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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许惟将这话咀嚼一番就闭上嘴,再往后问估计他该自恋卖乖了,她拐过话题,说:“不和他打个招呼?”

  钟恒哼了声:“没必要。”

  本想吃完烧烤就走,没料到赵则眼尖,一转头就看见了他们。赵则过于惊讶,“啊”了声,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引来。

  卢欢脸色顿时变了变,抬着下巴,看仇人一样盯着许惟。

  赵则跟严从蔓讲了句话,离桌跑过来。

  “你俩也来啦?”

  钟恒抬头看他一眼,“耽误你追女人了?”

  赵则笑笑,“少拿我开涮了,你晓得的,都是朋友。”

  钟恒不理他。

  赵则十分自觉地坐下来,跟许惟说,“你们住哪儿呢,找到地方没有?”

  许惟说:“我们住红山酒店。”

  刚讲几句,卢欢摔了筷子,“赵则,你走不走?”

  赵则赶紧起身,“等我再找你们哈。”

  钟恒骂了句:“没出息。”

  六点多,天擦黑,山风更大。

  两人沿路往上走,经过山上最豪华的和风大酒店,往前不到五十米便是木云山庄。这是灵町山私人庄园中的标志性代表,历史不算久,以前是栋可有可无的旧楼,被人买下重修过,原本打算建成度假酒店,后来禺溪大开发转了几回手,现在所有权在成越集团副总李越名下,已经变成纯粹的私人度假疗养场所。

  山庄外表并不奢华,甚至有些低调,普通的白墙,建筑风格也无甚特别,但占地面积不小,前后都带花园,有专门的停车场,里头两栋楼,主楼一共四层,三米高的院墙遮住一切,两道大门紧锁,普通游客无从窥探园内风光。

  许惟仰头往上看,那楼里隐约有些灯光,风吹得周围树影不断摇晃。

  钟恒看出她对这园子的兴趣,和之前的事情联系联系,他心里早猜出几分。

  成越集团已经不只是禺溪的企业,近些年产业延伸到省会江城,投资房地产和医疗器械,比较有名的项目是江城高新区的娱-乐-城。

  那里曾发生一起集体斗殴事件,当时特警队出勤过,钟恒对那地方有些了解。

  至于成越集团,早年名声不太好,有传闻说是黑道起家,到现在这两位老总手里洗白了,据说已经断了黑关系,一心往白道上挤,在政府那边搭上路子,有望跻身良心企业行列。

  而这木云山庄算得上成越集团的后花园,能进园消遣的都是个人物,再不济也是个新兴暴发户,毕竟有钱。因这缘故,即便园子外观低调,也依然小有名气。

  引人注目的后果有利有弊,譬如两年前有人匿名举报园内有不法勾当,字里行间透露有官员在此召妓,禺溪警方一查,表示纯属造谣。

  钟恒随意琢磨两遍,已经确定许惟这趟不是纯采风。十三号在丰州第一天碰面,得知赵队让他照应的人是她,就已经生疑。

  在禺溪城里,她哪也没去,只去了成越能源公司。

  现在又是这山庄。

  有一点很清楚——她跟成越集团有些交集。

  再想想她以前的工作……

  这回八成是来找黑料的。

  她至今对他一句不提,要么是不信任,要么是觉得没必要——查完就走,不需要和谁交代。

  钟恒盯着她后脑勺,裤兜里的手攥了攥,又松开。

  “这园子好看?”

  冷不丁一句,懒洋洋的语气,声音却有些低。

  许惟转过头,说:“一般。”

  “那你看这么久?”

  “不是挺有名么。”

  “那点虚名不够吸引你。”

  许惟笑道:“你好了解的样子。”

  这时,开门的声音传来,许惟转头去看,一辆垃圾车从园内开出来,上路走了。

  灵町山有专门的垃圾处理站,每日有人上门收,再统一拖过去。而这座园子竟有专用的垃圾车上山来收。

  “连垃圾都区别对待,还真像皇宫。”许惟感。

  钟恒问:“想进?”

