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红豆
不一会,武瑞捧了一个镶金木盒踏入屋内,习怜忙挣扎要起来,武瑞伸手将她一拉,总算站起了身。
“瞧瞧,这样子给外头的女孩子看见了像什么样,快去换身衣服,再把头发梳上。”
习怜也不争辩,双手捂脸而去。
望舒没料到这红豆会大喇喇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堪,全身的气血都往头上涌去,烫的脸红彤彤的。
红豆侧卧在贵妃榻上,嘴角微翘,直盯着望舒的脸瞧。
武瑞不知这头发生了什么,可她极敏感的捕捉到望舒的羞赧,故也不立时询问发生了什么,岔开话题道:“那帮克骆人送的东西不少,可是大多都不过尔尔,听说他们特产的香料极佳,我就挑了一个,也不知如何。”
听到克骆二字,望舒咦了一声,取出一块香料细细嗅闻:“这是克骆的凝神香,听闻香气淡雅,能助人好眠,倒是很适合红豆。”
武瑞笑道:“那香房的的掌事也是这么说的。”
红豆只闻了一下,便躲得老远,娇声道:“太香了,我不要。”
望舒瞧着那凝神香,眉心一动,轻声问道:“可否将这凝神香给我一些。”
武瑞点头道:“你喜欢就拿去吧。”说罢,又转头对望舒道:“李家妹子你也忒有主意了,好端端的去触那克骆王子的霉头做什么。”
武瑞与那武嬷嬷生的一般模样,料想若非是母女,必也是血脉之亲了。如今她这样谨慎的人来问望舒这事,必定是有安阳郡主定下的意思。
望舒歉然道:“眼见那王子无礼,我也是一时气血上头没忍住,在郡主眼前失礼了。”
武瑞恬然一笑:“若是叫郡主喜欢,那便不叫失礼。”
一听此话便知安阳郡主很受用了,望舒心领神会,与武瑞相视一笑。
红豆不知二人所说之事,急的坐起,一会求着武瑞,一会又靠在望舒肩上,只求二人好好同她说说那克骆王子是什么事。
武瑞却闭口不答,只拢了拢鬓边垂下发丝,侧身笑道:“郡主想在今夜为你接风洗尘。”
望舒自是一喜,点头应下。
红豆听闻安阳郡主晚上设宴,又闹着要一同去,二人劝了半天也见好,武瑞只得向安阳郡主请示将晚膳安排在了浣桂院。
等到了临近晚膳,红豆一会忙着指挥着习怜将碗碟摆放后,一会又要去小厨房看看菜做的如何,整个屋子倒显得她是最忙的了。
望舒忙将红豆拉到一边坐下,笑道:“我不识得安阳郡主,你得给我介绍介绍,免得在郡主面前丢丑。”
红豆本还急的像猴似的要往小厨房钻,可一听见望舒的话,立时坐定,絮絮的介绍着安阳郡主。
“肃宁可最聪明了,我能骗过姑姑,却骗不过她。”
“肃宁不喜欢喝茶,可却偏要喝,大约是觉得这样更像大人罢。”
“肃宁也不喜欢吃鱼,说不喜欢那股腥味,其实是她被鱼刺卡过喉咙,吓得不敢再吃了。”
若不是安阳郡主来得快,望舒都快知道郡主屋前养的百灵鸟每日吃些什么饲料了。
红豆小声道:“这就是肃宁。”
温肃宁便是安阳郡主,庄琦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望舒抬眼望去,见是一个身量纤细的少女与武嬷嬷依依走进屋内,她穿着一件杏黄小袄,下身搭着一件浅蓝色的衣裙,这原是很显俏皮的装束。只是她眼下留着一片青色,反倒衬的疲态尽显。
温肃宁走到望舒,镇声道:“李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望舒被领着走到浣桂院内主屋的西暖阁中,二人甫一坐定,便听温肃宁正色道:“李小姐是六殿下推荐的,我本不该多问什么,只是我着人稍微查了一下你的身世。今日你与你的父亲签了一份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是吗?”
望舒不觉后背一紧,这十三四岁的女孩释放的压力竟不逊于一个成人,并不是刻意模仿大人说话,倒像是天生带出的威严。
温肃宁顿了顿道:“我能听听为什么吗?”
