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这是彦僖第二次，那么迫切想要结束工作，尽早回国。
第一次，是在爷爷病重期间。
母亲在生他时险些难产，吃了很大的苦，从此后她想要什么，父亲都会尽力满足她，每逢去一个新城市，父亲都会在当地给母亲带礼物。
他长大后，这样一个小习惯由他沿袭，礼物从此成双。
如今，他又多了一个想要送礼物的对象，一个明明白白逐渐放在心尖上的女孩。
阳台门半敞，彦僖捧一杯水，背抵玻璃门，立在暗光中。
背后有人敲玻璃，他回头，母亲戏谑地对他笑，客厅灯光明亮，笑容映照得明媚又温柔：“我刚刚可都听到了。”
听到那句“想见我吗”。
他家儿子可从没和谁这么腻过。
彦僖喝口水，手机屏幕的光微微映亮他的脸。
一条简短的，仅仅只有两秒的语音悄然出现，他没避着，直接点开。
“想。”
女孩的嗓音像春天的花瓣，软而娇。
很轻很轻，第一遍连彦僖也没听清，他调高音量，第二遍，母子二人，连同碰巧经过的彦僖父亲，全部听得一清二楚。
真甜呐。
彦妈妈回首与丈夫对视，暗暗使眼色。
彦爸负手而立，笑着摇摇头，学妻子保持不动，光明正大听墙脚。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儿子没有避讳这件事，他这是给机会让他们听到。
“假若我说我不在家，也不在学校，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想见我吗？”
女孩的声音太柔太柔，尤其最后那一问，吴侬软语的，因为羞涩而不经意地拖出一个上扬的小长音，连彦爸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都心里没来由地一软。
果不其然，儿子说了声“等我十分钟”，立刻从阳台外走出，水杯搁至矮几，准备离家。
“你们早点休息，我走了。”
“诶，还没和妈说那女孩是谁呢？”妻子心急，走上来，手挽儿子手臂，“你不和我老实交代，你让我今晚怎么休息得好？”
彦爸做甩手掌柜，只负责旁观，不参与其中。
他也很想知道，向来清心寡欲、直奔事业去的人，为何刚下飞机不久，就能轻易被一个女孩夜间约出去，并且还是自己率先抛出的饵。
转性了？
彦僖面对父母直白的眼神拷问，人生头一回，在他们面前言语匮乏。
他猜，他在他们眼中，大概是一块对爱情拾不起兴趣的感情木头。
他将父母此时的神态摄入眼底，微微低头，抚了下鼻梁。
“我对她……”笑了笑，声线压低，“二见钟情。”
抬眼，爸妈的神色果然变得很精彩。
彦僖唇角勾笑，难得有心戏弄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放出第二枚炸弹：“我还在追她，能不能及早追到，就看妈你放不放我走了。”
彦妈妈错愕之后反应过来，狠狠拍他肩膀，好气又好笑：“走走走，赶紧给我走，免得到时候追不到人家反过来赖我。”
彦僖俯身拎起沙发旁搁置的行李箱，和父亲对视一眼，转头看母亲，清朗的嗓音蓄满笑意：“谢谢妈的支持。”
门开启又关闭，修长的身影消失。
彦妈妈扭头瞪彦爸：“瞧你养的好儿子。”
彦爸无辜，不作辩解，轻巧转移话题：“我突然觉得，我们其实没想象中那么了解彦僖。”
彦妈妈思维被调动，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我还一直担心他榆木疙瘩不开窍，拖着不恋爱，不结婚，这下好了，自己主动追上了，用不着我再发愁。看刚刚那情况，嗯……这事我看能成。”
彦妈欣慰的表情惹得彦爸发笑：“就不怕儿子眼光差，挑的儿媳妇你不满意？”
彦妈妈嫌弃地白他一眼：“我儿子的眼光，随我。”
