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晚上许无言正在院子里发呆,她突然听到一声兵器相击的声音,这种声音曾陪伴了自己多年,她知道,附近一定有人械斗。她屏住呼吸,觉得这声音是从馆外传过来的。于是她来到的门前,略一思忖,打开了后门。
然而,外面却是一片寂静。许无言隐约觉得不对劲,她折了回去执来一盏灯,再次打开了那扇门,幽寂的小巷在微弱的烛火下显露了模样,许无言适应了片刻终于看清了外面景象,这次她惊讶得捂住了嘴巴。
一次暗杀过后,地上满是血迹和死尸,其中就有白薇和她客人的尸首。而此刻外面一片黑寂,刺客已经撤离。
许无言看着地上刺客的死尸,她是第一个来到这的人,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她避开护卫和白薇的尸体,翻看着刺客的手背,浅黄烛火映照,手背上的狼头纹在血污的掩盖下仍清晰可见,许无言晓得那是天玄帮的标志。
许无言摸着冰凉的尸体,知道自己晚来了一步,她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突然“咣当”一声响,拐角处一个刺客倒在地上,他腿上受了很重的伤,许无言清楚,他这个样子如果被人发现肯定跑不掉。于是她主动上前,慢慢接近那个刺客,不管他拿怎样凶狠的目光盯着自己:“我知道你是天玄帮派来的,我认识章不惟,所以不会拿你怎么样。”
许无言抽出手中的丝帕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流血不止的伤口,盯着他的伤腿说道:“你现在这样根本没办法逃命,这样吧,我先把你藏起来,等你能走路的时候就可以离开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带个信给孟悬刀,就说许无言在找他,让他来藏梅馆见我。你放心,我是孟悬刀的故友,你只要把这些话转述于他,那时他自会明白。”
刺客半信半疑地盯着她,不等他回应,许无言架起了他的胳膊就往里走,现在这个时辰,藏梅馆出入的人那么多,这人肯定出不去。她沉思一下,先把她带到无患的房间,让他在里面躲着,她回去把沿途的血迹擦掉,并且要给这人拖延出撤离的时间。她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帮她,可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一赌了。
当夜那个刺客就离开了,许无言望着地上的血迹发呆,自己的希望全寄在他身上了,希望他能帮自己。
一场暗杀就那样销声匿迹,没人在乎谁杀死了谁,藏梅馆同往常一样欢声笑语不断,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再没有那个叫做白薇的女子。
第二天陆是又来了,许无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仍是告诉他自己跳不出。而陆是和上次一样,只是让她陪他喝杯酒,一杯接一杯,饮尽桃花风,饮下云霄夜。
一连七日,陆是只是来藏梅馆喝酒,银锱倒从不吝啬,许无言说她不能跳,他也只是点点头。两人在未雪轩内静坐着,陆是喝着他的酒,而许无言就那么呆呆望着那张脸。
那天她去给无患喂过药,刚回到房间就收到飞刀传书,信里让她头戴一枝黄色的贞桐山茗,在戌时接一位黑衣客人。信件没有署名,只是飞刀之上是熟悉的狼头纹,许无言立即明白这应该是孟悬刀派人送来的。
许无言按照信中所说准备得当,整日在藏梅馆显眼的地方坐着,不放过任何一个黑衣男子。在摆脱了第二十一个无赖客人的骚扰后,戌时一到娄娘准时过来找无言陪一位客人喝酒,她向娄娘打听了客人容貌,娄娘只说是黑衣美髯,许无言当即决定过去,着实把娄娘吓了一跳。
在雅间里许无言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章不惟,之前她同孟悬刀打交道的时候从来没有碰到过他,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许无言细细打量着章不惟,他三十出头的样子,面静眉浓,饮酒的时候有种教书先生的风范,看起来倒真不像是个刺客头目。只是他的目光中偶尔透漏出一丝狠厉,注视之时令人不寒而栗。
“许姑娘,在下章不惟。”章不惟见到许无言的时候朝他微微点头,报了自己名字,儒雅的声音之中透着一股韧劲。
章不惟代替孟悬刀来见许无言,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孟悬刀没时间见自己,他大可以找人传个信,又怎么会让他义父过来:“章前辈,无言是有很重要的事想找孟悬刀大哥,不知他为何未至?”
