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子里点上了油灯,明明灭灭的,不是十分亮堂。
被人拿牛皮筋捆住手脚的图蒙海歪在墙角,心情十分平静。
他之所以这么平静,是因为点着油灯的桌边趴坐着他的主子。
对于耿绿琴这样一个人质,天地会的人还是十分客气的,没有对她五花大绑啥的,主要耿同学总的来说还是相当配合的,只除了要求把她跟图蒙海关一块。
耿绿琴从头上拔下一枝簪子,对着灯芯挑拨了几下,很有几分恹恹的感觉。
因为——她无聊!
没错,耿同学现在感觉很无聊,那帮人把他们扔进这屋里后就没再进来,但外面倒是派了人把守,有点过分的是连口吃的也没给送,丫的虐待人质。
图蒙海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主子已经被简单处理包扎好的伤口上,眼中闪过自责,如果他当时能反应再快一点,主子就不会落到他们手中的。
“图蒙海,你饿不饿?”耿绿琴闷闷地问。
“奴才不饿。”
“可我饿了。”耿同学郁闷地继续挑拨灯芯,在她锲而不舍地折腾下,油灯最后挣扎了几下终于光荣,月光从窗外射进屋内,有些清冷。
图蒙海没有接话,依他看主子只是有些无聊。
耿绿琴突然直起身子,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大声嚷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饿死了我你们拿什么去换人?给我送碗饭来。”
图蒙海在月光的映照下很清楚地看到主子嚷完之后一脸痛苦地捂着她刚刚拍桌子的手,突然就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其实耿绿琴也就是无聊不愤随便喊喊,她可不以为人家会真按她的要求做。所以等到一个面无表情的青衣人端着饭菜送进来时,耿同学不可避免的惊异了一下。
不过,看到托盘里的食物,耿同学就淡定了。
残羹冷饭,配上现在清冷的月光,颇有几分凄凉的意境。
那人放下食物便冷冷地转身离开了。
耿绿琴摩梭着自己的下巴对着饭菜看了一会儿,尔后无声地笑了起来,连托盘一道端起,走到粽子一样的中南海保镖跟前盘腿坐下,将饭菜放到两人中间。
“主子——”图蒙海惊疑不定。
耿同学很淡定很无所谓地道:“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饭,还是要吃的,就算是冷饭。”
图蒙海忍不住朝托盘里的饭菜看了一眼,这样的饭食主子怎么吃得下去。
然后很快中南海保镖同学就不得不感慨了,那饭菜他主子非但吃得下去,主子还吃得相当欢快,就仿佛眼前放得是令人食指大动的美酒佳肴一般。
耿同学当然不是那么无良的人就只顾自己吃而让中南海保镖干看着,她间或也会掰几块馒头喂过去。
图蒙海起先十分惶恐说什么都不肯张嘴,但是最后终究屈服在主子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逼视下,他想能在那样直勾勾的毫不妥协的目光下坚持立场的人一定很少很少,至少他不行。
“小图啊,你看现在的气氛多有意境啊,简直就是冷月纱窗凄凉满分,这样的情形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啊,赶紧感受一下吧。”
图蒙海抽了。
他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他的这位主子想法总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其实,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中南海保镖一个,他不是一个人!
“主子,您都不觉得委屈?不觉得害怕吗?”抽完了的中南海保镖不淡定了,忍不住就问出口了,虽然问了他就后悔了。
果然,他家主子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兴奋声音道:“看看你的样子,我有什么好委屈的,至少我没让人捆成粽子。”
图蒙海顿时无语凝噎,心说:主子您有落井下石之嫌啊。
“再说了,你不还在我跟前么,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有熟人在,我心安心安。”某琴一边说一边特豪迈地扫荡了碗里最后的那点菜末,全无形象可言。
图蒙海忍不住就想:主子,您现在的样子真是太幻灭了,如果这才是您的真性情,那以往您得多憋屈啊。
“可奴才现在跟废人一样。”图蒙海忍不住提醒自家主子这个残酷的现实,期望她不要乐观过头了。
耿绿琴托着自己的下巴,扫了他一眼,很是认真严肃地说:“这样才显得我很有优越感,才不会觉得委屈害怕啊。”
图蒙海终于叹服了。
他的主子很好很强大!
这要换个人易地而处,不定哭成什么样,担惊受怕成什么样,可他家主子简直跟出外游玩一样轻松嘛。
“主子,您的伤不要紧吧?”