彦爸咂摸咂摸话意，眉欢眼笑，分外满足，迁就着她附和：“对对，随你，随你。”
*
繁华夜市，往来者众，单从今欢面前经过的人，每隔五六分钟就会出现一个。
有的上楼没一会就又出现，估计是对二楼那家咖啡店的某些地方感到不满意。
今欢原本想上去坐着等，但不知怎么地，挪不动腿。
试了几次，都不想走。
她就想站在楼梯入口的拐角处，这样，等他一来，可以吓他一跳。
噗。
她掩嘴笑。
这时刚好有人下楼，是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下楼梯一转弯，忽闻诡异笑声，拍胸脯后怕：“哎呀妈，你吓死我了。”
今欢仰头看她拾阶而下，囧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等到走近了，女孩才看清她。
“我刚刚上去的时候就看你在这儿，等人啊？”
今欢微笑：“嗯，等人。”
女孩没说别的，话题来得快，去得也快，“哦”了声，脚步未做停留，步入街边行人中。
今欢摁亮手机屏，反复在想他说的十分钟是不是一个虚数，真的十分钟就能赶到吗？
她没有催，耐心多到，甚至怀疑自己可以等到整座城市的灯光熄灭。
她看着手机上方显示的时间。
大约过去九分钟，一个拖行李箱的身影，转身跨入楼梯口。
今欢缩在角落阴暗处，明明做好打算想吓他的，结果自己先被惊到。
她站在楼梯右手方，而他走的来路恰好也是右边，转弯走进，今欢所处的位置刚好是一个视线盲区。
但他还是发现了她，手握拉杆把手，在她面前停步。
“怎么在这？”他轻笑。
楼梯上方的灯光洒下，他乌黑的短发落下一道光圈，眉眼像被烛光点亮，淡淡的一层光晕，沉静柔和。
今欢抿唇摇摇头，向前迈出一步。
是黑暗给予她的勇气吗？
还是……晚上的遭遇带给她的转变？
她忽然发现，她这样一个本就十足挑剔的人，在遇到他之后，其他人在她眼中都成了陪衬。
就是对他心动啊。
生命中难得一遇的心动，既然触手可得，为何拖拖拉拉地不去抓紧？
“你还真的十分钟就赶到了。”心是软的，声音也是软的。
她眼睛发亮，昂着头，定定地看他。
“嗯，我父母的家就在附近。”彦僖搭在拉杆的右手，微微收力。
她离他太近，眼中的欢喜又不作遮掩。
想亲她。看着她阖动的嘴唇，想低头触碰。
“喔，这样。”今欢思索着，“你一个人住外面？”
“嗯。”从喉咙里硬压出的一个音。
“你带着行李，今天才回国吗？”
他看她的眼神令她心慌。今欢双手背到身后，十指互绞，努力撑住。
“六点多从机场打车回的家。”彦僖声音低哑。
四目相对，一边是安静无人的楼梯，一边是吵嚷杂乱的街道。
今欢嘴巴圆圆：“喔。”
“我带了礼物给你。”彦僖说。
“……谢谢。”今欢手指绞得更用力，绽放笑容，“是什么？”
“太贵重担心你不收，给你带了一些颜值较高的甜点手信。”
今欢挑眉：“你知道我喜欢吃甜食？”
“你朋友圈里有不少甜点的照片。”
照片呀，今欢笑得促狭：“哦~~你翻我相册。”
这样下去不行。彦僖艰难别开目光，眼神指向楼梯：“上去坐坐？”
今欢看他因偏头而越发分明的下颌流线，踮脚，靠近他耳边：“彦僖。”
第一次，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温热的吐气扑在耳廓，右手狠狠地握紧。
“晚上有个朋友问我，是不是真和你在交往，你猜……我怎么回答他的？”
语速很慢很慢，一来是紧张，二来是在一点点组织措辞。
被撩了那么久，关键的节骨眼上，她很想扳回一局。
彦僖喉结滚动，嗓子干得发痒。
今欢轻轻地说：“我说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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