  “不想。”许惟说,“去山顶看看夜景。”

  说是“山顶”,其实并非灵町山真正的顶峰,而是山上最有名的一处观景台,游客一般在那看日出日落。

  往上走五百米,平路没了,全是石阶,爬半小时还没到。

  路上行人稀稀疏疏。

  天黑透,树枝上的灯亮着,一路柔光。

  路极陡,许惟扶着栏杆喘气,回头一看,钟恒没事人似的,呼吸照样稳当当。

  这就是人跟人的差距。

  “累了?”他走上来,“背你?”

  许惟直接拒绝:“不用,没那么累。”

  “客气什么。”钟恒转个身,背上是她的背包,他拿下来挂到手臂上,膝盖弯下,后背给她。

  等两秒,不见人上来,他回头,瞧见许惟一张笑脸。

  她靠上来拍拍他屁股,“心领了,哪天腿断了再劳烦钟少爷。”

  “……”

  许惟调戏完,拔腿就走。

  钟恒站直,牙咬了咬,盯着那背影笑出一声。

  再爬十多分钟就到了。

  亭子里聚了一些人,大多是看完日落还没走的。

  这观景台无遮无挡,大风呼呼地吹,冷,但也爽,长一双翅膀就能飞走似的。从栏杆往下看,近处乌泱一片黑,稍远处灯火点点,亮光小得像萤火虫。

  许惟裹紧开衫,把头发握住,在脑后松松束了个马尾。

  钟恒问:“冷么。”

  “还好。”许惟说,“幸好买了衣服,背包给我。”

  钟恒递过去,许惟打开包,取出矿泉水给他,她自己喝另一瓶。

  钟恒看着她,“凉的,没关系?”

  “没事。”

  看日落的那一拨人陆续下山,周围嘈杂声渐小。

  钟恒在长凳上坐下。

  这夜晚悠闲,不必像从前赶时间,晚自习后带她偷溜出去,到桥上看湖景,堪堪一个钟头,还要减去路上来回花费的二十分钟,赶在十一点半宿舍关门前送她回学校。

  他每回都将车骑得飞快。

  他们在山上坐到很晚,直到山下灯火熄掉大半,才下山回到酒店。

  吹过风,许惟的脸庞泛着青白。她在电梯镜里看到自己的样子,揉了揉脸。

  钟恒问:“你是不是贫血?”

  许惟:“嗯?”

  “嘴唇总没血色。”

  许惟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确实。

  “是有点。”她说。

  “因为经期?”

  “可能。”

  钟恒顿了下,“那得补血。”

  “……”许惟并不想探讨这个,“现在没法补。”

  恰好电梯到了,她先走出去,到门口等钟恒开门。

  爬山很累,进屋第一件事是赶紧到沙发上瘫一会,许惟让钟恒先洗澡。躺了一会,吕嘉打电话来了。

  许惟来了五天,微信没登过,微博也不用。

  吕嘉忍了几天憋不住了,一开口就噼里啪啦一通数落。

  许惟听完,愣了愣才哦了一句。

  吕嘉恨铁不成钢:“你不要懒成这个样子!拜托你活得像个偶像好嘛,发条微博跟读者盆友们互动下啊,发点山山水水风光美景,多好的圈粉机会啊,采风可不是与世隔绝,你不愿曝光以前的身份,我尊重,那你总得好好经营这个笔名吧。”说到后头忍无可忍来句威胁,“再不宣传宣传,我就要去发爆料帮你炒作一把了,题目我都想好了——‘新锐作家某某某居然是曾经的风云记者’,够有话题度吧。”

  “……”

  许惟斟酌一会,说:“等我回来,行吧。”

  吕嘉皱眉:“你啥时回来,没有乐不思蜀?”

  “没有。”许惟想了想,说,“下个月怎么也该回来了。”

  吕嘉算了算,“那还有半个月。”

  “对。”

  “那到时不拖稿成么。”

  “嗯。”

  “那ok,先饶你。”吕嘉谈完正事一秒换画风,“怎样,亲爱的,钓到汉子没?”

