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她怎么知道?
尸体烧了,卧龙镇占了,土著土匪也一个没留,清理的很彻底,她怎么知道?
惊愕刹那,我意识到小姑娘在探我的口风。
要骗她吗?
可我不想骗她,阿蘅会包容我,就算她知道我的肮脏、卑鄙、阴险、疯癫,她还是会向我敞开怀抱,揉着我的发顶说你知道分寸就好,然后和我站在一起,就算所有人对我敬而远之。
我握住她的手,眼中是满满的诚恳,“阿蘅,我知道分寸。”
她一惊,“你真的都杀了?”
“杀了。”
她沉默着,指尖颤抖,我握得更紧,绿色的眼盯着她。
瑟瑟发抖的样子着实可怜。
“你……”
半天就一个“你”字,我低笑一声,抬手拨弄着她的宝石耳坠,肩颈线条优雅灵动,宛若天鹅,“阿蘅,我做事就这样,你若害怕,那也没办法。”
我拢了她发凉的指尖压在心口,砰砰跳跃着的生命,就在她指尖,“你可以焐热它,造福百姓,也可以一刀了解它,也是造福百姓。”
我笑着,唇角泛起冰冷,眯着眸子打量她惊恐紧绷的表情。
她被保护的太好,连宫廷的刀光剑影都没见过,何况死的是自己随行的伙伴。
“你怎么可以杀他们?”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她一拳捶在我肩膀,“你怎么不把我也杀了?”
我任她捶打,看着她哭得绝望无助,温柔地勾起一缕墨色长发。
“我接到的任务是护送平阳侯,只提一人,杀了那些不相干的危险份子,有什么错?”
“留你一命,已经做回菩萨了。”
没良心的那面开始挣扎着争夺主权,我笑重带了些狠厉,“况且白龙堆遇险,你们的内奸功不可没,沈元蘅,世人若都如你这般,早死绝了。”
说完把人丢开,吩咐了侍婢过来给她打点,烦躁地夺门而出。
金雕盘旋高空,长啸一声,扑腾着翅膀落在我手臂。
燕彻的回信,到了。
我抽出皮革竹筒里的宣纸,一目十行,忍不住冷笑一声。
燕彻想要我手里的捐毒圣物——巫祝世家琢磨了百年的人偶。
我也有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麒麟血。
莫名可怜起燕彻来,余生抱着个怪物人偶,可不是什么美事,纵使那人偶逼真生动,姿色倾城,但到底是死物。
招魂了又怎样?
被他招魂的那女巫,要是发现自己被捆在人偶上,肯定要气得再死一次。
还是我运气好,阿蘅的□□就在身边。
其实一开始,我也打算把阿蘅的魂魄捆在人偶上的,但一直找不到她的魂灵,分明是活人的卦象。
摄提格行上一礼,给我递上密宗,我拆开细看,淡淡扯唇。
“乌孙还算聪明,他若答应了汉使,老子第一个给他洛伦河投毒。”
摄提格嘴角一抽,“平阳侯赖在乌孙,要搞事情了。”
我一阵无语,“让他闹,乌孙去北燕万里,西域都护府和擎苍比不了,老子就不行乌孙国主拎不清。”
“是。”
“等等!”我脑中灵光一现,又把人叫回来了。
“少主,怎的?”摄提格看向我。
得尽快去长安,麒麟血到底是死物,久了腐败,没效用可就不妙了。
我示意摄提格凑近,神秘兮兮地小声密谋:“你悄咪咪派人假扮乌孙刺客,把平阳侯拍昏,百里加急送到大宛,速度!”
摄提格立马正色起来,中气十足应道:“少主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我单手掂量着一条铁疙瘩,想起阿蘅苏醒的时刻,心潮澎湃,心脏狂跳不止。
我猜那时我们会泡在棺材里,触手可及的是冷冰冰的麒麟血。
她还同那些个懒觉晚起的清晨一样,哽叽着揉揉眼睛,翻身想继续做梦,结果却是漂浮在血水之中,惊诧地抱紧我。
我已经长大,可以稳稳托住她。
从血池把她抱出来,鲜红的血液会如断了线的玛瑙珠子,从她的裙摆滑落。
她会呆呆看着我,焦糖眸子映出我的模样,小迷糊一样同我说:“崽崽,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阿蘅,我做了个噩梦。
我也做了个噩梦。
七年无你的噩梦。
铁疙瘩一端随着惯力甩出长棍,指尖擦过光滑的边缘,穆则找过来,朝我行上一礼:“少主,哈——”
他打了个哈欠。
我睨他一眼,“有这么困倦?”
