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用意
只是聊着聊着,薛映安却变得有些沉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尽管开口便是,本王断不会追究你的罪责。”
萧策倒是被勾起了几许好奇,只是面上的表情依旧如古井般无波。
薛映安笑了笑,白净的小脸霎时灵动起来,配上那女童特有的双平髻,如同菩萨身旁的小小童女,让人觉得灵俏十足,相当讨喜。
如果不看她的眼睛,似乎她和其他会在长辈面前卖乖讨巧的小女娃并无大异。
可是一看那眼,便觉她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如果她没有刻意的伪装,旁人便只觉那眼里有平静,有谨慎,有宠辱不惊之态,却独独没有常人应有的喜怒哀乐。
可是她并不是真正的冷心冷清之辈,之前她的贴身丫鬟被那妇人扯住头发,这相府小姐周身的怒意断然不能作假。
仆从的命是何等之贱,如若听闻一个人能心系仆从安危,那么萧策会认为那人必定是菩萨心肠。
可是今日瞧见薛映安,却觉得她身上无半分慈悲,反而不经意流露出几许冷意,这样的人更适合手握生杀,高高在上,万不可能做一尊活菩萨。
她的一切都是那般的违和,可是当一切都不同寻常的时候,她的违和就变成了一种独特的气韵,能够牢牢抓住旁人的眼睛,让人忍不住细细揣测她诸多举动之下的深意。
萧策举起茶盏,轻抿一口芳香清茶,他是第一次看不透一个小姑娘,也是第一次想看透一个小姑娘。
看着面前那张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俊颜,薛映安斟酌了片刻,缓缓开口便道:
“倒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是小女子尚在细想,这妓院除了能供男子寻欢作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寻春楼是大昌京都的第一大青楼,连小女子这个深闺之人都略有耳闻,名气可见一斑,这楼中的老鸨能将烟花之地发展至今,想必也是个有头脑的,而寻春楼一掷千金的风流之士必然不在少数,她又怎么会被区区财物迷了眼?”
她的语气极淡,只是言谈中却刻意埋下伏笔,让人不知不觉随着她的话听进去。
许是太久没有见过这般有意思的小辈,萧策即便是想明白这点,却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你是说?”
薛映安点点头,她的面上写满沉着镇定,唇角却微微轻勾,洁白的贝齿衬得那唇色越发不点而朱,看上去光彩照人之余,又有几分高深莫测。
“殿下有所不知,小女子今日来这市集,是赴宴之后的一时兴起,只是小女子御下无方,让恶奴外传了行踪,这才有今日之事。”
“小女子轿夫都是年轻力壮之辈,脚程自然是快的,途中又不敢有任何耽搁,用时不过区区尔尔,可幕后之人在如此短之时,便安排了那一幕,这不仅仅是心思慎密能做到的。”
“想想看那寻春楼的老鸨,哪怕只八面玲珑那么一点,也理应在打听一番所陷害为何人之后,再作打算,可是从用时来看,相必那老鸨定是一口应下,便开始匆忙布置……小女子便不由得这样猜想,今日处心积虑布置之人,是不是也是寻春楼真正的主子?”
萧策虽觉她说得在理,听到这儿也不由得冷嗤一声:
“原来你这般拐弯抹角,是想借本王之手查清今日之事是何人所为?当真认为本王会这般轻易的被你糊弄?”
诚王萧策在大昌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位者的威严自是足的,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断然不会让人小瞧去,更何况他现在故意板着脸,旁人便觉那压迫感愈盛。
只是薛映安不否认,也不承认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唇边的浅笑都未曾减去半分。
无怪她胆大,实是她察言观色多年,早就分得清极怒和佯怒的区别,知这诚王并没有真正恼怒于她。
更何况前世薛映安为萧弘烨的大业,有意讨好过诚王萧策,知其最不喜唯唯诺诺之人,这才本色流露。
至于萧策的质问里,却只对了一半,她确实是要借他之手,却并不是为了查探她早已知晓的幕后之人,而是让诚王对萧弘烨心生警惕,她再坐山观虎斗罢了。
当然,能传入陛下耳中自是最好,当陛下看清自己皇二子那虚伪的表皮下,却有一颗不甘沉寂的心的时候,想必萧弘烨的伪装也没多少意义了。
“小女子如说自己没半点私心,那必定是假话。”薛映安直视着萧策凌厉的眼眸,不退不让,看上去倒十分坦荡。
“小女子天生就不是能吃闷亏的性子,被别人平白算计了一把,自然想将事情弄得明明白白,不过小女子所言却句句作不得假。”
“寻春楼日进万金不在话下,长期以往,必然能给幕后之人带来巨大的财力,而这烟花之地稍加利用,也能变成收集情报掌握权贵动向的好去处,这样一个人又打上了家父和外公的主意,如若说他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小女子是第一个不肯轻信的……小女子虽有些小心思,学的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断然不会在此等大事上不知轻重。”
萧策看着小姑娘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神色间无分毫的畏缩,倒也不好再继续为难她,他敛去一身凌厉,虽然依旧威风凛凛,但总算看起来好相处了些。
“你是有几分伶俐的,情与理都摆了出来,反而让本王无从反驳,不过你言之有理,本王日后若得了于此相关的消息,知会你一声也算不得难事。”
薛映安知这诚王必定是听进去了她的话,有意细查一番,当下便一喜,还未等她客套着道谢,便又听萧策开口道。
“你这胆倒挺大,日后也毋需用小女子做谦称了,否则不知是你埋汰了这三个字,还是这三个字埋汰了你。”
这明贬暗褒的一席话,分明是诚王有意收起位分之差,薛映安又怎会听不明白,她依旧笑意浅浅,只是却多了几许真实的意味。
“那映安就却之不恭了。”
她从善如流的收起谦称,这冷傲尊贵的黑袍男子在她眼中,竟多了几许可亲可近的意味。
而那一向孤傲冷酷的诚王,此时却觉得莫名的困窘,他垂下眼睑不再看小姑娘的笑靥,急急抿了口茶,方才掩去了自己片刻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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