  许惟差点适应不了,“没有。”

  “一夜情也没有?”吕嘉一向开放,“旅途中最刺激的难道不是这个?就没哪个男人让你心里一动,不顾一切策马奔腾?”

  许惟:“……”

  这话要怎么接?

  吕嘉讲道理:“许小姐你不能总是这样封闭自己啊,外头的世界多美好,鲜肉众多,你完全可以找个男人试试……”

  话没说完,陡然听到电话那头有道男声喊:“许惟。”

  吕嘉一惊。

  许惟捂住话筒,“怎么了?”

  “洗发露有么。”酒店备的那种是玫瑰香型的,味道浓得呛人,他忍不了。

  “等一下。”

  许惟边走边跟吕嘉说:“我挂了。”

  那头吕嘉笑得不行,“我天,学会骗人了啊,还说没男人?行了行了,不妨碍你睡汉子,再见。”

  许惟带了旅行套装,她直接把小盒子拿过去,站浴室外敲门。

  门开了,钟恒裹着浴巾,头脸和上半身都是水。

  “喏。”许惟递给他。

  钟恒接了,湿漉漉的手掌带着水珠,在她指尖碰了一下。

  “你刚刚在打电话?”他抹把脸,眼珠漆黑。

  “嗯。”许惟光明正大地看了眼他的胸口,那里的皮肤被热水烫得微红。

  十一点,两人都收拾完。

  床很软,钟恒摊着身体躺成个大字型,长手长腿占去大片位置。

  许惟过来拿踢他,“少爷,让让啊。”

  钟恒抓住她脚,软软小小一只,他的大手掌一搓,许惟打了个颤。她怕痒,“快放开。”

  钟恒不听,捏着一阵乱摸,手指刮过她脚心。

  许惟痒得不行,用力踹一下。

  钟恒闷哼一声,扑过来:“踹哪儿呢。”

  许惟白他一眼:“自找的。

  钟恒凑近了,低笑着说:“踹坏了你得后悔。”

  “不会。”许惟一笑,“换一根就是了。”

  钟恒脸冷了,看她半晌,“真话?”

  许惟不说话,觑着他的眼睛。

  他一气,眼就红。

  过几秒,许惟转开头。

  “假的。”

  钟恒顿了下,眼神变了,捧着她脸给了一顿教训。

  睡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许惟关心泥鳅,“晚上没见着你,它不会想么?”

  “让它想呗。”

  行,他把天聊死了。

  她闭眼睡觉。

  静了会,钟恒问:“明天想去哪?”

  “有别的地方?”

  “对面山下有民居、农家乐,果园、菜园,再远点都是乡下,有大片庄稼,你想看哪个?”

  “……你决定。”

  “听我的?”

  “嗯。”

  许惟渐渐疲倦。

  钟恒顿了会,问:“真听我话?”

  依然是一声温温吞吞的“嗯”,尾音绕了两下,断了。

  钟恒转过头。

  她闭着眼,呼吸温平,竟然已经睡着。

  可能确实是累了,第二天他们睡到很晚才起,午饭后下山。下山的路坡度较缓,很好走,半个小时到山脚。

  下头是个民俗村,都是古朴的民居,道路沿着河。钟恒一路开车,到了小街下车。逛了两条巷子,在石阶上歇脚。

  旁边有一溜小摊,卖甘蔗的大爷拿着弯刀削得飞快。

  许惟坐在台阶上看着河对面。

  那里有家卖糖糕的,热气直飘。

  钟恒问:“想吃?”

  许惟点头。

  “等会。”

  他站起身,从桥上过去,到了铺子外头,他在热气里回看她,过几秒,目光微顿了下。

  师傅很快包好糖糕递给他。

  许惟看他走过来,拍拍屁股站起来。

  钟恒将她一搂,“去车里吃。”

  他声音不低,话说完,带着她走,脚步不紧不慢。但许惟已经觉察到不对。

  一上车,钟恒立刻说:“有人跟着你。”

  他启动汽车,沿河开出去。

  后头很快有辆黑车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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