望舒只道是她深夜未归而至家族蒙羞,温肃宁却是不信:“只为了这个将你逐出家门,也太过荒唐。”
望舒则道:“前朝惠帝时有一位史大人为保家族名声,将不幸被匪徒所掳的女儿勒死。这般荒唐的事都曾有过,之后再怎么荒唐都不算荒唐了。”
温肃宁的眼睛半睁,长长的睫毛在她的下眼睑上遮出一圈鸦青色的阴影,轻呵出声:“错了,他不是为保家族声誉,而是为了投太皇太后所好。那位史大人骄奢淫逸,欺男霸女时可不曾想过一分家族声誉。”
望舒不解,温肃宁却不再多加解释,只朗声道:“你是殿下叫来的,便是我府上的贵宾,自不会赶你走。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过去如何都已是过去,眼前为了自己作打算才是最要紧的。”
直到落座饭桌,望舒脑子里还在转着温肃宁的话,越想越觉得她所要指的是自己为逆臣杜威外孙女的身份,警告不要企图为杜氏一族报仇。
望舒却是觉得好笑,外祖一家虽死在温家手中,可她前世便查阅过相关卷宗,桩桩件件虽有些是构陷,但实际上犯下的滔天巨罪简直人神共愤。如今想起,望舒只觉得庆幸,庆幸在小舅未有子嗣,没有牵连无辜稚子。
不过温肃宁有一句话说的极好:“眼前为了自己作打算才是最要紧的。”
等又回到饭桌前,温肃宁瞥见桌上摆着四副碗筷,不豫道:“撤了一副罢。”
红豆不解问道:“姑姑今日不来陪我吗?”
温肃宁不理会她,只是安静坐下饮茶漱口。
“姑姑是不是还不回家啊?”
温肃宁眉间紧蹙,似有愁澜,恨然道:“她早不把这里当家了,还记着她作甚么。”
红豆想要再问,却被武瑞摆手拦下。
一场饭竟是在这样沉默的尴尬中结束,温肃宁吃完兀自回去,红豆也一直蔫蔫的,原本无时不刻不在说话的小姑娘,直到上床睡觉前,竟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武瑞与雪桃为红豆沐浴更衣时,习怜则将望舒拉到了另一间屋子洗漱更衣,又着力叮嘱了许多晚上该注意的事。
望舒突然道:“姐姐,这屋子里可有东方美人茶?”
习怜奇道:“有倒是,只是我们都不大喝的惯,都分给小丫头们了。”
望舒道:“辛苦姐姐给我一些吧,我小时候皮肤不好,一个大夫给了个土房子让我多喝些东方美人,说是能养人。”
习怜脸色不由神驰:“果真吗?”
“真假我都喝了这许多年了,都喝惯了。”
习怜喜道:“瞧你这样水灵,想也是真的,等着我去给你拿些来。”
待习怜走后,武瑞又特地嘱咐道:“我便睡在外间的铺上,若有什么不把稳的事,来叫我就是了。”
等望舒换上睡衣,进入卧房时,屋内已经只点着一盏小烛台,红豆已然躺在床上。
雪桃指了指卧房另一侧靠着窗的小床铺,道:“你睡那。”
望舒道:“多谢。”等到红豆发出轻轻的酣睡声,雪桃轻手轻脚走出了卧室。
昏暗的烛光在望舒脸上明暗不定,回忆起那克骆三王子的种种行状只觉得他只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全无记忆中那让人发怵的压迫感。或许他是在韬光养晦,听闻北王属意的继承人并不是他。
望舒的指甲深入掌心,只可惜现在还没办法杀了他,但能在他的继位之路上布下了绊脚石,倒也不负江州百姓了。
只可惜她暂时不能出面,苏母的话犹在耳畔,直让人头皮发麻,寒意阵阵。
这是自重生以来她真正静下来想些事情,可活在前世记忆中的人一齐涌进脑中,压住了这个,那个又跃了出来,涨的脑子生疼。
从始至终她就没觉得这重生是一切都能重头开始的意思,就像那些江州的百姓死了就是死了,就算这世里的他们还活蹦乱跳的,可是那些伴着望舒走过人生最后一程的人确实真真切切去了,没了。除了望舒再没有人知道他们为国所做的努力与挣扎。
刹那间,望舒打了个冷战,她分不清究竟是冬夜里的风透过密不透风的窗户吹进她的骨子里去了,还是内心中那股捂不热的寒意将她的四肢百骸冻得僵硬难耐。
她有些想放声大哭一场,从前世开始她好像还没痛快哭过一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哭力劲和气性就化作泪水泄出去了,现在的她绝不能在一些无意义的事上发泄浪费。
“你睡了吗?”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是红豆。
望舒擦尽眼角泪痕,忙披衣起身,走到她床前,轻声道:“可是口渴了。”
借着闪烁的烛光,望舒分明看见红豆脸上的两行清泪,只听她凄然哽咽:“我只是想姑姑了。”
望舒取出帕子为她拭干眼泪,柔声劝慰:“长公主应是自有要事处理,忙完了便会来见你了。”
红豆猛地摇了摇头:“不是,姑姑不会回来了,都是因为我。我知道的,我就是个不祥的人,我身边的人总是会消失。娘怀我的时候就差点被我害死,后来我被送出来不久,娘的病才好的。可是我,我又把姑父害了,现在,现在是不是要轮到姑姑了。”
或许顾着外间睡着的武瑞,红豆只是压着嗓子低低抽泣,正兀自神伤的望舒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只受惊的小兽,无奈喃喃:“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望舒的手刚一要搭上红豆的肩膀,却见她猛地一抽,缩到床角瑟瑟发抖。
“姐姐,你是哥哥喜欢的人。你得理我远些,千万别叫我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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