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车上，他征询她的意见，问她想吃什么。
今欢轻轻地呼吸，顿了顿，如实说：“吃什么都行，我晚上吃不了太多。”
彦僖开着车，视线掠过街道两边，声线平常：“这附近，有推荐吗？”
今欢想了想，眼角轻瞥他：“是小吃，还是点菜的那种？”
一道目光陡然偏转，朝她盯一眼，笑了笑，又转回去，目视前方。
“都可以。”
那……还是点菜吧。
今欢“唔”一声：“挑个近一点的，我指路？”
“好。”
今欢瞄准路况，人工导航。
她知道两条街以外的一条胡同里，有家装修简约的小饭馆。前两天她因为借书的事请表哥吃饭，表哥带她来过，乍眼一看店面很一般，大厨的手艺却很不一般。
胡同里靠边停了一长条的车，没办法，只能在附近重新寻找停车地，然后再步行走回来。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家新开的店生意红火，一楼客座已满，服务员领他们上二楼。
今欢不习惯坐在中间，找了一个靠近角落的餐桌入座。
服务员递上菜单，摆好餐具，替他们倒上热水。
餐单放在中央，彦僖指腹搭在边缘，推给今欢。
今欢看他一眼，没忸怩，干干脆脆地接过手，翻开。
“土王村家的排骨是招牌菜，听说排骨在烧的过程中一滴水都没放，但却烧得一点不干，和水煮得一样酥软。”
意思很明显了：你尝尝？
彦僖没意见，十指交叉搭在唇边，她负责看菜单，他则看着她。
那么毫不避讳的眼神，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心在抖动，就连翻页的手指都微微地发颤。
长这么大，还没被人面对面盯得那么理所当然。
菜单往桌上一搁，她脸红红地怨念直视：“喂，收敛点……不行吗？”
一句话说得一点都没有气力，软趴趴的。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溢满笑意，上下眼睑互碰，只是无意地眨个眼都像是在放电。
灯光下，眉目分明，气质干净，好看得令人心折。
“收敛不了，本能反应。”
“………………”
好，那我瞪你也是本能反应。
大概是觉得她的反应有趣，支在桌上的手放下，笑意悠然地松散向后靠。
“你看着菜单继续点菜，我把你不知道的都告诉你。”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取过桌上的保温壶，长手一伸，连同她面前的碗筷一并拿到自己跟前，倒入热水冲烫。
前不久，新闻爆出过这种塑料包装的消毒餐具卫生情况堪忧。
今欢看他稳当妥善地烫洗碗筷，脑子里闪过生产车间脏乱差的画面，视线却停留在他动作利索的一双手上。
彦僖察觉到，顺由她的目光找到落足点，手腕顿住。
今欢也跟着一顿，眼神忽然间不知往哪儿藏，躲闪太快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干脆就扬唇笑了笑：“有没有人夸过你手好看？”
彦僖摊开右手，目光停在掌心。
完了，今欢不受控制地也去看他的右手。
白净，修长，骨节均匀。
好好看。
“你觉得好看？”
话音响起的同时，那只手就这样摊开着，展示在她眼前。
近在咫尺的视觉冲击，防不胜防。
离得近了，能看到掌心浅浅的纹路，以及那三条几乎快要贯穿中央的长曲线。
今欢第一眼便留意到那条爱情线，末端走向食指下方，分了三条小叉。
之前闲来无事，宿舍里聊起手相，她曾在网上专门搜索过相关图解，她记得很清楚，这种类似形状的特征，象征本人情深义重，婚姻幸福。
左眼皮跳了一跳，脸颊麻麻的，由衷点头：“……嗯，好看。”
她好歹知分寸，视线飞快挪开，端端正正地回到菜单。
额前碎发晃悠悠的，有些凌乱，中间有一丝垂落在鼻尖。
女孩子的鼻子小小的，秀气玲珑的。
长发遮不住她粉红的脸。
之前就已不止一次，不动声色地观察过她。现在，又仔细由眉到唇过了一遍。
