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再会
夜里,苓岚从案前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张便签,她细细地辨认着上面的一笔一划,轻声念道: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她将便签拿到蜡烛的火苗上,可那颤抖的手不听使唤,最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罢了……她把他写的情话放进了盒子,见瑚清端着水盆进来,交给她:“拿去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告诉我埋在了哪里。”
瑚清知道近日苓岚有些异样,不敢多问,接过小盒子领命而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苓岚抚着腕间的手镯,她想把它摘下来收好,手指关节处卡住了,用力拽了几下有些发红,她不忍把它砸碎,只好作罢。
这会成为他曾爱护过她的唯一见证吗?大概吧?
她洗了把脸,自行把发上的簪子一一除下。铜镜中,依旧是青丝朱颜未曾改变,可她的心已被摔得七零八落,沉溺于湖底,仅凭着一根救命的稻草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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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年动身回两仪城后,又过了十来日,不知不觉已是二月。
由于春节花市的盛会引来了各族的王族,他们回到自己的领地后均艳羡木族王府的花园花木幽深,均自命人前往木族采购,大肆兴建花园。如此一来,木族的不少花匠园丁开始奔赴各地务工。
由于柏年把功劳都归在苓岚和槿年身上,族人对苓岚又多了几分赞赏,均觉这位未来的木族王妃是苍颀将军与愫眉女医之女,既英姿勃发又慈眉善目,有着不可多得的秀外慧中云云。苓岚收拾残勇开始助柏年处理一些事务,各种言论也听了不少,她不禁莞尔,说她不好的时候夸大其词,说她好的时候也是天马行空。
因当初木族陷于危难之中时,她却在金族的王宫里与煦之日渐生情,她愧对木族先王的养育之恩,如今她只能做尽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拔出她心中的那根刺。
提起水族王立储之事,柏年说他因事务繁重未能成行,已经向水族王致歉,也送上了大礼,水族王理解他一个年轻君主的压力,也没有见怪。苓岚说起母亲会借此机会回一趟水族,而自己已有数年没进入过水族领地,也想回去看看。柏年自是不会否决,还嘱咐她路上多加小心。
这一日春雨霏霏,苓岚和愫眉领着将军府上的丫头随从护卫,一同奔赴水族王城。
他们提前了十来日出发,就是为了可以多在水族呆上几日。
行了三日后进入了水族境地,潮湿的空气有一股淡淡的芬芳,行了半日,便看到了镜湖。镜湖是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湖泊,占了水族总面积的四分之一,岸边有几个重要的城市,其中最北端的便是水族的王城。
苓岚只去过水族王城三四回,其余时间她多数留在木族与水族交界处的小镇。
那一年,她就是随着母亲去了水族王城以西的小镇,又在山林迷了路,才遇到了受伤的煦之。
想到此事,她忽然记起了,她对他的邀约。
她几乎忘了,她曾在木族花市的街头悄悄对他说过,她想去镜湖边上走走,他还嫌弃她的要求也太简单,后来才笑说准了。
他的亲昵神态如在眼前,可此番,她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呢?
自从听了王叔所说的,王祖母已是把槿年当作未来的孙媳妇,而槿年也提到了煦之对她的无话不谈,再加上槿年也说了,煦之真有苓岚说得那么好……她终于觉得,她是不应该心存幻想的,如果她对他有情,他便不愿辜负,最终,她就成了他和槿年之间的绊脚石了。
既然她都能因煦之而把柏年抛诸脑后,那么煦之发现了槿年的种种好处之后,放弃了平凡如斯的自己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们二人才是众人口中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她既然能忘记柏年,那么假以时日,她照样能忘记不属于她的煦之。
抵达水族王城后,苓岚持着柏年的令牌,以槿年长公主义妹的身份住进了木族的行馆。愫眉一来就开始挨家挨户地拜访旧友,而苓岚陪了母亲几日,觉得强颜欢笑是在太折磨。苓岚准许瑚清回家呆几日,而云浅父母双亡后被愫眉收养在身边,此时也无别的去处,便随苓岚一同在水族王城内饮茶聊天。
水族人大多生得小巧玲珑,模样俊秀,多以渔业、水利、船运和医护为生,水族重视学识和智慧,在此文人墨客更能受到关注。城内的酒楼食肆,聚集着不少书生打扮之人在高谈阔论。
