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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似风散雨


  身后的吵闹声多少传入了温徳耳内,一张粉脸登时气得通红,她将林青一把扯出酒吧,直到将他塞进车里,他们这样的人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稍有个不慎便会谣言四起,惹得满城风雨,沦为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恨便又增加了几分,来不及细想便直接逼到林青脸上,一双美目隐隐有泪光闪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青半倚到真皮座椅上,神情之中颇有几分疲惫,脸上却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任凭林青死死揪住自己的衣领,两只手随意地塔拉在身体两侧,虽看似舒服却姿势古怪,更显得玩世不恭了,英俊脸庞在车里昏暗的光线下更添了几分迷人,让温徳又爱又恨,她真是恨死了他这副样子,却早已无力自拔。

  林青微微侧过脸没有说话,这种态度更激怒了温徳,让昔日那个温顺无比的女孩荡然无存,温徳一颗心像在油煎火烤一般,忍了不知多久的眼泪在这一刻崩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答应过要照顾我的!你不喜欢为什么要我订婚?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在我身边?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温徳的歇斯底里让林青的表情有些许松动,他微低着头低低的说了一句话,让温徳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微张着嘴所有的语言都堵在了嗓子眼,像一只快要被淹死的鱼,一瞬间所有的泪水似乎都卡在了眼眶里,他说:“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啊。”林青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在前面默默开车的司机偷偷看了眼后视镜,又迅速移开了视线,车在一片沉默里前行着。

  “那个温小姐、林先生要回哪里呢?”司机镇静的声音里夹带着几丝紧张与害怕,然而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孔海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给这些有钱人打工好也不好,工资高是高,却也整天提心吊胆,唯恐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这些金主们,在长久的沉默里林青叹了一口气,在阳庭居停一下。

  “好。”孔海如蒙大赦,立马开着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弹了出去。

  “你要去干什么?”温徳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和干巴巴的。

  “我想你不会想知道,也不会愿意知道。”林青依旧微低着头,一只手微微支着上额,声音里满是嘶哑和疲惫,温徳也沉默乐下来,不再追问。

  阳庭居是什么地方她比谁都清楚,天色已经很晚很晚,阳庭居很快便到了,林青极快的从车上下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温徳的心一下子被狠狠地揉搓在一起,连五脏六腑都被狠狠揉在一起,痛得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泪水像决堤的洪水绵绵不绝。

  孔海沉默地看着痛苦不已的温徳,他不了解他们这些有钱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不快乐,整天这么爱得死去活来有意思吗?他理解不了,也不想了解,看来有钱也不一定幸福,像他每次回家小凤都会把饭菜给他准备好,儿子也很乖巧的给自己拿饭筷,而他也会一把抱起儿子,再拉过妻子狠狠地亲一口才肯好好吃饭,老婆孩子热炕头,人这一辈子粗茶淡饭将就着过呗,哪来的那么多的爱与恨?他想不通,这大概是专属于有钱人的东西,像他们这样的人有口饭吃,有个家就可以了,平平淡淡才是福啊。

  “去流水山庄吧。”温徳哭了许久方慢慢说道,流水山庄?孔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接着迅速开动了车子,老板说那就是那,管那么多干嘛?孔海驱散心里的那丝疑虑,小凤她们没准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呢,今天又回去晚了。

  距离阳庭居一栋小巧别墅的一座桥,是A市最大的一座桥,江面波光闪闪,不远处几艘邮轮慢慢飘荡着,她就是选择了在这里离开了自己,林青靠在其中一根柱子旁边,两条修长的腿随意的伸在桥板上,这大理石砌得石板冰凉坚硬,没有一点点温度,他仔细地抚摸着柱子上每一道花纹,像是要从中汲取一点温暖,“阿婉,你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吗?”说完这句话他就像个孩子似得痛哭起来,他屈起两条腿用两只手抱在一起,把头深深埋在其中,像一个迷路的孩子那样哭了起来。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一道轻轻地的女声落在耳内,林青没有动,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动作,他知道是林音来了。

  阿婉出事后他颓废了很长时间,他拼命的搜集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仿佛那样温婉就会在他身边一样,可东西毕竟只是东西,他需要一样和温婉有关的,而且是和他一样有血有肉会说话的人,他想到了林音,把林音接到自己身边后,见到林音的那一刻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突然觉得心里的痛终于可以找到一个小小的宣泄口。

