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献礼
只是走到近处，那黑漆漆的感觉却骤然消失了，一切恍若她离开前的模样，一点没变。
要是虞圆是健康状态，还能嗅到空气中属于魔气的味道，继而发现不对。
可她本就是带病出行。
虽然没起早，但也是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天。
又是摘果子，又是挖洞填坑——
对于她这个年纪轻轻，甚至称得上年幼的崽来说，实在是太勉强了。
所以头昏脑涨，甚至有点发烧的虞圆半点没发现。
她吸了吸鼻子，全心全意想着冷了要生火取暖的事，十分费劲地将叶片拖到了庙外台阶上。
庙门都没进，就又颠颠地在周围挑起了准备生火用的树枝。
猫猫好，喵喵叫。
猫猫点火是一级的棒！
好在庙外别的没有，树墩一堆，树枝更是横七竖八地交错堆着，甚至有一处，树根都破了个大洞，露出个黑漆漆的缺口。
她挑了些没淋过雨的，用脑袋顶着，一股脑地推到了台阶上。
这才高高兴兴地叼着叶片往里走。
她抬起脚，跨过被鬼火踩平了的门槛。
软白毛绒，碧眼粉鼻的小猫，叼起了比她大上许多的叶片，吃力地含糊打着招呼。
“喵喵喵喵。”
我回来啦。
虞圆胡须颤颤，瞥了一眼颜色昏暗的天边，而后费力地将由叶子包住的那一团，给拖进了庙内。
一跨过门槛，她忽地察觉到不对。
庙里冷得厉害。
有一种危险似乎近在咫尺的奇怪感觉，但一闪而过，很快平静下来。
已经醒了的人类半跪在地上，双眼紧闭，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紧攥着衣襟，他捂着心口，领口都因动作挣开几分，隐约露出几分雪白。
连虞圆都感觉到体内的主仆契约震动了一下，她吓了一跳。
“喵喵喵喵喵喵！”
这这这是怎么了！
她甚至来不及吐出紧咬着的叶片，忙慌慌地拖着叶子朝人类的方向跑过去。
“咻——”
头脑发昏，虞圆虽嗅到些危险的气息，但她视角受限，并没看见这一幕：
庙内高处的横梁上，一把断剑微微动了动，似乎收到命令，它倏地破空，直直下落，急速朝白色毛团刺去。
只跑到一半，虞圆没留神被一块蓝色的石头绊住了后腿。
“嗷！”
虞圆惨喵一声，身体柔软又干脆地跌倒，转眼便滚了一圈，嘴里叼着的东西散落开来，果子滚得好远。
她的头猛地撞到了人类的腿边，这才停下来。
人类气息微乱。
连同断剑一滞，在空中停下了。
这些虞圆都没发现，撞到头这件事大过天，疼得她喵喵直叫。
真倒霉，来了以后，就脑袋受苦。
但眼前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虞圆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抬起爪子，费力召出圆珠，用圆珠将自己的灵气送进人类的身体。
现在他们有主仆契约，互相输送灵气的时候，是会有点特殊效果的。
按照现代来说，这叫经验加成。
温和的灵力沉进去，像是进了没有底的漏斗，她咬咬牙想坚持一下，但头晕乎乎的，只好收回了爪。
但今日比昨天的情形好上太多。
灵气输送进去，虽石沉大海，但人类的气息肉眼可见地和缓了许多。
只是……
明明他双眼紧闭，可是虞圆就是觉得身上发冷，忍不住地往人类脸上看。
他好似是在看她。
而且，还是以一个人类的视角去看一只毛团的那种感觉：（
她头晕乎乎的，却还想着献宝的事。
虞圆爪子拍在摔出来的叶片上，轻轻地拍了拍她制作的超简易版眼罩。
一整片干净的叶子被灵气所滋养，叶片苍翠欲滴，边缘处开了个小小的孔，从里面扯出一截白色的毛绳。
虞圆废了好大的劲才做出来，她挑了自己脖子那一圈的绒毛。
用灵力拉扯变长，而后卷在一起变成个绳子。
孔洞部分，是她用爪子尖尖小心地在叶片上钻出个洞，又费劲将线穿进去，这才做出个四不像来。
其实硬要说的话，除了不透气，和口罩也很像就是了。
虞圆第一次送这样拿不出手的礼物。
粗糙，简陋。
她心生几分羞赧，但还是将这份礼物，放在叶片上，朝人类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推了过去。
古往今来，就没有送礼物这一招是不好用的。
打好关系的第一步，就是要勇敢地迈出去嘛，她这样想着。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没有光亮的庙内更是含糊的一片。