提到孟悬刀的时候章不惟似乎很无奈:“刀儿不在这里。”
“怎么可能?”许无言有点不大相信,章不惟跑到荣国来,这孟悬刀必然不会待在砾城,肯定会跟着来,除非孟悬刀与他义父决裂了,不过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章不惟一脸悔恨:“刀儿跟我决裂了。”
决裂?许无言吃了一惊,难道真的让自己猜中了,不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孟悬刀可是那种即便章不惟要杀了他,他眼都不会眨一下的人,他们之间怎么可能决裂:“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章前辈你有了新人?”现在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章不惟看着许无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事跟你有关。”
许无言疑惑:“跟我有关?”她都是一个“死人”了,怎么还会被牵扯其中。
章不惟看向许无言:“那时我们刚离开砾城出发去荣国,没走多久我就接了一桩生意,而他要的是你的命,我知道刀儿素日与你交好,本不愿接手,可这人身份特殊,我不能得罪,只能接下,所以后来才有了那件事。”
那件事,还能是哪件,除了葙园被屠那件事还能是别的吗?就是在那天,明敖被杀,细辛罹难,蒹葭惨死,无患至今昏迷未醒,而自己也成了一个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的“死人”,葙园大大小小十几口性命,原来全是天玄帮所为。许无言震惊于她所听到的事,真相竟会是这样。
章不惟看着在惊讶中发愣的许无言接着讲下去:“那天事发之后,刀儿得知这件事是我天玄帮出的手,他责怪我居然连他的好友都不放过,说我是爱财如命,嗜血成性,说他自己也是我手中的一样工具,因此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我找了他这么久也没有他的消息,我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和我决裂了。我真是后悔,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就算是杀了我我都不会接这个生意。”
后悔?许无言觉得很好笑,章不惟会后悔并不是因为杀了那么多人,而是因为孟悬刀离他而去,果然杀手冷血。
“那你今天来是做什么的?杀了我给你的雇主交差吗?那你尽管动手吧,我不会怪你,你们这帮杀手,丧尽天良,杀了这么多人,你们都不怕遭天谴吗?!”许无言言语激动,她没办法控制,即便会因此激怒章不惟她也不在乎了。
“许姑娘,别激动,你放心,我发过誓绝不会再动你一根汗毛。刀儿离开了我,我已经遭了报应,我们做杀手的从来没什么可顾忌的,有什么天谴火狱的也都不怕。我只是担心刀儿也因此受牵连,他离开了也好,这样我就不用为他担心了。许姑娘,你既活了下来就是老天的安排,希望你能珍惜,雇主那边我自会交代。只是,”章不惟面露忧虑,“想杀你的人现在还不知道你活着,荣国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在被人发现之前赶紧走吧。你放心,今日相见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许无言现今生无可恋,她直直盯着章不惟:“我不会走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就不怕再来第二次。章前辈,我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事。那个人,他在荣国,对吗?”
章不惟明白了许无言话里的意思:“许姑娘,你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就不要犯傻。其实你不知道,那日暗杀的不止一伙人,我派过去的人只是负责对付你,这场屠杀并非我天玄帮所为,明敖是谁人动的手我也不清楚,还有同日发生在青园的那些事由谁策划,这些到现在也还是个谜。”
“不止一伙人,原来这么多人惦记着我的命,无言还真是荣幸之至呀。“许无言牵出一个冷笑来,“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吧,他们最想杀的人,却成了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她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头,“既然我活了下来,就必然不会白白活着。”
章不惟目光微讶:“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以你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报仇。”
许无言神色凄然:“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但我还是要试一试,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章前辈,你走吧。你放心,孟大哥他会回来的,我知道他会回来的。”
章不惟沉思片刻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脚步,背对着许无言问道:“你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吗?”
许无言扶着柱子失魂落魄地说道:“不问了,我知道就算问了你也不会说的,你们天玄帮做事的规矩我懂,我也不想破坏你们在道上的名声。章前辈,慢走,不送。”
章不惟不能得罪的人,皇亲国戚,王侯将相,黑龙富贾,这些人都有可能。她许无言会得罪谁,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要杀她?和砾城有关,现在又出现在荣国的权贵,究竟是谁呢?许无言一时不知该从何查起,她这些年帮义父打理香水居,义父做的事明面上都由她顶替,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杀她的人是谁。这大海捞针般地查找凶手,她许无言一个人真的可以办到吗?真的能在凶手发现她之前找到他并杀了他吗?
