第三十五章 醒悟
她之前在地上跪了半天，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腿脚一片麻木，她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腿后，总算是缓了过来，再次看向薛映安时，脸上满是凄楚。
“下奴讲这些，并不是让您怜悯下奴，是下奴一开始就择错了主子，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下奴只是想让大小姐您明白，下奴，并不是一开始就这般嗜财如命的……”
刘婆子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又顿了一顿，似是做了什么重大抉择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奴还是怕，怕下奴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被那些人的耳目所知，下奴不知道，这偌大相府到底有多少是他们的人？有多少人是知人知面却不知其心？”
说着说着，刘婆子的声音中又带上许些凄厉：
“下奴不敢再说了，不敢再说了，下奴想起以往的事，便没了胆子……大小姐，您能放过我的家人，可张氏呢？那些人呢？我的家人都是奴才，谁来在乎他们的性命，谁来保佑他们的安康？！”
然后她的话锋一转，声音稍稍缓和了下来：
“大小姐，下奴知您是好人，其他府上，不见得有像您这般容得下人的主子，您罚归罚，却从不滥杀无辜……在这相府里，比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让奴才们活得更像一个人，而不仅仅是一头畜牲。”
“如果这里还有谁，和曾经的下奴一样不知饱足，那么下奴的今日，也就是你们的明日。”
刘婆子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却总让人觉得几分违和。
薛映安已然是察觉到什么，但她并没有打断她，而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此时天色开始微暗，晚风夹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吹拂起了她微微散落的几根鬓发，吹拂起了她那未被披风遮挡住的花笼裙的下摆。
愈是这样，愈能衬托出她的极静，她的身形虽纤小，却站得笔直，如同一棵向上屹立的柏杨，坚定且不可摧折。
但她的眼中，却不再是如深潭般的幽静，而是如大海般无尽，又好似天空般广博，这样的眼似乎能吞噬一切，又像是能容纳一切。
原来，这大小姐竟是已经知道她的打算了。
看着这样的薛映安，这年迈的刘婆子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又一次红了眼眶。
她张了张嘴，嘴唇都在直打颤，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像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下一刻，她便猛地转过身，用上全身的力道，直直地向着不远处地一棵大榕树撞去，分明是要自寻短见的模样。
众人皆是一惊，反应极快的扶桑脚尖轻点，正准备去拦住那刘婆子，却被早有准备的薛映安制止了：
“让她去吧。”
薛映安的声音极稳，一如既往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素净且尚还有些稚嫩的小脸上，是不符合年岁的沉静。
她只是专注地望着刘婆子的方向，认真地，仔细地看着。
她看着刘婆子的头狠狠地撞在树上，她看着树上留下的鲜红色的血迹，她看着刘婆子那因无力支撑，而渐渐滑落在地上的尸体……周围胆小的丫鬟们忍不住发出惊愕恐惧的叫声，而她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眨，像是在逼迫自己去记住些什么。
萧弘烨，原来早在这么久之前，你便开始筹谋这一切，你的眼中没有是非，没有人命，有的只是对至高皇权的无止无休的渴望。
薛映安沉思着，却不像之前那般理智全失，她只是轻轻地抿了抿自己的唇，倒将唇色显得越发的明丽艳泽。
萧弘烨，你自是个最善利用人心的聪明人，否则前世也不会荣登大宝，成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只是你外表恭谦下，却是最生性多疑的性子，注定无一人可以得你的真心托付，也注定最后无人可真心信你，你视人命如草芥，随意玩弄夺取，却忘了虫蚁尚可食象，而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之理。
你以为找到人之把柄，施以威逼利诱，便能掌控一切，却遗忘了人有爱恨情仇，有忠义善勇。
一如那刘婆子，胆小嗜财，背信弃主是她之把柄，因此她不得不被你利用多年，硬生生地磨去道义，磨平心性。
但她处处顾虑家人处境，为保全家人选择让你始料未及的自尽，这既是她之弱点，却也是她之善勇。
人性复杂，是非对错，善恶曲直，万般皆是人性，仅仅认为掌控把柄便能掌控一个人，那从中便会有太多变数。
萧弘烨，你实则有太多不自知的薄弱，因此前世就算你打下了这江山，暗地也是怨声载道，战火四起，又怎可能流芳千古，牢牢坐稳那皇位？
况且这一世，一心助你的枕边人变成了与你不共戴天的仇敌，她熟知你的命脉，通晓你的弱点，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将你除之而后快的机会，你又真能如愿以偿，黄袍加身吗？
－－－－－－题外话－－－－－－
写到这儿不知大家是否能理解小衣的意思，这刘婆子实际上也是个可怜人，但如若这些人不可怜，也不能体现出萧弘烨的罪孽深重是不是。
感谢一直给小衣支持的大家，同时感谢、离生生这几位金主的花花，感谢xx的五分评价，小衣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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