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虞家
大顺朝,启元帝十九年。
大地银装素裹,鹅毛大雪飘了七八日不见停下的势头。
往年这样的时景京中贵女贵妇们相邀着赏雪赋诗,城外弘福寺是她们的首选场地,即可参禅拜佛,又可看雪赏梅。
可今年不同,今年是太皇太后七十大寿,弘福寺只为皇族和虞家开放。
虞冉溪醒来后等了一个月零八天才等到这一天,虞府上下现在能压住她的人要么已入宫赴宴,要么便是去了弘福寺。
太皇太后出自虞家,自立后到辅佐三朝,五十多年,一直充当虞家保护伞,让虞家权柄滔天不可一世。
虞冉溪觉得老天不但对虞家不薄,对她也不薄,再次睁眼竟回到十二岁稚龄,这是让她回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吗?
“姑娘,天冷,您怎么开了窗?”伺候的香河进屋先把乌黑的汤药放下忙便去关窗,她是虞家家主虞烈亲自指派给冉溪的,自是事事‘为主子好’,一来二去便时常为冉溪做主,因着那一句‘为姑娘好’,这般僭越也没人说什么,甚至连曾经的冉溪也颇为看重她。
只是如今再来看她所谓的‘为姑娘好’太过可笑。
冉溪醒来后便日日看着窗外那株柏树,那是她生命的终点。
听说这棵柏树是当初建府时便种下了,可以说它见证了虞家百年来的繁荣。
虞家传承百年,又得太皇太后庇护几十年,家族的宅院早已扩建了数倍,能住在最初的院子,实实在在惹来不少虞家人的羡慕嫉妒,冉溪想起当初自己以能住在主院而自豪不由自嘲,真是讽刺得很。
醒来已有月余,可每每想起那日如同染了血般的斜阳,她刚刚认回亲生母亲,还没从‘虞府庶女变成前太子遗孤’的巨大变化中缓过神来,便被一根白绫勒死在那株百年柏树上,心中的滔天恨意便翻涌澎湃不能自己。
“姑娘。”香河关了窗走到她旁侧,“药该凉了,姑娘紧着些喝。”
“你下去吧,待会喝。”她神色很冷,香河想争取看她把药喝完,却迎来冉溪锐利的目光,她不知为何竟吓了一哆嗦,可她习惯了,姑娘打小寡言,都是她拿主意,没道理感了场风寒便变了,她咽咽口水再道:“姑娘,大爷叮嘱奴婢一定要伺候您喝药。”
“你也知道是伺候我?到底谁是主?!”冉溪目光仿佛刀子般刮过去,吓得香河后退两步忙低下头,原本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是温柔和气的,哪里有那样吃人般的锐利目光,可冉溪不一样,在做宸王侍妾那几年,为能在宸王府立足,她费尽心机得到宸王另眼相看,得以进入宸王核心班底,为宸王称帝立下汗马功劳,双手不知染了多少鲜血,行事更是杀伐果断,哪里是养在深闺的闺秀能比的。
只可惜,她以为虞烈是真心疼爱她,没有亲自出手对付虞家!甚至还为了虞家做过几件对不起宸王的事,直到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冉溪才明白,所谓父爱,不过是一场彻底的利用!可是已经晚了,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得万人唾弃,咽气时无人发声。
香河第一次被冉溪呵斥,委屈又不知所措,“姑娘……可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
“放肆,你可知在和谁说话?主子问你话,你竟岔开话题,你好大的胆子,去门口跪着吧。”冉溪说完站起来往外走,临到门口回头看了眼眼眶已红的香河冷冷一笑,“还不去?是想让我把你跟六哥勾勾搭搭的事说给六嫂听吗?”
“奴婢知错,求姑娘给条生路。”香河闻言大惊失色立刻砰砰磕了三个头,跪爬着便出去了,老老实实跪在雪地里,方才心中的疑惑也清明了,原来姑娘是知晓了她与六公子的事,想来是怕得罪六夫人那妒妇吧!
虞家在外人看来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可在如今的冉溪眼里,虞家不过是艘已经溃烂的老旧破船,将来墙倒众人有的是机会推。
当初为了推倒虞家,宸王做了十年准备,像宸王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只是没宸王的谋略和势力。
这也正说明了虞家的权势滔天,便是这权势滔天,虞烈才敢栽赃陷害前太子,才敢将她们母女囚禁在虞家!想起还被虞烈关在密室里不见天日的母亲,冉溪五指紧紧握成拳头,这一世,她一定要救出母亲,让虞烈死无葬身之地!
记得那天,晚霞洒满天空,她求了宸王,太皇太后一党纵是罄竹难书,虞家其他人对她亦是恶毒不可原谅,虞烈逼她入宸王府做妾,亲手杀死她的孩子,可在虞府时虞烈对她疼爱入骨,可不可以放他一条生路,宸王点头了,冉溪激动得跑回来,她想告诉那个曾经疼爱她的父亲,告诉他宸王说要封她为贵妃,并放他一条生路,对他逼自己做妾的事既往不咎,关于那个没来得及来到世上就死去的孩子,她不会原谅,却不会去报复,虞家还有未来。
然而,是她自以为是了,自欺欺人了,软弱了,无能了,虞烈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将母亲挟持在身边,质问她,威胁她,原本她不肯信,可两个人太像,连同声音都那么像,她不得不信,宸王赶到,细数虞烈罪行,排在第二的是囚禁前太子妃。
虞烈像是疯了般高呼弟弟是他与冉溪的私生子,当时人太多,宸王杀之不尽,弟弟受不了外面的传言自缢于母亲墓前,而她也被逼死在那棵松柏上。
贵妃之荣还未享,人生刚看到点希望,不想却马上憋屈的尘归尘土归土,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吧,故此才让她回到幼年时,都说受得了多大的罪便能享得了多大的福,福在哪里?
算算日子,要过两年母亲才会生下弟弟,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让他来到世上,至少不能与虞家有任何关系,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呼口气,冉溪吩咐要随行的几个丫头,“玉锦,你随我去走走,其他人都把院子收拾收拾,尤其是这棵树,找些木条来做个护栏。”
这棵树,可是她的坟墓!
玉锦在冉溪跟前一直不受宠,原因是太笨,不会像香河般事事为姑娘好,拿主意也快。
“姑娘,是让奴婢跟着吗?”玉锦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姑娘以前是最讨厌她的,若不是她力气大,又听话不嚼舌根,香河需要她做粗活,早便被赶走了。
冉溪点点头,“走吧。”,虞烈为了看住她,特意给她安排了十多个伺候的奴仆,是府上嫡女都没有的待遇,为此冉溪没少被嫉恨吃闷亏,以前冉溪得意过,可现在不会了,这些下人除去玉锦都是‘监视’她的。
“姑娘,咱们去哪?要不要叫辇?”玉锦小心翼翼问。
冉溪很满意,若换做香河,早做主叫辇了。
“不用了,陛下厚爱赐下步辇给父亲,父亲又给了我,可作为臣下,不该僭越。”
冉溪抬眼望了望这四方的天,高高的墙,富贵荣华灼人眼,曾经宸王对付虞家时她不敢面对,没出手帮过一分,那么现在,就算她独自一人也要让虞家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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