许无言终于无力,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蒹葭,无患,姐姐对不起你们,姐姐曾经做那些事是为了保护你们,可如今却成了你们遇害的原因。明敖,对不起,虽然我一直不喜欢你,可是你是因我而死,这份冤仇只能来世还你了。”
章不惟走了没多久,娄娘告诉许无言陆是又来了,许无言现在根本无心陪他,可是娄娘一直站在门口等着,许无言气急,她说自己会去,让娄娘先过去回话。
许无言擦掉眼泪,取下发髻的贞桐山茗揉得粉碎,粘腻的花汁沾满了指缝。她踉跄着起身,怒气冲冲赶到未雪轩,推开门站在门口,冷冷对着陆是说道:“陆公子,芍药今日依旧跳不了,你请回吧。”
陆是仍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嘴角挂着不经心的笑:“无妨,坐下陪我喝一杯。”
许无言看着他,突然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却还要在人前卖笑,在他陆是面前卖笑,她苦笑道:“好。我陪你喝。”
她走到陆是身旁,抢过他手中的祭蓝执壶,对着壶嘴灌下大半壶酒。她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以前她皆是取来精致的小瓷杯,清亮的玉浆,透亮的釉色,一杯杯饮下风月,饮下雨雪。这么猛烈的喝法是平生第一次,她原不知烈酒入喉,烧的却是心。
陆是起身阻止她,她猛然将他推开,酒壶摔在了地上,瓷器碎裂之音像极了自己的心声,她泪眼朦胧看着陆是,悲痛地不能自已:“陆是,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样子吗?这就是你期望我变成的模样吗?你可以不认我,我不怪你,我们之间起码还有那些不能践约的承诺和美好的回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记性不好是唯一的长处了,所以只要给我时间,我会慢慢忘了你。可你又为何跑来折磨我?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很好笑吗?”积攒的怨怒在这一刻爆发,她才不要管陆是会不会嘲笑她,她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还会有什么比这更惨吗,许无言低头打量自己,讥笑道,“哦,我忘了,我原就是一个卖笑的,哈哈,真好笑。”
陆是诧异地看着她,双唇张合唤着她的名字:“芍药。”
“芍药?”许无言苦笑,她摇了摇头,哽咽难言,“我不是芍药,你也不是陆是,我们……都变成了别人。”
她慢慢蹲在地上,一点点捡起碎瓷片,碎瓷锋利的切口划破了左手手掌,血液一颗颗滴落在乌翅木地板上,和眼泪一起摔成一瓣瓣。
“啪嗒,啪嗒……”
陆是慌忙拉起她,掰开她紧握的左手,将沾血的瓷片扔在一边,他摊开她的手掌,看着掌心里的划痕,紧皱眉头,用责备的口吻说道:“你在做什么?!”
许无言别开陆是投来的目光,低头看着摔在地上的红梅般艳丽的血迹,突然像个孩童般笑开了,她自言自语道:“真好听。”
第二日许无言醒来时仍觉得头痛,她看看自己缠着棉纱的左手,艰难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和以前一样,她仍是不记得任何事。
门扉“吱呀”一声被打开,幻夏端来了洗脸水,许无言望着桌上的杯盏,向她问道:“幻夏,你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吗?”
幻夏略带稚气的脸上满是无奈,她欲言又止,思索再三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不过芍药姑娘你好像把陆公子得罪了。”
许无言漫不经心地回道:“什么意思?”其实她还记得昨晚她对陆是说过的那些话,可她却不在乎陆是的态度了,春花散,春水断,陆是的喜乐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幻夏打开了话匣子:“昨天陆公子离开的时候神情与平时不同,看起来像是发了怒,这藏梅馆谁不知道陆公子呀,脾气好举止有礼出手又大方,娄娘和姑娘们都盼着他来咱这里,她们巴结他还来不及呢,谁敢惹他生气,我在这里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得罪陆公子的,所以说惹他生那么大气的姑娘还真是头一个。上次纯兰姑娘因为生病没能把自己排练最好的一支舞跳给陆公子看,把自己关房里生了好几天闷气呢,你看人家再看看你……”幻夏抬眼看了一眼许无言,见她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立即噤声,替她润好毛巾。
许无言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心,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该生气的难道不是我吗?”
