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星陨之变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撒入窗棂之时,许无言就起身了,这是她这几日养成的习惯。因为这些天陆是对她很好,就是因为对她太好了,所以许无言总是很害怕,害怕这是场美梦,害怕老天又会像以前一样在一夕之间夺走她所有的一切。
因为这二十年的经历告诉了许无言,所有的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今日她尝到的甜,今后就要用加倍的苦来偿还,所以许无言很怕陆是对她的这种好只是昙花一现,生怕一觉醒来陆是就不见了,因而她每天都起得很早,一定要第一眼看到陆是才能放下心来。
许无言急匆匆换上了衣服,踩着鞋子就要出去。然而外面的小婢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端了水供她洗脸,结果一进一入皆行步匆匆,当看到对方时已经来不及收回步子了,故而两人不幸地撞在一起,小婢盆中的水立时飞出,哗哗的全洒在了许无言的身上,许无言顿时变成了一只水淋淋的“落汤鸡”。
许无言抹抹脸上的水珠,看着惊惶无措地小婢,又看看自己这一身的水珠,心知此时的狼狈模样自然不能被陆是看到,于是只好挑了新衣服换上。
许无言重新梳理头发的时候,见那粉头小婢一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于是她对着镜子几番查看,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转头纳闷道:“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小婢歪头道:“姐姐真的不记得我了?”
许无言皱眉,绞尽脑汁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她是谁:“你是?”
小婢兴奋道:“我是和姐姐在幽州相识的小豆包呀!”
许无言吃惊道:“小豆包?!”
许无言想到那时她匆匆和周寂他们分别,并不清楚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如今小豆包能在此处,就说明周寂这人很仗义,把小豆包留在了自己身边,而且看小豆包如今的模样,可知周寂确实对小豆包很好,真的把她养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小豆包”了,跟当初的“小筷子”简直是云泥之别,许无言摇摇头,调侃道,“你现在确实像小豆包了,可却完全不像我记忆里的小豆包了。”
“姐姐就会笑话我,”小豆包摸摸脸,撇撇嘴,接着说道,“当日姐姐离开之后,我拿着姐姐给的那些钱替我娘看了病,有了这些钱我们也饱餐了几顿,可是后来哥哥惦记上了那些金锞,所以没多久哥哥就把那些钱偷走败光了,后来哥哥没钱了,非要把我卖到勾栏院去换钱,我娘也拦不住,就在我走投无路之时,我又遇到了少庄主,最后是少庄主替我解了围,把我买了下来,少庄主本打算让我回去,可又担心按哥哥的秉性会故技重施,于我不利,于是就把我留在了身边,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跟着少庄主了。”
许无言捏捏小豆包的脸蛋,笑道:“不用你说,看到你的脸蛋我就知道周寂这人可真够意思。”
小豆包也伸手来揉许无言的脸蛋:“看到姐姐小豆包也知道少庄主的贵客对姐姐也够意思!”
两人笑嘻嘻抱作一团,玩闹不已,许无言完全忘记了要去“监视”陆是的事情。
“两位姑娘叙旧可叙够了?”
周寂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抱臂于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许无言假装抱怨道:“周寂你把小豆包接来这里,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周寂无奈道:“我原以为你是不想与我们相认,就像初逢之时你不肯认出我一样,想不到你竟真的没有认出。”
许无言指指自己的眼睛,撇嘴道:“是小女子眼拙,比不得你们二人的火眼金睛,一下就把我看得‘原形毕露’!”
周寂摇头道:“非是我们有什么火眼金睛,而是…”
小豆包笑嘻嘻抢道:“而是姐姐这般形貌,实在令人过目难忘呀!”
