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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八戒背媳妇


  秦溱从坡上滚下来着实摔得不轻,又有心绞症,没登时晕过去已属不易。骏马在耳边嘶鸣,她动惮不得,只能听天由命,后来身边围了几人将她扶起来坐下,言语温和,不像是盗匪,她也就稍稍放心。

  她闭着眼喘了两口气缓过劲儿来,正要开口,忽听有人道:“这姑娘瞧着面善。”

  是个男子的嗓音,信手拂弦般淡然悦耳。

  秦溱霎时睁眼,目眦欲裂。眼前的年轻人眉目生得好,一双眸子尤其亮,有些人眼亮是点桃花,他点的却是英气、豪气,不笑时飘逸,笑时春风化雨,眉间隐着一点浅红,好一个风流俊逸公子哥儿。

  陆简之七年避而不见秦溱,秦溱却是悄悄见过陆简之的,故而秦府门口那一回一棍子认得清清楚楚。他俩从前如何怨憎好歹未有照面,如今猝然见面,秦溱一时血涌如沸,整个人都气麻了,手脚全然不听使唤,只能大睁双眼怒视陆简之。

  七年未见,一朝相逢。她衣带渐宽,病骨支离,清癯得不胜僧衣,而他腰间空空,已是解了传家佩,忘了从前约……这,就是天意?

  秦溱看着那张带笑的脸,银牙咬碎,恨不能即刻冲上去跟陆简之拼个你死我活。

  方槐在旁边咳嗽一声:“爷,人是好家人姑娘。”

  陆简之回过神来:“我不是那意思,是……哎,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李云飞把刀收了,走过来伸手在秦溱面前一晃,秦溱眼睛眨都不眨。李云飞道:“这姑娘怕是受了惊吓,魇着了。”

  陆简之忙命人拿水袋来,说句“得罪”,噙了一口清水喷在秦溱脸上。秦溱神思恍惚,忽被冷水一激,浑身一颤收魂,伸手就要去抓陆简之的脸。她往前一扑,十指没够陆简之的脑袋,人先倒在车板上,哎哟一声,迷迷糊糊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陆简之将她扶正坐好:“姑娘,你从山上跌下来没受伤吧?可要喝水?你们,快拿水袋过来。”

  方槐把陆简之搁下的水袋递过来,陆简之叱道:“碰过的腌臜,换个没用过的。”方槐跑到后面的车厢里拿一个新水袋出来,走回来递给秦溱。

  秦溱懵然地接过水袋,举袖子掩面送到嘴边,一下翻脸冷笑起来。她心绪翻涌,片刻之间过了千百个念头,好的一个也无,坏的倒是花样百出,一时间只觉得陆简之十恶不赦人面兽心,恨不能当场把他剐了。

  车帘被风吹动微微扬起,秦溱趁隙瞥到车厢内除放着一个大红木箱子别无他物,心中一动,把水喝了放下袖子,有些呆呆的:“你……你们是谁?”

  陆简之和颜悦色道:“姑娘莫怕,我们是雾城商人,从腾越运货回来。你方才扑到我们车前求助,可是遇到什么危险?”

  秦溱顿了一刻,脸色惨变,嗫喏道:“有贼……那山上有强盗!”

  陆简之赶紧细问。秦溱装作受惊过度,结结巴巴半真半假地说了个小家碧玉上香遇贼与家人失散的话本。陆简之听完知道流寇已到雾城附近,有人身受其害,若是等归家再报官怕就迟了,立马叫人拆了后面马车一匹马下来,命一个伙计快马加鞭先去县衙找官差。

  伙计走后,几人要把秦溱安置在车厢内准备继续上路。秦溱望着山梁上摇头,期期艾艾道:“我……我不能走……”

  陆简之问:“姑娘也是雾城人,我们正好顺路送姑娘回家,并无歹意。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秦溱双手环住膝盖,内心作呕,面上却可怜兮兮地瞧着陆简之:“我方才是和表妹一起逃出来的,她脚伤了不能行,我一人翻山过来找人,她还在那山坳后面等我回去救她呢。”

  陆简之此人千好万好,就是有个惜玉的毛病,立马应承:“无事,我帮你把表妹带过来就是。”

  秦溱瞧着陆简之那轻狂样儿恨不得跳起来抽他俩大耳光子,默默攥了拳,指甲尖插到手心肉里拿疼忍了,感激道:“多谢公子。”

  陆简之又问秦溱那个子虚乌有的表妹在何处,秦溱说话时故意东指一路西指一路绕来绕去,果然把陆简之绕晕了。陆简之摆手:“罢了,姑娘你还能走吗?”

  秦溱道:“我伤不在脚上,还能走走。”

  陆简之拱手:“那劳烦姑娘引路了。”

  陆简之和秦溱商量好要去山坡后面找人,于是吩咐剩下几人把两辆马车看好了,他与秦溱片刻就回。

  王森看秦溱不注意,低声对陆简之商量:“我觉得此事蹊跷,怕是有诈,还是把槐哥儿带上为好。”

  李云飞也走过来:“少爷,小心调虎离山之计,我替你去吧。”

  “这传信走了一个,报官又走了一个,两车四人守着已是勉强,我再带一个走,万一待会山匪真来了怎么办?且路又不远,声响能闻,有事我大声叫你们,你们再赶来也不迟。若说调虎离山——”陆简之指指李云飞背后的包袱,又指指自己,笑笑,“李‖大师傅您才是虎,我不过是只瘟猫,谁打我主意?”