幻夏以为许无言在懊恼,于是安慰道:“姑娘也不用那么伤心,其实我看陆公子也不像在生姑娘的气,如果你真的得罪他了,那他肯定不会把你送回来,而且事后还特地遣了大夫来替你看伤。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啦,昨天晚上我睡得早,这些事也是听别人讲的,这种事都是以讹传讹,根本不算数的,刚刚我还听小柳说昨天见陆公子抱着姑娘呢,我猜小柳一定在说瞎话,她平常比我睡得还早,怎么可能看到我没看到的事情呢,她这人就是这样,老爱跟我比,可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人家陆公子抱得又不是她……”幻夏站在盆架旁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却没注意到许无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幻夏见许无言根本没有在听自己这些“劝慰”的话,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一把拉住许无言的手,令她回过神看着自己,然后苦口婆心道:“芍药姑娘,这个陆公子你可要好好侍候了,他可是个大金主,我听人说,他来咱们藏梅馆可不是单纯为了买乐,而是为了挑选一个舞姬,所以当初听说是你招待陆公子的时候,大家都嫉妒得紧。要知道,一旦有幸中选,那可是能得百金的赏赐哪。”
来藏梅馆这么久了,许无言第一次从幻夏的口中听到有价值的信息了,她惊异道:“百金的赏赐?”
百金?如果真是这样,许无言想要试一试,如今无患并没有任何起色,若要长期拿血莲维持他的生命,那许无言就要准备更多的钱。
许无言从匣子里取出几个银锞,托幻夏向花楼的姑娘借了一件华丽的罗裙,金丝银线,璀璨耀眼。她要穿着这件罗裙去献舞,如果真能被选中,那么无患一年的药钱就有了保障。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经过昨天那一夜,陆是到底还会不会再来。许无言再没心情做别的事,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巴巴等着这个负心汉。可是当天陆是并没有来,许无言失望至极,坐在窗边对着罗裙叹气。
连着两天都没有见到陆是的踪影,许无言郁闷极了,她很后悔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就算陆是抛弃了自己,她还是有无患在身边的,就算是为了无患自己也不可以跟陆是过不去,跟钱财过不去。
第三日,藏梅馆迎来了一位客人,不是陆是,而是游居止。居止的出现为许无言带来了新的希望,她知道两人交好,她想试试能不能通过居止联系上陆是。
许无言托商英取来了藏梅馆最好的酒,她又让幻夏为自己精心打扮,准备妥当之后端着酒菜去见居止。娄娘对许无言的做法非常满意,觉得她终于开窍了,因此还特地帮她把酒杯换成了翡翠琉璃盏。
同样的雅间,同样的位置,只不过换成了不同的人。许无言侍候着居止饮酒,看着他持杯盏饮酒的样子欲言又止,居止察觉道她的异样,示意她开口。
许无言直奔主题:“陆公子为什么没有再来?是不是芍药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气了?”
“生气倒没有,不过确实有些反常,”居止观察着许无言的表情,颇有深意的一笑,“你不用这么紧张,佐之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前些日子的春猎,长平公主也跟着去了,如今公主刚回京,两人许久未见,佐之自然忙不得别的事。”
许无言面上有失望之色,她为他重新斟了一盏酒,随意找了个话题:“居止公子为何前来?”
居止放下酒盏看着许无言说道:“看你跳舞。”
许无言不解:“可陆公子……”
居止笑道:“你跳给我看也是一样的。”
许无言觉得又看到了希望,她点头笑道:“公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裳。”而后匆忙回去,让幻夏帮自己重新换了妆容,又换上了那身华丽的舞裙。
回到雅间时,发现隔断的纱幔已经被挑开,许无言站在那方空处,站在居止面前,伴着花台上的琴音,摆出曼妙的姿态。
只见她双指做拈花之势慢慢舒展,柔滑的轻纱随着双臂散开,身姿蹁跹如风中飘摇的桃花,金色的裙摆在熠熠烛火下显现流金之态。这是一支连花魁纯兰见了都会嫉恨的舞——金桃逝水,她准备了很久却从未在客人面前跳过。许无言知道,只要跳了这支舞,她肯定会被选中。
花台上的琴音结束,许无言收回飘飞的手势,还未平稳气息她就急急切切走到居止面前,眸中含星望着居止。
“怎么样?”许无言满脸期待之色,望着居止等待答复。
居止拨开许无言被轻汗打湿而贴在额角的发丝:“很美。”
许无言喜上眉梢:“那我可以被选走吗?”