虞圆的礼物虽然白天看着她自己很满意，但晚上考虑到是睡觉时使用，所以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或者光亮，甚至有些灰扑扑的。
看起来有点报看。
虞圆忐忑起来，爪子也不安地缩了缩，她看向面前的人类。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似乎在疑惑。
人类白色的长发随着他偏头的动作而垂下来，有几缕发丝落下来，尾端还留有几分黑色。
“喵喵喵，喵喵。”
是送你的眼罩。
虞圆刚说出声，就想起来自己和人类的语言不通，隔着生物间的遥远鸿沟。
她停了一下，但看人类没什么反应。
虞圆又破罐子破摔继续道：
“喵喵喵喵喵喵……”
她喵了好长一段，中间还停下来换了口气才絮絮叨叨说完。
主要讲述了自己去干嘛，做了什么，还有这份奇怪的礼物的制作过程。
虞圆有点发烧，连声音都有点哑。
小猫的叫声软软的，透着点无力，尾音微微翘起来，又透着点沙哑。
人类没有说话。
庙外刮起了风，但很轻，只是吹动了地上的落叶，发出了些细小的沙沙响声。
虞圆累了。
她忙了一天，到晚上回来又被吓到而后再松懈，一惊一乍的，此刻她头昏昏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有些低落下来。
她不是不知道人类听不懂。
但此刻，或许是因为那一份孤单的感觉，虞圆还是坚持着说完了。
而后她想起来果子的事，又跑动着把四散的果子捡起来，而后通通推到人类面前。
“喵呜。”
你吃。
做完这些，虞圆长舒了一口气。
但随之，那种察觉到危险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十分凶猛——
她面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雪白的指尖忽地动了动，人类不再“看”她，薄唇轻抿。
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冷戾。
虞圆刚松下的一口气瞬间提了起来。
松懈的头脑也总算转了起来，她往后大跳了一步，眼睛瞪得圆圆。
怎么肥四！
为什么明明面无表情，却这么可怕。
奇怪的冷气靠近了她的身后，地面上投出个影子，因为发烧变得不太敏感的神经终于绷紧。
危险降临。
“喵！”
离得那样近，近到连虞圆脖子上的毛毛都被激的猛然炸开。
下一秒。
虞圆惊恐地看见面前的人类伸出了手。
天边无光，庙内也暗了下来。
她视线移动，看着他俯身握住了落下来的断剑，黑色的气息一瞬间涌出。
而后，他用力地将剑刺向了……
她的身后。
“砰——”
几乎没了颜色的鬼火本来咧着嘴，似乎是想要搞突然袭击。
它空洞的眼眶里没有丝毫神采。
被剑刺中后，它像个漏了气的皮球一般，体内一束幽蓝色的小火焰轰然炸开。
而后化为几缕烟灰消散了。
完全没预料到的情况，虞圆胡须都僵硬了。
她原本以为有主仆契约在身，人类不会伤害她，但是从来没想过这样一种可能——
如果，人类根本不知道这份契约呢。
她呆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绿色的眼瞳像是清澈的一汪水，盛满了细碎的光。
还好是虚惊一场。
要不是鬼火，虞圆都要以为他是想杀了她的。
怎么可能啊哈哈哈哈哈。
人类的手掌被锋利的剑刃割伤，雪白的手上滴落红色的血珠，落在白袍上，即刻便绽开一朵血花。
可他浑不在意，微微俯下身，似乎打量着虞圆。
虞圆紧张，她这时候还有闲心情乱想，比如原来修士们都是不用眼睛，也能看东西的，好厉害这种。
昏暗的庙内，魔气翻涌而上。
微风吹动了发丝，人类分明面上表情淡淡，此刻夜色昏然，却衬的更像是鬼煞修罗。
他沾满血的手抬起，微微触碰了下心口。
虞圆呆呆的，听见他开口，声音喑哑，像是许久未说过话：
“主仆烙……印？”
声音清冷低沉，比夜色更甚，几个字在舌尖上滚了一圈，仿佛在疑惑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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