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二月十八,陆佐之与长平公主原定的婚期,也是许无言预想中的凄凉的生辰,许无言想,自己一定要在那一天前离开这里。可是,世事变幻莫测,到了二月十八那一日,陆是既没有迎娶季然衣,也没有送许无言离开。
因为二月初,北满突然对荣国发兵,边境守军不敌对方节节败退,而又因戍边太守临阵投敌,北满大将贺齐连以迅猛之势,在十天内夺取了蒙山十四州。
朝中武将向来以陆北楼为尊,边境战事危急,陆北楼身负重任奔赴战场,却因失了先机连失二州,又因为荣王不肯下放兵权,残兵败将一时难以扭转战况,而陆北楼在遂野一战之后也失了踪迹,群龙无首,三军将士一下乱了军心。
北满虎头军乘胜追击,一路无所畏惧,贺连齐更是大放厥词要直取荣国京都鹿回城。荣国朝堂一时被恐惧支配,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更有臣子上谏迁都南下,荣王犹疑不决。
因青黛有孕,备受恩宠,许无言也在不久后被召回茉白阁,可是安生日子刚过了没两天,这日齐丽来到茉白阁,将荣王打算下旨迁都的消息透露给她们。
“迁都?这意思是要将鹿回送与北满吗?那陛下将几城的百姓置于何地?再者迁都只能是一时之计,若北满占据了鹿回,就有可能占据下一个都城,到那时还要二次迁都吗?或者直接省点事,把荣国送给他们算了!”许无言本就对荣王不抱期望,以为他会消极应战,却没想到他却不战而怯,居然打算临阵脱逃。
盛世迁都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而兵临城下之际迁都却是懦弱之举,荣王的这个诏令很可能使荣国的版图缩减六分之一,荣国北边的边境线也很可能会南移至鹿回。如今荣王手中的兵权紧握不放,朝中武将就算有心迎敌也无计可施。
对于无言的愤怒,齐丽和青黛觉得震惊,她们疑惑地打量着她,无言意识到自己于愤怒中一时失言,于是噤声,规矩地站在一侧,不再言语。
齐丽收回目光,面露焦灼地对青黛说道:“所以我才赶来找颜姐姐商议,虽说前朝之事我们不该插手,可是如今国家到了危难之际,我们总归是要尽一份力的。”
青黛审视齐丽片刻,然后疑惑地问道:“我们深居王宫,只是徒享尊荣罢了,我们又不能上阵杀敌,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齐丽接着说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劝陛下将兵权下放,陆校尉早已向陛下请命带兵支援北境,若是援军赶到,说不定还会扭转战局,可陛下迟迟不肯将兵权交付,陛下所担心的不过是兵权易放难收,所以我来找颜姐姐,就是希望能够由我们两人劝说陛下,让陛下知晓其中利弊,也让陛下相信陆家心中一片赤诚,必无二心。”
一片赤诚?必无二心?!无言忍住笑意,她知道陆家是个名副其实的“反贼”,这些夸赞忠诚之词和他们陆家实在牵扯不上。
许无言想齐丽应该也明白陆家的意图,不过非常时机用非常手段,虽说下放兵权确实是下下之策,但是跟迁都比起来,那就是上上之策,只是因受益的对象不同,这个选择对荣王来说确实很难做。
青黛思索片刻之后点点头道:“其中的利弊我也知晓一二,听闻瓦文使臣也在赶来京都的路上,他们这个时候来朝,怕也是不怀好意。若陛下只是一味地委曲求全,前朝动乱,后宫怕也难得太平。你放心,我会好好斟酌,若是能阻止陛下迁都,选择放权应敌从而保住北境,对荣国百姓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
见青黛应允,齐丽激动地拉着她说道:“颜姐姐,谢谢你!”
青黛略感惊讶,她微微摇头道:“被感谢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你为了荣国如此尽心尽力,可惜却是个女子,我想若你是个男子,必定能在朝中有所建树。”
齐丽略微低头,面色含羞地说道:“我庆幸自己是个女子,”意识到青黛目光中的探寻之色,她抬头笑道,“因为这样我才能和颜姐姐成为姐妹呀!”
许无言见此,会意笑笑,不置可否。
在与青黛达成一致之后,齐丽欢欣雀跃地离开了。青黛望着齐丽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对无言说道:“你说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无言不解其意:“娘娘不想帮她做这件事?”
青黛摇摇头:“不是,我会做这件事并非是为了她,这件事是好事,我是为了荣国百姓所求,只是,”她微微蹙眉,“只是,这个齐丽,似乎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齐美人怎么了?”