“当然……”
“这个可是要我说了算的,居止哥,请不要替我拿主意。”门被推开,陆是走了进来,他身着玄色深衣,腰间缀着一块青白色玉佩,下面所坠的青绦挽成了繁复的鸳鸯结。陆是面上隐忍着几分愠怒,他看着许无言,却是对居止说这话。
居止的手离开许无言的额头,他笑着回道:“当然,这毕竟是佐之你的事,我不过替你把把关。”
陆是望着许无言,一步步走近,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额角说道:“那我想单独问她一些事情,居止哥不会介意吧。”
居止摆弄着左手拇指的金丝玉扳指:“自然不会。”然后对着许无言颔首一笑转身离开,临走之时顺带关好了门。
陆是的目光从门口收回,他放开了许无言,却没有开口,而是瞥了一眼桌上特地换上的翡翠琉璃盏,坐在了他常坐的位置,背对着许无言,取了一只新酒盏,自斟自饮起来。
许无言不明白陆是刚才话里的意思,她局促不安地摆弄着袖子,看着陆是的背影揣摩着他的想法。过了许久,许无言觉得陆是应该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她见莲花香兽里的沉水香已经燃尽,打算续上新的来,可她刚微抬一只脚,就听得陆是的嗓音响起。
“过来,”他终于放下酒盏,转过身看着许无言,“告诉我,你觉得怎么样才能挑起一个人的欲望?”
许无言没有回答,她想了一下,慢慢走到陆是身旁,坐到他的身上,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嘴角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然后望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陆是嗤笑一声,看着许无言:“这就是你的答案?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许无言注视着陆是的眼睛,却没能从中发现往日的痕迹:“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奏效,但是曾经有一个人说我总能勾起他的欲;望,我想并非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而是因为是我,所以可以。”
陆是面无表情:“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许无言从他身上离开,她不明白陆是这句话的意思,曾经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那时候他的眼睛在笑,很温暖的那种,而现在,他的眼中却什么也没有。许无言觉得自己失败了,她欠身告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准备一下,明天会有人来接你。”
许无言没明白陆是的意思,她转身看着他,面上满是不解:“陆公子的意思是芍药被选中了?”
陆是低头扯了扯被许无言压皱的衣服料子:“你以为呢?”
许无言不明白她做了什么会让他选中自己,真是因为有趣吗:“为什么会选我?”
陆是抬头看向她:“就这么想知道?”
许无言点头:“是。”
“因为你的舞姿,你的舞姿给我一种感觉,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或许是我的直觉,我相信你会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许无言疑惑道:“可是刚刚的舞你都没有看?”
陆是扬起嘴角:“难道忘记了,三日前你已经跳过了。”
三日前?许无言想起她发脾气的那一夜,显然自己醉酒之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好,省得出差错,只是可惜了专门借来的这身行头,花了那些冤枉钱。
许无言接着问:“那需要我做什么?”
“跳舞。”
只要跳舞?许无言不明白,她知道陆是不可能只是单纯在找一个舞姬,他想要的是什么她一直都不清楚,从前她觉得自己很懂陆是,因为那时她以为自己存在于他的心中,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进入过他的内心。曾经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就像是自己的一场梦,尝遍欢痛悲喜,历经情爱别离,明明每个人都在其中扮演了角色,可醒来之后就只有自己记得。
“陆公子,我会好好跳舞的,但是我有一个请求。”梦醒了,现实的痛自己还要接着承受。
陆是斟了一盏酒:“说。”
许无言望着陆是手中的翡翠琉璃盏:“之前我听说如果有幸得选的话,是可以得到赏赐的,我想可不可以……”
陆是冷笑一声:“原来是为财,好,很好,我果然没有选错,放心,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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