“小伤小伤。”某人很不在意,结果太不在意的结果就是得意忘形扭头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了,顿时就忍不住呲牙咧嘴。
“主子——”
“靠之。”耿同学忍不住暴粗口了。
图蒙海囧了。
沉浸在疼痛之中的耿同学兀自啐啐念着:“擦,伤在这么个地方,这让老娘怎么睡觉啊,太不仁道了,还他娘的自称什么为国为民请命的侠士,简直就是混蛋……”
图蒙海默默地低下了头,他还是当自己暂时失聪吧。
在耿绿琴主仆体验人质生活的同时,西宁的将军行辕今夜注定是个失眠之夜。
灯火通明的大帐,在座诸人皆是面色严肃。
事情的发展出乎他们的预料,所以便让人有焦头烂额之感了,耿绿琴落入敌方之手,这事可大可小。
每个人心里都有想法,却又无比默契的缄口不言,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的鸟。
十四心里烦,他担心,却又不敢表露太多,抓狂又不能率性而为,要考虑的太多,他感到了深沉的悲哀与无力。
如果必要的时候要牺牲她,就算皇阿玛跟四哥不怪他,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与此同时,信鸽加八百里加急奏章也送了出去。
边城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
不管别人是如何度过那一夜,总之耿同学很痛苦。
伤在脖子上,一不小心就会扯痛,导致她的睡眠质量大打折扣。
第二天,那个疑似现实中洪门老大的人终于出现了,耿绿琴对他的到来几乎忍不住鼓掌欢迎。
有句俗话说的好,那啥早死早超生,挟持这种事拖久了没啥意思,迟疑生变嘛。
“你看起来还不错。”
耿绿琴冲对方皮笑肉不笑了一下,伸手摸着自己的伤处,说:“你如果让我也在这个地方划一刀的话,一定看起来比我还不错。”
对方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讶然,“只要夫人配合,日子会过得比较舒服。”
耿绿琴瞄了他一眼,“这倒是新鲜了,原来被人挟持当人质也能过得舒服的啊,受教受教。”
对方忍得住,可他身边的人就忍不住了,立时有人骂骂咧咧地道:“你个满清鞑子,有什么好叫嚣的,咱们总舵主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
图蒙海闻言面色冷肃目光冷冷地扫过去。
倒是耿绿琴不以为然,笑道:“如果换个立场来看的话,我跟你们总舵主说话那也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寻常人可是见都未必能见得到我的哦。”靠之,怎么到哪儿都身份歧视啊。
洪文渊闻言却不禁微微一笑,撩袍坐到桌边,“夫人请坐。”
“总舵主客气了。”能当首领气度上自然也与人不同,耿同学不由暗暗赞一声。
“咱们请夫人来,只是想交换一个人,得罪之处望乞海涵。”
“哦,交换那位分舵主啊。”耿绿琴云淡风轻地说。
“你见过咱们严舵主?”有人冲口问出。
耿绿琴一脸“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塌塌地道:“非但见过,还聊了几句,想知道聊什么了吗?”最后她笑得十分善良。
图蒙海忍不住把目光投向窗外,今天天气还不错。
那人果然道:“聊什么了?”
耿绿琴仿佛突然不记得自己上句说什么了,径自对某总舵主道:“哎呀,说了半天话倒还没请教总舵主如何称呼?如果不方便讲的话,也不要紧,这年头假名假姓假地址的多了,也不差总舵主一个。”
跟在洪文渊身后的几个人忍不住脸色扭曲,这个女人简直……
反倒是洪文渊淡定非常,泰然若素地道:“在下洪文渊,蒙兄弟们不弃,添任天地会总舵主。”
“那么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大将军王是否接受你交换人质的要求。”
“夫人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这么问自然有这么问的道理。”
“哦?”
“我的身份诚如你们所料确实跟一般人不同,但是真要说的话,也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耿绿琴仿佛绕口令一般地说。
“在下愿闻其详。”
“那么我就得先问总舵主认为我是什么人?”
“据说夫人出身雍亲王府,目前任职监军。”
无间道啊,也不知道他们的人在军中是个什么职位。耿绿琴忍不住畅想了一下,脸上却是一派淡定从容,“总舵主手下果然人才辈出啊。”
洪文渊淡然一笑,“好说。”
“总舵主的神情告诉我,大将军王似乎是愿意交换人质的。”
“夫人明见。”
耿同学内牛了一下,对自己说,没啥,夫人就夫人吧,虽然这个年纪在另一个时空那正是花一般美丽的时节,但她在这里已经仨孩子妈了,被叫夫人也正常。
可是,她忍不住暗自愤愤然,用得着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一再刺激她脆弱的神经吗?她一点儿不介意他喊声姑娘的,真的!她用毛主席的名义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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