苓岚发现,煦之与槿年的传言在水族更盛,毕竟在两仪城或是木族,谈论槿年会有些忌讳。苓岚原以为水族人会因为煦之拒绝了婧歌而对他嫉恨,但她却没想到,煦之虽然当不成水族王的女婿,可他在水族的声望依旧很高。鉴于槿年这两年成了五族之境出类拔萃的人物,连水族的族民虽偶尔为婧歌公主不平,但提起煦之和槿年都语带称赞。
果然……苓岚的笑容苦涩:这两人都是天下最完美的人,也是这世间上除了母亲以外和她最为亲近的人,她深深以他们为荣,就算再难过再无助,她都会祝福着他们。
数日后,她与愫眉一同进王宫参加凌歌的册立大典。
王宫内白墙如雪,蓝色的琉璃瓦显得极为夺目,水族王宫虽不如金族的锐宫那般金碧辉煌,但却有一股优雅睿智的味道。
苓岚在仪典上得知,这次来的只有金族王和火族王,木族王柏年因公务繁忙未能成行,而土族王昊均和王后娴歌却是在出发之际忽然发现娴歌有了身孕,不宜车马劳顿,只是让王族成员前来庆贺,水族王为女儿的孕事大喜。而槿年身在两仪城也是重任在身,派了副城主翼枋前来。
苓岚本是随母亲来观礼的,此刻却莫名其妙地和柏年的一位堂叔成了木族的代表,觉得有些尴尬。众人对苓岚的身份自是议论纷云,但基本上都离不开“将军之女”、“长公主义妹”、“未来木族王妃”这几个关键词。苓岚一一微笑相迎,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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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之早已派人打听过苓岚在木族的动向,回报说自他们上元节次日离开木族后,将军府的小姐的确是数日未出门,其后参加过王府的宴会,又送别了槿年长公主,之后她便时常去王府,一呆就是半日之久,而外界相传,木族这次的新政是由她向木族王提议的,槿年长公主也极力推行,如今初有成效,木族王决议在孝期过后立她为妃,木族民众对这位未来的王妃赞誉颇高……
煦之听了极其不悦,他虽知外界传闻未必有一半真实,可柏年在街头亲手为她簪花的场景却一日比一日更觉清晰,他回想起上元节那一日,苓岚对他不理不睬,只有在最后的告别时才对她露出笑容,她甚至因病没有前来送行。
抵达水族王城后,他听闻她住进了木族行馆,可苦于平白无故不能前去探访,想着再过两日定能在仪典上遇到。不料,到了水族王宫,却发现她容颜清瘦,又被众多好奇的人们包围,她只对他遥遥行礼,终日未能靠近他的一丈范围内。他还注意到她身边有个三十来岁的女子与她长得十分相似,猜想那便是她的母亲。
仪典结束后,他在一众女宾之间发现了婧歌,他想起了旧事,冒出了一个念头,让承列取过纸笔,写了几个字,命人悄悄送去给苓岚。
筵席间歌舞升平,苓岚在席间,并没有到处张望,低头吃着坚果。进来一个随从,在云浅耳边说了几句,云浅对苓岚道:“小姐,有人送信给您。”
苓岚愕然,打开一开,也是只有潦草的八个字:东门之枌,宛丘之栩。
如今她不用辨认字迹都知道这样的话是谁写的,但是这话对于她而言却不太能理解,于是她抬头望向上首的煦之,煦之也在看着她,朝她微微点头。苓岚低头避过他的目光,待酒过三巡,只带着云浅离开,命其余的人跟随愫眉,心道:这大概是要我去东门等他?
于是她出了大殿往东而行,果然没多久,煦之也带着承列快步快步流星地赶到。
苓岚心跳加速,煦之如常地穿着白色长袍,只是换了金色的腰带,他头上的金冠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到东门旁边,果然有一棵很大的白榆,苓岚忍不住笑了:王记性倒好。他们假装偶遇,苓岚朝他行礼:“王。”
煦之见她竟无别话,开口道:“听说你前些日子生病了、,如今都好了吗?。”他自知说了一句废话,她不是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吗?
“谢王关心,苓岚很好。”
她客客气气的,让煦之不大舒服。煦之转头望向四周,但见此处僻静,只有两个站岗的侍卫在远处对他们多看了几眼,他对她道:“你不是说要去镜湖走走吗?本王明日有空。”
苓岚迟疑,她的确是向他提出过邀约,可她如今已没了那样的心情,她踌躇半晌,心道:就当是留下最后的回忆吧,否则我将抱憾终身。
她不敢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想去哪儿呀?都听你的。”煦之笑了笑。
苓岚脸上微热,想了想,悄声道:“明日卯时,西门外十里有个亭子。”
“好。”煦之向她走近了一步,嘴角含笑,“你不该会是想把本王拐走吧?”
苓岚倒退一步:“王又说笑了。”
煦之却道她是身在异族的王宫里有些拘谨,并没有太多心,见时间地点都约好了,不如把该说的该问的留到明日,便转身带着承列到了别处。苓岚领着云浅出了宫门,径直走向木族的行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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