  秦溱是从林间滚下来的,走的不是寻常道,自然不能原路返回。陆简之沿着山脚走了几步,找到一个被荒草覆没的小径。他自己先折一根树枝,走到道上把两边的枯枝腐叶全拨开了,再对秦溱说个“请”字。

  从前相处十二年,何曾有这么贴心的时候?秦溱心里冷笑一声,跟陆简之上了山。

  山不高,道却蜿蜒,又长年无人行迹,那草都快长到腰上了。陆简之走在前面,虽然细心把挡路的东西都清理了,秦溱这个长年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仍是举步维艰,没几步脚下一崴,跌了一跤。陆简之回过身,伸手要拉她。他倒是好心,秦溱却脸色大变,一巴掌扇在陆简之手上,五指尖尖在他手背上带出几道血痕来。

  好心施援手反倒被抓得血肉模糊,换个人也就恼了,可不知怎么的陆简之却偏生对这姑娘生不起气来,悄悄把伤手藏在背后,温和道:“姑娘,你要是走不动,我背你一程,待会若你脚也伤了反倒误事。”

  秦溱半坐在地上,胸口起伏不定,恶狠狠地瞪着陆简之,许久才稍稍平静下来,低头道:“我方才情急失礼了……有劳公子。”

  此时发作,前功尽弃,都忍了二十来年了,何须急在这一刻?

  陆简之果然把枯枝扔了,低下身来。他背对秦溱,要是来一脚就滚下山去了,倒报了当年百花岭上一推之仇。秦溱脚痒了许久,还是忍着恶心趴到他背上。陆简之背着她一边往山上,一边跟她闲聊,秦溱就编些大胡话诓他,陆简之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不怀疑。他虽然一言一行都谨慎守理,奈何落在秦溱眼里就是急色轻狂,一路上都恨不得从背后直接把他掐死算了。

  陆简之问:“姑娘姓什么?”

  秦溱道:“姓阎。”

  陆简之又问:“阎姑娘家住哪里?我待会好叫人送姑娘回去。”

  秦溱道:“缃泉路口,无可桥边。”

  “缃泉路……无可桥……”陆简之琢磨了半天,疑惑道,“雾城有这地方?”

  他说完又笑笑:“是我孤陋寡闻了。我瞧着姑娘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见过?”

  秦溱冷笑:“是见过,二十多年前吧,公子出门投亲,还是我送的行。”

  陆简之道:“姑娘说笑,二十年前我还没投胎呢,如何见过又送行?”

  秦溱阴沉一笑,不再言语。

  陆简之背着秦溱翻过山梁,一座破庙出现在眼前。秦溱假说身子有些不适,陆简之赶紧把她放下来,安置她在庙旁休息。秦溱又说口渴要喝水,陆简之恰就没带水袋,又走了一段路了,不好回去拿。他竟也不嫌烦,破庙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依旧没找着水源。

  陆简之从庙里出来,拍拍身上灰尘蛛网,抬头一看,愣了一下:“白云观……这地方怎么像是来过?”

  秦溱在井边坐着,瞧着陆简之没留意这边拔出自己头上的木簪往井里一扔,哎哟一声:“我的簪子!”

  陆简之跑过来,问:“阎姑娘,你怎么了?”

  秦溱早拿手把眼睛揉红了,眼角挂着一丝泪痕:“我想看看井里可有水,一低头,簪子掉下去卡在石缝里……这簪子乃是我娘留下的遗物,我平日见物如见人……”

  秦溱不装腔陆简之已是千依百顺,美人垂泪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即刻撩衣摆撸袖子,自告奋勇要去捞簪子。他双手撑住井边往里面探脑袋:“阎姑娘,这簪子掉在何处?”

  秦溱在外面指点:“就在你左手边……对,往下,再往下去。”

  陆简之果然又往里面探了一点身子,还是没找到。井里无光,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瞧不见,陆简之刚想起身去拿个照明的东西,秦溱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狠狠捅在陆简之腰眼上,陆简之惨叫一声,手一松人往里栽去,秦溱再趁势一挑他的脚脖子,陆简之整个人就贴着井壁滑了进去,咕咚一声闷响,大头朝下跌到井里。

  秦溱一击得逞,怒发冲冠,竟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四下找石头想把这见色忘义的混账砸死一了百了。旁边有块三四寸见方的石块,秦溱试了试拿不起来,换了块两个拳头大的,正要往井里扔,忽然想起那一夜的疯和尚所言:

  你与他乃是宿世冤孽,不是他克死你,就是你克死他,迟早死一个才得安宁呢。

  秦溱手一抖,石头砸在脚边,人贴着井壁倒一寸一寸倒下去,跌坐在地上,浑身抽搐。

  死一个,才得安宁……她从前日日惶惶苦痛,他死了,她真能得安宁吗?

  她思来想去,百感交集,痴痴地坐了一会儿,井里忽然传来一阵叫声:“哎哟,阎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秦溱听见这声音,收好心绪起身,慢慢绕着井口走了一圈,呵呵冷笑:“陆大少爷从前不是号称方圆五百里第一个神童吗,果然人吃饭长脑子,猪吃饭长个子,这小时了了嘛,大未必佳。”

  陆简之摔得七荤八素,在井里怔了半天,又惊又疑:“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溱微笑:“果然是个猪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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