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计策
许府下人的手脚倒也麻利,不多时便在湖边搭了一方长案,上面摆着瓜果,小食和各色酒具,两个小丫鬟则在一旁煽风温酒。
许代荷亲热地挽着薛映安走过去,各府小姐也三三两两的紧随其后。
若不是两人都各怀心思,倒也是风姿绰绰,各有千秋的好景色。
酒令形式也是类目繁多,或联诗对句,或拆字测签,或猜拳行令,不过许代荷有心较量文才,便择诗令行之。
“说来自古诗坛大家作诗前,都须饮个畅快,方能得留世佳作,这么一瞧这行酒令,酒为尊,诗倒是其次了。”
说这话的刑部侍郎之女崔灵儿,她一向是个直爽不拘的性子,拿了那紫金酒壶,已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许代荷自持家规森严,暗地是瞧不上这样的女子的,只是这样的女子越粗俗,便越能显得她贤良淑德,这才藏了厌恶的心思。
于是她笑言道:
“你这观点可是新奇,如今我们姐妹齐聚,心情自是舒爽的,就算不行诗,须先好好饮一番才好。”
说完她便命丫鬟给各府小姐斟好酒,再侧过头,将一碟花生米移到薛映安面前。
“平日我爹爹无事的时候,总喜约上两三好友,在庭院吃酒吟诗,下人备的其他佐酒小食他都不甚欢喜,独独对这上不得台面的花生情有独钟。”
许代荷依旧笑得温温婉婉,却突地一顿,流露出恰当好处的艳羡,又接着道:
“我平日虽滴酒不沾,却是极羡那逍遥自在的滋味,今日好不容易吃回酒,却又有些上火,虽无大碍,这花生却是不能食的,不过妹妹方可一试,也好填填肚子。”
桌上那么多小食,这许代荷独独捡了花生置于她面前,还特意劝她食下,怎可能安了好心思?
可薛映安却像是一无所知似的,择了几粒送入口中,再抿了一口温得热热的佳酿,明媚的桃花眼霎时一亮。
“果真如姐姐所说,这寻常之物,就着酒却是有别种滋味呢。”
见惯了山珍海味的薛映安竟满意地笑开了,分明是一派天真烂漫,哪有半分的傲然之态。
许代荷也柔柔地随着薛映安轻笑:
“那妹妹多食些也好,这花生之物在民间可素有长生果之称,自是百宜无一害的。”
她的声音灵动婉转,如那山涧清泉,让人只觉舒畅。
只是那无尘秋水般的楚楚杏眼,却是有一抹暗藏的恶意,虽一闪即逝,却也漏了的她真正的心思。
“姐姐倒是好见识。”
薛映安也懒再搭理许代荷,便随意客套了一句,着人将酒满满地斟上。
这相府小姐全然把许府当作了戏台子,非要看看这许家小姐要闹出个什么名堂,倒也是颇有生趣。
许代荷自是不知薛映安所想,只当她食得畅快,唇边便勾起几许轻蔑,几许自得。
又行了几番酒令,她便悄悄地给丫鬟兰儿做了个手势,小丫鬟便了然的点点头,不多时便领着几个仆从,又将长桌上的菜色更置了一番。
却是切成薄片的新鲜鹿肉,撒着细薄藕粉的桂花糖糕,松茸鹅油卷等,虽都是上等的佐酒小物,却让人觉得有些油腻。
薛映安瞧了瞧,在这样的衬托下,一道家常的冷拌黄瓜反倒出了彩。
黄瓜被切成薄片,在酱醋等佐料上摆放成精致的牡丹花状,再撒了些切成小粒的红椒,看上去可口又清爽。
再细察周围,发现其余闺秀都与她有同样之感,独独捡那道凉黄瓜佐酒食之。
而那许代荷虽只字未言,眼神却不断瞟向黄瓜冷盘。
她虽然有恶毒心思,却不过是年方十四的闺中少女,城府尚未极深,倒也是藏不住事。
如此,薛映安的心中便也有了计较。
冷拌黄瓜汁水较多,她便向称心寻了方手帕,轻掩唇角便开始食之。
其余的闺秀怕脏了衣裳,大抵也是这样用的,所以许代荷只当她是食了那凉黄瓜,倒也没有多做他想。
许代荷不免有些自得,都道这相府千金自幼聪慧,如今还不是被她玩弄与股掌之中。
就算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又何如,女儿家,终究还是要嫁人的,若是不懂些内室相争之道,将来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自觉已胜券在握,许代荷笑得越发的温婉可人起来。
见黄瓜已被分食得有七七八八,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道:
“妹妹,上次我那表哥见了你,便直赞你天生丽质,冰雪聪明,而你也与表哥相谈甚欢,今个儿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便与姐姐说两句体己话,你是不是……”
许代荷口中的表哥,是户部尚书之子陆寻逸,尚未立正室,却已有了三方妾侍,通房更是不提。
这样的男子本应风评不好,只是这陆寻逸却算不得纨绔子弟,待人接物都风度翩翩,又是万里挑一的俊俏儿郎。
因此不知有多少正经女子,面上对他不屑一顾,实则却打起了正室之位的小心思。
如今许代荷故意说得暧昧不清,却是有心要让毫无瓜葛的两人牵连在一起。
便见其余的千金都停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望了过来,或饶有兴致,或暗藏敌意。
若是薛映安的脸皮薄些,必会涨红脸矢口否认,众人只会当她是小女儿娇态,作不得数。
而若她恼那许代荷无中生有,闹僵两人关系,他人也会认定这相府千金被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罢了。
许代荷料定薛映安揭不开这桩,谁知她却兀自笑了起来:
“陆公子知礼达趣,姐姐也知那不过是客套话,岂能当真?”
她坦坦荡荡,没有半分躲藏之意,还未言便已让人信了三分。
“妹妹与他谈论,却是因他把姐姐夸成那绝无仅有的蓬莱仙子,又向我悄悄打听姐姐的喜好……只是姻缘大事,理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便也没提,没想到却被姐姐误会了,倒是妹妹的不是了。”
薛映安故作恍然大悟之态,三言两语便扭了局面,反而让许代荷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时居然急红了脸,倒真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
不过占了上风的薛映安却突然白了脸,额上也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
许代荷正暗恼着,见此情景,便只觉心头畅快,伶牙俐齿又如何,还不是在她面前栽了跟头。
于是她便故作疑惑地询问道:“这突然间的,妹妹可是怎么了?”
薛映安强颜欢笑地按着腹部,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意味,许代荷便体贴地附耳过来,然后了然地点点头。
“即使如此,那妹妹就早去早回便罢。”
她对薛映安之言只字未提,还使了一个贴身丫鬟给她。
薛映安感激地对许代荷一笑,告罪之后便离了席。
怎么看都有些步履匆匆的意味,倒让其余的闺秀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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