无言想青黛可能误解了齐丽,齐丽会有什么想法,她是陆是的人,必定会为了陆家着想,劝说荣王放权之事不过是一举两得,既能击退北满大军,又可以使得陆家取得兵权,齐丽此举必然是站在了陆家的立场,她倾心于陆是,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青黛有片刻的失神,她轻声喃喃道:“香菡……”
“香菡?”
青黛回神道:“芍药,你知不知道香菡死了,和圣乐长公主在同一天殁的。”
无言想到最后见到香菡的样子,那时香菡虽呈病弱之态,但却并非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她疑惑地问道:“香菡死了?怎么可能,她只是患了咳疾,那病是不好除根,但也不会致死呀,又怎么可能走得那么突然?”
青黛望着暖阁中的铜雀熏炉,飘渺的烟丝透过镂空的盖子悠悠飘出,冲上梁柱,犹如数百根蛛丝从房梁上垂下来,轻盈虚幻,飘摆不定。青黛脸上满是失落,她淡淡开口:“这就是宫中女人的命,香菡失了恩宠,不得宫人重视,生了病也没人肯传唤太医,我也是从她身边的宫女口中得知,据说她得的是急病,来势汹汹,还未来得及医治就已经不行了,而且死相可怕,尸体当天就被烧掉了。”
无言眼圈泛红:“我那时如果能帮到她就好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许无言想起香菡最后对她的说的话,她是有些刁蛮任性,不过那也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在后宫之中生存下去装备的躯甲,她表面上的张扬跋扈比那些笑里藏刀的人强太多了。
只可惜红颜薄命,许无言懊悔自己没能帮到香菡,那时候因为景延巳入狱之事,许无言急火攻心,只担心小姑丈能否安然度过难关,忽略了香菡,却没想到一夕之间竟天人永隔。
青黛盯着无言泛红的眼眶,疑色重重地说道:“香菡死的蹊跷,前后不过两日,很像你当时中毒……”
这时春意禀示青黛竹修巽来到了茉白阁的殿外,青黛嘴角扬起笑意,望着殿门,心不在焉地说道,“恐怕是我多想了吧。”
许无言循着青黛的目光看向殿外,只见殿外一长身玉立的男子带着两个童子恭敬地向这边行礼,许无言看清,原来是曾经来茉白阁的那个“江湖骗子“竹修巽。
许无言听春意说过,自那日竹修巽做了一场法事之后,没过多久青黛果然有孕了,荣王膝下子嗣单薄,而且宫中的孩子一般很难存活下来,因而荣王相当重视青黛的这个孩子。
于是青黛得了荣王恩旨,时常让竹修巽来殿中做保子法事,每次许无言都知趣地守着殿门,往复几次之后许无言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看向竹修巽的眼中也包含了其他东西。
而竹修巽倒是坦然,直接对上许无言带有探究意味的目光,手中羽扇摇得呼呼生风。竹修巽本就穿的单薄,扇底之风尽数打在他脸上,在寒月里许无言看着都觉得冷,而他面上却是一派享受表情,仿佛他手里拿的是火炉。
竹修巽上下打量着许无言,面上尽是调笑之意:“我看姑娘倒与我仙门有缘。”
许无言撇嘴道:“我哪里就与你们有缘了?”
竹修巽神神秘秘地看了许无言一眼,笑道:“姑娘与我的师娘长得很像,一颦一笑皆神似,不晓得的人怕是会误会你们是母女呢,”忽视许无言的愠怒,他指了指许无言的眼睛接着说道,“差异之处就在于这双眼睛,小师妹的眼睛就很像师娘,无暇中透着清丽温婉,全不似姑娘这般凌厉妖娆。”
许无言没好气地回他道:“竹先生的师娘,怎么可能?!竹先生跟铁夫人长得才像呢!”
许无言对于自己的相貌还是有些自信的,她觉得自己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色,但也谈不上难看。
而铁渊的夫人许无言那天见过,那个对季然衣百般维护的夫人,却如传闻所言是一副难得的鬼相。可竹修巽却说她与铁夫人相像,因而在许无言听来,这个竹修巽明摆着就是在嘲弄她。
竹修巽明白无言话里的意思,他执扇笑道:“一切皆是表象,若是你能入我仙门,窥得天机一二,必然会发现师娘的美丽之处。”
许无言侧过身子,说道:“不要了,美丽留着你去发现吧,我还是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好了。”
竹修巽望着青黛殿中的身影,笑笑之后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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