“你们呀——”
正说时,忽听得天外有震响声,殷殷如轰雷,三人一齐抬头向天边看去,只见天边有流星划落,其形大如拳,尾长十余丈,色亮如星,皎然赤白色,从日旁而出,一直向东南方向落去。且大星四面还有许多小光斑,状如鸡子,耀耀如雨下,窸窣有声,自天边急速飞落,持续了很久。
如此奇异的天象百年难遇,三人都看呆了,良久,待微光将尽之时,周寂望着天边眉头微皱,然后他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急匆匆朝外面奔去,小豆包和许无言不解,于是也尾随其后,三人匆匆朝外走,刚出院门迎面就遇到了陆是,陆是站在一塘粉白的初荷前,看着仍有散碎星子划落的天空,抱臂于前,认真思忖着。
当最后一缕尾烟消散在天边之后,陆是收回目光,望着荷塘前有蜻蜓立脚的荷尖沉默不语,一缕风过,蜻蜓顺风而起,掠过因风抖动的荷叶,掠过从荷叶上摇落的滚圆水珠,掠过陆是青衫飘动的衣摆,向他身后的三人飞来。
周寂看了一眼轻盈的蜻蜓,又看了看泛着红光的天边,说道:“那个方向似乎是林州东南的鹤唳山,这场星陨动静如此之大,天官属的人现在一定一团乱。只是,天有异象,必有异变,却不知此番天象昭示了什么,而有心之人又会借此露出什么消息?”
陆是偏头:“想知道?”目色平静,语气平淡,似乎成竹在胸的模样。
周寂似恍然大悟般,调笑道:“难道是殷尊者来了?也是,现在想想,在某些事上竟是周某愚钝了,其实这些事尊者一直有参与其中吧,不过既然尊者来了,那周某必定要去见见了。”
陆是微微一笑:“那你可知我们要去哪寻师父他老人家?”
周寂会意,笑道:“依尊者的性子,必然会出现在那里,看陆兄这个样子一定早有准备了吧,周某这就派人备马。”
陆是回道:“多谢了。”
许无言和小豆包听着两人没头没脑的话,各歪着脑袋看着两人,不明所以。又见周寂着人备了马,两人心知他们要出门,于是急撩撩地要跟着同去,周寂拗不过,在陆是的默许下,只好同意。
几人外加四个护卫,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去了鹤唳山。
许无言其实早就想去鹤唳山了。据闻这鹤唳山之名是由一只重情的仙鹤而来,传言曾有一只仙鹤被猎户射中,挣扎无果被猎户猎回抽羽剔骨,丢了性命。而仙鹤的伴侣并不知道其所爱已经遭遇不测,于是经年累月苦苦寻找,须臾几十载,耗尽鹤生,可却寻而未果,因而临死之际仙鹤发出撕破天际的长鸣,其鸣之哀令草木枯荣,长鸣之后仙鹤一头撞向鹤唳山,与世长绝。于是后来这山就被叫做鹤唳山,而传言仙鹤赴死之地生出了一眼泉眼,名为从哀泉,其泉水清冽,入口回甘,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泉。
因为这故事和这泉水,好游之人对此地是趋之如骛,但不知在哪年起,一个神秘的又财大气粗的商人把鹤唳山买了下来,收入囊中作为自己的私人产业,不许游人观览,而从此之后这鹤唳山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这鹤唳山留有仙鹤遗骨,苦情鸳鸯若向其祈祷许愿,可得相携百年。还有人说这鹤唳山不知名的某处埋有东瑶宝藏,若能找到它们,则东瑶复辟有望。更有甚者说这从哀泉是地涌的神泉,若用这泉水送药,可祛百病。种种此类,不胜枚举。
许无言知道,那些都不过是以讹传讹的传言,若是真有这些东西,鹤唳山早就被人挖掘一空。而鹤唳山之所以被越传越神,是因为那些有心闯入此地的人皆难以入内,而极少数进入的人,要么有去无回,要么是失去了关于此处的所有记忆。所以这鹤唳山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世人更是无从知晓了。
时近黄昏之时,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鹤唳山。这鹤唳山远远看去植被繁茂,郁木葱葱,与寻常的山岭并不太大的区别,与众不同之处在于,这山的半山腰处有条经年不散的山雾带,远远望去,就像仙人缠在腰际的轻纱披帛,迷迷幻幻。而且此刻鹤唳山西北一面接近山顶的位置还有一个黑色的大坑,粗略估计大概有二十丈宽,看样子,那就是星陨坠落之处了。
日色渐薄,几人迅速从山脚出发向星陨坠落之处赶去。虽顾忌关于鹤唳山的种种诡异传言,但几人仍是义无反顾地朝目的地出发了。可奇怪的是,从山脚一路走来并没有任何人阻挡,也并无任何异常之处,许无言怀疑,那些关于鹤唳山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了。
当行至半山腰时,大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半山腰是山雾环绕之处,这山雾的存在本不奇怪,可奇就奇怪在山雾的浓度上。
鹤唳山的山雾远看稀薄,可是走近他们之后才发现,这山雾并不是一般的浓,这雾浓的发白,像是一堵墙挡在人的了前面,又像是被白布覆了眼,使人在三尺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连阳光都透不进来,天地之间只余一片灰白。
见山雾有异,几人谨慎地走着,团团白雾时移时滞,变幻莫测。山雾推移间,许无言瞥到脚边的紫色小花,疑惑不已。许无言并非走路不认真,而是因为她没办法不注意这些奇怪的花,因为乔木旁这些不知名的花朵,花瓣一张一合似乎正在呼吸,紫色光芒自花叶时隐时现,更使人觉得诡异,而且花蕊间散发着奇异香味,香气钻入鼻腔,只让人觉得头脑混沌不堪。
许无言看向众人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花好生奇怪?”