  “对不起。”林青埋着头轻轻说道。

  “呶,给。”

  没有多余的话,林音很自然递过去酒瓶,她来这里也有两年了,与林青也渐渐熟悉了很多,两年前见到林青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了,那还是那个记忆里那个丰神俊秀的林青吗?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胡子拉碴不说,整个人都透着悲伤和颓废,两只眼睛深深凹在眼窝里,没有一丝神采,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在她脑海里掀起一场风暴,他说,温婉死了。

  那个总是嫣然浅笑的女子,那个总是云淡风轻的女子,那个总是温柔的照顾到每一个情绪的女子,不过才刚刚分别了一段时间,怎么就去世了呢?林音想不通也不想想通,她觉得自己世界里好像缺失了一小块,或许连温婉自己都不知道曾经她的给了自己怎样活下去的勇气,那时她刚刚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知道失去一个人是怎样一种刻骨铭心的痛,那种痛就像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腐烂的伤口,每当你以为自己快要好时,那个伤口便会在某个夜晚突然溃烂让你痛不欲生。

  所以她很了解林青的痛,她选择留下来陪着他,就像温婉曾就陪伴过自己走过那段最碎心的岁月一般,林青低低道了声谢接了过来,直到这时林音才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绝望、心碎、悲伤……所有这世界上悲伤地额情绪都在这里面,瞬间林音的眼睛像触电般转移,那表情她太熟悉,在曾经的每一个夜晚她都是带着那样的表情过来的,曾经她以为自己好了,可是再看到那样的表情时她还是忍不住难过,那个有隐秘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强忍住那股心痛,慢慢从包里拿出一沓纸钱来,用打火机慢慢点燃,过往的行人皆神情怪异的看了他们一样,接着迅速的离开了。

  “你烧了这么多阿婉未必会收得到。”

  “为什么?”

  “因为阿婉的尸体没有从这里找到。”

  “你还是不相信她死了吗?”

  “你相信吗?”

  “我?我不知道……他不也没有找到吗?”

  “所以呢?”

  “所以我要走遍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院子里的花开开败败,大白悄无声息地走到宁然旁边蹭了蹭她,宁然伸手把它抱了起来,理了理它身上的白毛,顺便摘下几颗刺球,她抬起头看见梁淞出现在胡同口,一张脸像微风吹开的一池水,可还未来得及把那笑容完全出来,她就看见有另外一抹小小的身影耷拉着脑袋跟在哥哥后面,彼时宁然对美丑还没有太多的概念,可她知道哥哥好像带回了一个人,她又想起白日里孙奶奶说的话,阖家过日子的没个女人怎么行?宁然望着跟在梁淞身后的那个鸡窝头,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出声,可神情中到底有了几分不开心。

  “好好地怎么又弄了一身泥?”梁淞无奈的蹲在地上,把菜篮顺手放在地上,可菜篮子还未沾到地就被身后的人接了过去,梁淞看了看她没有出声倒也没有拒绝,他把手伸到怀内,想掏出手帕给宁然擦一擦,待在怀里摸了半天无果后才想起那手帕已经给了人了,只能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到水管前,初夏的天气水还是有些冰凉,浇在手上还是让宁然猛地一缩,若在往日她肯定会又哭又闹,可是看了看身后那个鸡窝头,到嘴边的吵闹又给咽了回去。

  她吃惊的看着眼前这副诡异的画面,脸上挂着和她年龄并不相符的笑容,明明眼前这个女子已经看起来是个大人了,可为什么言行却和个四五岁的孩童一般?而梁淞却好像很坦然,仿佛他所做的事情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她站在那看着那个如清风霁月般的男子,此时此刻如同一个保姆一般,那是他什么人呢?是他的妻子吗?

  梁淞没有注意到她吃惊的表情,只是难得见宁然有这样听话的时候,倒让梁淞有些吃惊,可又回想她只是记忆和智力衰退,却并不是心智不全,见她瞪着两只黑澄澄的眼睛,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这厢一转身就看见一块手帕递了过来,也是个极懂事的孩子。

  “来,”梁淞冲着不远处的她招招手:“这是然然,我的……妹妹。然然这是……”梁淞突然顿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心里猛地一惊,却又极快的将那抹惊讶压于眼底,同时心里却又突然轻松起来,哦,原来只是妹妹而已,她把头低的低低的,又很低的声音极快的说了一句:“我……我没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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