他擦掉泪花,“有啊,属下是值夜班,平常这个点都在梦里呢——小东西挺别致。”
小东西,指甩棍。
西北人不拘小节,我这群属下皮实得很,我也懒得多约束。
“属下都打点好了,除了吐火罗集团的头目,不守商道规矩的几国贵胄,还有调换沈小姐衣服的罗琳娜公主,就是些匈奴眼线,杀的人有点多,少主,您看成吗?”
“反正是龟兹境内,别留下把柄,杀完就溜。”
“还有一件事,”穆则顿了顿,“您还记得多尔王子吗?那次过大泽,小王子看见咱,假装没看见,兄弟们才得以死里逃生。”
多尔,那是姑墨的贵族,“他家又怎么了?”
“呃……”穆则挠了挠耳朵,“阿克苏亲王的妻子正是吐火罗集团的首领之一。”
我郁闷,磨牙没吱声。
若是动吐火罗,那必得罪阿克苏。
所以说,斩草要除根。
“吐火罗先不动,他们和西境西南敌对,以后借力打力,大宛和前车师的吐火罗人招安,利用他们的驯马术。”
“可是少主,宗教之争埋存祸根,您留着他们,或许对治安不利。”
我疲乏地摆摆手,“得空引去楼兰,别放我眼前晃荡。”
穆则眨眨眼,去做了。
原来心智真的可以动摇的这么窝囊,她的眼神像把刀,把杀伐果决的皮筏一点点戳烂。
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依丹提着纱裙一路小跑,已是上午,我还没吃早饭,有点饥肠辘辘。
“表哥!”她晃到我跟前,满身清脆的金属响声。
我示意她快说。
“哎呀你把杀人说的那么直白,阿蘅肯定会害怕的呀,你瞧瞧,吵架了吧?”她得意洋洋,开始教训起我来。
我脸色一黑,转身就走。
依丹忙绕到我跟前,拦住我,笑嘻嘻说道:“你放心,我把你的悲惨过往和她讲了一遍,丝毫没有添油加醋!她现在已经动摇了,你快去哄哄。”
我冷嗤一声,“说完了?”
依丹见我不识好歹,皱眉怒道:“你就作吧,我看你还找不着得到老婆!”
我一个眼锋扫过去,她又扁了嘴,不敢吱声了。
“表哥,我知道你有意撮合我跟芩川,是不想姨母比我在大宛王子里挑选夫婿,我现在也过来帮你,你可得领情啊,不然我就和姨母说我要嫁给你了!”
我睇她一眼,走了。
狗才娶你。
沈元蘅不理我又怎样?
大晚上宴会大开杀戒,不还照样把她吓得梨花带雨?
华服贵人们惊叫着逃窜,连云把她护送到安全地带,便躲进暗处,她找不到连云,又找不到依丹,孤零零地一人缩在角落。
手下对这个侯府之女也很是好奇,得了我授意便去捉弄她一番。
西境男子高大魁梧,眼前的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杀手,身上那股子不好惹的气质藏都藏不住。
她就那么一小团,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应付两米外负手而立的杀手们,抬着下巴问话。
焦糖眸子固然坚定,也流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茫然,脸上泪痕在火把照耀下亮闪闪的,像个绒毛雪白的小兔子。
娇弱小白花,见了就想欺负。
连云终于肯露面,笑容欠儿欠儿地站在兄弟们身边,勾肩搭背的模样一下暴露了敌我关系。
沈元蘅一懵,又哭又笑地擦掉眼泪。
我听她骂道:“你们耍我!”
呵,傻子。
翌日,我们便收拾行装,一路向西。
依丹本来打算在龟兹姑墨玩上几天,看我火烧屁股一样,也就妥协了。
纵马一日,暮色时分,距离疏勒五十里的沙漠,遇上了风暴。
沈元蘅这时与我虽有隔阂,但也不得不待在我身边躲避风沙。
我解下披风搭在她头上,隔绝了狠厉如刀割的狂风与飞沙。
一行人躲进沙堡,芩川点亮干草堆。
沙堡里还有一人,蓬头垢面,伤痕累累,依稀辨别出来是个瘦小的女子。
听见外人闯入,惊恐地抬眼向后缩了缩,栗色的眼里满是惊慌。
依丹呸呸嘴里的沙子,朝她招招手,“不必害怕,我们是好人。”
拜托,这群人里怕只有沈元蘅是个好人,依丹你怎么好意思?
沈元蘅凑过去,焦糖色的眸子打量着女人身上的伤痕,“你不要紧吧?”
女人惶恐地摇摇头,顾自缩在角落。
我眯了眯眸子,细看了眼女人的长相,可惜光线暗,看不清。
混成这个鬼样子,像是刚从笼子里跑出来的奴隶。
沈元蘅担心地看了半天,依丹拉过她,塞了一块烤馕,“饿死本公主了,阿蘅你也吃。”
奔波一天又遇上倒霉的风暴,不饿才怪,沈元蘅接了烤馕朝她一笑,“要不分给她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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