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克骆小鹤
娴贵妃的女儿，白景云的妹妹，可到前世到死时也未听过有这样一位公主受封啊。
望舒神色越发凝重，武瑞见状还以为是被吓坏了，将手搭在她的膝上，温和笑说：“莫要慌，我们是没有机会见到贵妃娘娘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院中陪伴红豆，你明面上不必也不可将她当做公主，但暗地里各种尺度你得自己把握。”
“不可当她是公主？”
武瑞道：“红豆在及笄前是不能冠以公主之尊的，所以我虽是奴籍，但仍能与她姐妹相称。不过我要提醒你，红豆是生性单纯，可即便她真的待你如亲姊姊，你也该晓得她与我们亲近只是一时的事，将来我们只有下跪低头的份。”
武瑞所言句句直插根本，望舒有些佩服这个看似不过二十许人的妇人，竟是如此通透的看清周遭一切，并且毫不吝啬的将这点分享给了望舒这样毫不相熟的外人。
望舒点头笑道：“我来此只是为了赚些钱银安慰度日，其余的可不敢多想。”
武瑞似笑非笑，继续絮絮的说着些长公主府的情况。
原来长公主的驸马，娴贵妃的亲哥哥温琬本是礼部侍郎，三年前奉旨出访大祁北部小国单戎国时，被一群不长眼的流寇所劫，整个使团遭戮，据派去调查的官员所说，那些流寇都是景帝登基时逃跑的罪犯或乱臣贼子，出于报复的心理，将驸马他们的遗体都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此事传到祁京时，景帝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流寇尽数围杀。为了抚恤爱妃与亲妹子，追封温琬为成国公，长公主所生之女温肃宁封为安阳郡主，另一妾生子封为国公世子。
望舒点点头，心中反在暗道不妙。这庄琦长公主的驸马原来就是上折弹劾小舅的温氏一族当家。
前世时望舒曾对温氏一族是满心满腹的怨恨与咒毒，甚至将所有的不幸尽数怪罪他们的身上。直到她看到了小舅一案的案宗，才知小舅之罪是何等逆天犯上，温氏将他正法实乃为民请命了。是以对温家的仇怨也消散殆尽了。
她是对温家毫无报复之心了，可在人家看来却是未必。此番碍着白景云的面子，请她去为温家女做家教，可难保他们不心有疑窦，此一去只怕又有风波啊。
突然想起一件怪事，不知何故阿娘与外祖一家向来不亲，逢年过节都不见有过多少来往，至多是进宫向姑姑请安时，才与舅母见一面。
在得知舅舅一家被抄家落罪时，阿娘的反应还不及李康明来的大，甚至在她去问阿娘：小舅会不会死的时候，阿娘却是盈盈笑道：“他活该。”
“小公爷被恩准在上书房随太傅读书，甚少回来，府内一切事宜由郡主处理。郡主虽年幼，但绝不是能糊弄的人，在她面前，你需得谨言慎行，切不可偷奸耍滑。”
望舒闻言有些不解，刚想开口询问府内为何不是庄琦长公主主持时，转念一想，从前在宫中时，常常听人说长公主与驸马是一对璧人，鹣鲽情深，如今一人已陨，另一人独活于世，该是何等肝肠寸断，自然是无力打点其他事宜了。
就像李康明一样，自娘亲死后，每日所做的不都是在放纵与等死吗？
望舒想到此，忍不住哀哀叹了口气。
武瑞端坐浅笑：“是我话多了。你是六殿下荐来的人，自然是一切都是好的。”
望舒未置可否，回以微笑。
马车又行进一炷香时间才缓缓停稳，望舒撩开车帘一角，只见马车停在长公主府的偏门前。
庄琦长公主是景帝的亲妹妹，所得的恩宠几乎大祁历朝无公主可及。
听闻早年间景帝还是亲王时，她跟着哥哥吃了不少的苦，等景帝登基，对这个妹妹便是要风给风要雨给雨，还未出阁前，宫中便流出这样一句话：“皇后未必能有的物件，庄琦长公主或许都已经玩腻赏给下人了。”
出阁后又获得独一份的特许：不必前往汤沐邑也不必与公婆合居，直接在靠近祁禁城最近的地界造了公主府。
“这是府内的右偏门，一般丫鬟乳娘或是不大重要的客人等都是出入此门。”
“这处是寻常丫鬟住的地方。”
“这里府内大道，顺着走能到府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只是千万别往这前头去，那前头是小公爷住的地方。”
武瑞一路走一路热切的同望舒介绍着，一路上见到各色丫鬟婆子见了她二人，皆是毕恭毕敬的退远让路。
望舒心中暗叹，不知让众人这般恭敬的缘由是武瑞本身便是等级高的大丫鬟，还是因着她是在红豆身边伺候的人。
“前头便是府内的花园了。穿过这座花园，便是红豆住的浣桂院。”
武瑞正与望舒说话间，一个黄发小鬟匆匆向武瑞跑来。
小鬟气喘吁吁：“武姐姐，郡主正寻你呢？”