众人驻足,面面相觑,诧异道:“什么花?”
许无言指指路边紫色的花朵:“这种花我从来没见过,而且我也从没见过会发光的花。”
几人更加疑惑,摇头道:“这些只是普通的鸢尾,并无姑娘所说的特别之处。”
许无言仍蹲在那里观察这异常的紫色花朵,她知道它们并非鸢尾,许无言觉得这些花十分眼熟,可她却记不得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它们,仿佛这种花和自己某些遥远的记忆有关,但她却想不起这种花的味道究竟出现在哪一天。
“鸢尾?”许无言摇摇头,坚定地对众人说道,“不是,这些花并不是鸢尾。”
陆是听到许无言的话,他环视四周,捏着下巴微皱眉头,思虑片刻突然警觉道:“大家快走,这雾并非寻常山雾,怕是有人在作怪,咱们赶紧出去。”
话毕几人迅速聚拢向前移进,许无言刚要抬布就感觉被人拉住了,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衣角被盘错交虬的树根挂到了,她低下头扯扯衣角,没料用力过大,衣摆上被扯掉一角,布条挂在树根上,碎断经纬张牙舞爪。
“大家当心!”
周寂提醒的话突然响在耳边,然后是兵器出鞘的声音。许无言抬头去看,却发现之前的几人早就不见了踪影,此刻只余她孤身一人在茫茫白雾中张望。许无言有些心悸,她急忙向刚刚大家发声的方向追去,可跑了很久却只追到了一片白。许无言又向四周呼叫几人,可众人的声音似乎还在周围回荡,却无一人回应她。
许无言在那个地方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久,相似的树根一次次绊到她的脚,她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许无言看向脚边的花,那些花仍是一张一合,紫色光芒更异,许无言顿时觉得有些慌。
“陆是,你们在哪儿?”许无言跺了一下树根,又接着寻找,她边走边喊,可是除了茫茫白雾移来换去,仍是无一人应她。
就这样不知寻了多久,许无言还是一个人都没找到,浓重的白雾阻遏着她的呼吸,她不得已只好蹲在路旁,努力调息。
仓促呼吸间,许无言又瞥见脚边的那些花,花瓣一张一合,紫色光芒甚异。
许无言盯着那些花,目光渐渐失去焦距,一时失了神,思维中伴随着相似的味道,一种熟悉又亲切的声音渐渐响起。正迷蒙间,许无言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一张模糊的脸,这一闪而过的面目让许无言困惑不已,那张脸仿佛牵连着她曾经丢失的一段记忆,可她努力回忆却无法清晰地想起那张脸,更无法找回那段似乎很重要的记忆。
花瓣接着一张一合,香味一股股散发,许无言收回思维,看着那些花,魔怔似的伸出手,试探性地去触摸花茎,纤长的手指触到柔嫩的花瓣,那些花感应到她,就像温顺的小狸奴一样贴服向她的手掌,花瓣一张一合,做出形似舔舐的动作。
许无言摸摸花萼,花朵似怕痒般一阵痉挛,然后从花蕊处喷散出几点红色花粉,粘连在她的手背上,许无言看到这红色的花粉,心中觉得怪异,又害怕有毒,便从地上挑了一片落叶轻轻揩去。可许无言擦了好久,手背上仍有红色滞粘在上面,痕迹有深有浅,像张笑脸一样印在她的手背上。
许无言正研究着手背上的“笑脸”,眼角突然瞥到一抹黑色,在白雾中格外显眼,却又时隐时现。这抹黑色出现在许无言的左方,一点一点走近,从白雾中慢慢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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