不够，好像永远都不够。
菜单上的字一排排，一列列，伴有星星、辣椒、拇指等小图标提醒标注。
一点不杂乱，不密集，可今欢一条信息都未摄入眼底。
脑子好混乱。
刚想抬头再说一遍“你别看我了行吗”，眼睛上方人影晃动，桌面铺洒的灯光，突然被起身靠近的人，全部遮挡。
彦僖身体前倾，半俯，五官在她眼前放大，唇角、眸色，都有清晰的笑意。
他用他刚才给她看过的手，在她额前一拨。
发丝一下带过，撩至一边。
中指指腹在中间的某一秒，轻扫过她的眉，绒绒的触感，勾得人心痒。
今欢像一块木桩，锤定在长椅上，连心也被定住。
透亮的眼睛，慌乱着，连续眨动。
空气中，流动熟悉的花果香气，是她头发散发出的。
彦僖盯着她看，左边嘴角向上扬起，嗓音低低的，有点哑：“乱了。”
我知道，我知道乱了……
脸又烧又麻，今欢脖颈后移，悄悄的，小幅度的，不想被发现。
“……哦。”她硬憋出一个字。
彦僖看着她的小动作，嘴角依旧扯着弧度，坐回去。
今欢慢吞吞收回脖颈，像蜗牛慢吞吞探出触角。
喝水。
端杯不自在地连喝三口，最后一口含在嘴里，水杯放回桌面。
咕咚，湿润的嘴唇蠕动。
下方一长条白白的脖颈皮肤，连接细小的骨骼上下轻滑。
彦僖眼神比窗外的夜色还暗。
再越界一步，她该恼了。
他将碗里的水倒掉，分散精力，碗筷重新摆好，顾忌她面前摊开一本菜单，没推过去，暂时搁置一旁。
身体后靠，眼帘低垂，不看她。
克制自己不看。
与此同时，今欢也在调整自己乱糟糟的心情，努力认出餐单上的每一个字。
刚有所成效，对面不高不低地传来他的声音。
“彦僖，出生于南湘，祖籍北州，先后在普林斯顿大学和哈佛大学就读建筑学，曾在纽约KPG建筑公司工作两年，后和同事回国自立门户，创办自己的建筑事务所。”
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但却能听出另一种东西。
真诚。
点菜再次被打断，今欢也挺无奈的，但更多的是惊喜，他学的建筑，和景观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家。
她抬起目光，想笑，又忍住。
可是真的忍不住啊，只好找到一个理由让自己可以明目张胆地尽情笑：“你在背书么，倒豆子似的，都没见你喘气。”
手机屏幕亮着，摆在桌角，上面有一行行小字。
还真被她碰巧说着了，只不过不是背诵，是朗诵。
他把出生年月和一些冗杂琐碎的内容省去，挑着念的。
目光由屏幕转向人。
今欢没了声音，却抿唇还在笑。
最为纯粹和欣喜的自然流露，楚楚动人，宛如昙花，美姿秀色。
手机前后调转，彦僖手指推动，贴合桌面，滑到她面前。
他盯着她粉红的脸颊，粉红的唇，声线淡而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写上去的，个人信息不全面，不过每条都吻合，感兴趣可以看一眼。”
今欢瞄了瞄，瞄到显眼的“百科”两个字。
她没有将手机拿近细看，因为她敏感抓住一个关键词：感兴趣。
感兴趣可以看一眼……
她立刻就看了，不就代表对他很感兴趣么。
咳……虽然已不是秘密，可她保持警惕，不想又一不小心入了套。
菜单往后翻一页，语气拿捏得一本正经：“先点菜，点完菜再说。”
彦僖长指敲了敲桌面，没说什么。
和他沟通了一下忌口问题，今欢觉得他还挺好喂的，不挑食，比猫好喂。
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吞下肚。
可是越想越逗，她被自己下意识的比较逗乐。
边翻菜单边笑，唇角绽放一朵小太阳花。
彦僖手撑下颌，沉默看着，眸光沉暗如夜海，食指在嘴唇轻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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