武瑞神色一凛，忙问：“郡主为何事寻我？”
“府内来了一群客人拜访，送了许多新奇玩意，郡主让你在入库前择一些好的。”
武瑞点头：“我这便去，小容，这是红豆新来的家教先生，你带她去浣桂院罢。”说罢，武瑞小跑着离去。
小容应道：“随我来罢。”
望舒含笑：“有劳了。”
方才踏入花园，望舒一时间竟是被惊得愣了神，各色鹅卵石铺路为引，望舒细瞧脚下所踩的竟是一副盘古开天图，再往前又到了女娲补天，神话与戏曲在脚下一一呈现。
再往前些，道路渐宽，两侧有亭台小屋，松柏梅竹随处可见，奇石漫布，掺杂在树木花丛之间，最妙的是正中还有一处小湖，湖心建了一间小舍，碧水涟漪，犹至仙境。
长公主府的小花园竟毫不逊色于御花园，望舒越看越是着迷，以至于脚上的步伐减缓，那位带路小鬟又不似武瑞一路与人说笑，只闷头向前，只两三个拐弯的功夫，望舒遽然发现再见不到那位阿容姑娘的身影了。
望舒连唤了几声也得不到阿容的回应，要知花园看起来比京兆府都要大的多，路径繁乱，奇石与植物相互穿插，有时看似走了老远，但其实是又回到不久之前的地方。若是没有相熟的人引路，只怕是要转几天才能转出去。
望舒不再漫无目的的乱走，盯着一棵松树出神，若爬上这树远眺应是能看清出路，只不过她也会被府内的人瞧个干净，即便有幸不会因此被赶出去，那十有八九府里上至长公主下至看门小厮都会知道有一个女子第一日进府就爬树上去了。
饶是望舒再厚脸皮，也还是犹豫了，最关键的是这院里的树各个修建的忒直光溜了，连个枝杈都没有，硬爬根本爬不上去。
一番思想斗争后，望舒只能选择守株待兔这一招，等等看是否有哪位好心的丫鬟婆子经过，能将她带出去。
忽而一朗朗男声在背后响起：“这位阿姊打扰你一下。”
望舒心中一紧，这里可是长公主府的内院所在了，怎么会有男子在此。难道是那位小公爷回来了？忙转身低首行礼，抬眼一瞧，心中悚然一惊。
她虽未见过那位小公爷，但可以肯定眼前的男人绝不是他，因为这显然是一名克骆男子。
“阿姊我不小心误入此处，眼下找不着出去的路了，能不能麻烦你待我出去。”
只见那男子看着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竟是生的极为白净姣好，额前垂下些许碎发，他并不像大祁男子在头上束起发冠，反而是在脑后高高的扎了个半马尾，余下微卷的头发垂到胸前，身上所穿靛青色异鸟花样服饰乃是克骆独有。
克骆人怎么会在此！
大约是望舒的脸色真的很差，他带着些许克骆口音柔声道：“阿姊，你没事吧？”
望舒强定心神，勉强笑道：“日头有些晒的晃眼了。确是不巧，我也是迷路了。”
男子笑的爽朗：“这哪是不巧，倒是巧极了。我们可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两个人等人来救，总比一个人来的有趣些。我叫，嗯，按照大祁话来说，该叫小鹤，闲云野鹤的鹤。阿姊可否告知芳名呢？”
小鹤笑的真诚动人，望舒脸颊有些发烫，自觉不必草木皆兵，克骆也并非人人都是残暴不堪的魔鬼。
“李望舒。”说完后，她恍了神，按说她现在可不该自称姓李了，但多年的习惯还是叫她脱口而出，不免又是一阵感怀。
“喵——”
喵寻着声音望去，竟在小鹤抱着的白鹤氅裘里钻出了一只小白猫，它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呜呜奶叫。
小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小肉干喂给了小白猫，他用食指指背轻轻蹭了蹭小它的鼻梁，嘴里哼着些望舒听不懂的童谣。
小白猫实在可爱至极，望舒也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两把，小鹤见她喜欢，便让望舒也抱了抱。
小鹤笑道：“要不是它，我也不至于在这园子里转了多时，也未转出去。”
望舒一边摸着白猫柔软的毛发，一边奇道：“咦？是了，我正想问尊驾该是克骆国人罢，怎会也在这里？”
小鹤答道：“我是克骆使团的校尉，随我国三殿下一道前来拜会庄琦长公主，殿下与郡主大人谈事，我本该在耳房内等候，结果这个小坏蛋竟偷跑出去，可叫我一通好找。”
望舒故作漫不经心：“咦，我听说克骆与我朝不同，由南北二王协力统治。不知你家三殿下是南王还是北王的？”
小鹤点头：“阿姊竟对我这等小国也有了解，我们是北王使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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