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烦意乱
第38章
顾倾城独身走出露云居时,天幕还是黑的,东面的天空已经透出了鱼肚白,西面的天上还有几个星子。
她昨夜一夜没睡,看着天越来越黑,然后又逐渐变白,大地渐渐显出轮廓时,忽然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昨日的雨已经停了,地上泥泞潮湿。一开门,冷冽的寒风便吹了进来,顾倾城浑身一个战栗,有种陡然清醒的感觉,她渴望这个感觉。
只着了单薄的一件,顾倾城一人在偌大的皇宫里漫无目的的走着,精致的锦履染成了黑色,裙摆也溅上泥渍。渐渐的,走着走着跑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摔过几跤,再爬起来,心里却是莫名的畅快。耳边凉凉的风吹过去,她一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才觉得心里好受一点。
脚下突然一绊,顾倾城又是一头栽进了泥土里,枯草上残留的白霜落到她身上,冰凉凉的。
眼泪不可遏制的涌出来。
她坐在冰冷的枯草上,呼出的是白色的雾气,顾倾城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
她爱了他数十年,肖想了数十年,到头来,她还是个棋子,以这样羞耻的方式被丢弃。
脑子里像跑车一样奔驰过很多荒诞的想法,她甚至想过要不在皇宫里埋几个炸药包算了,大家一起死算了。
但也只是想想,朝局动荡的后果她付不起。
有枯草窸窣声,一双黑底金丝线的锦履出现在顾倾城眼前,是乾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一直站在她的不远处,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的地方,但她不想抬头。
她好累,好累。
她没有心思在去顾虑别的事,她的两次身份都如此可笑,前世因为无知所以快乐,现在懂了,却觉得以往种种无比悲哀。
被骗,亦或者被利用,不过都是一场春秋大梦。罢了,罢了……
好像有个定律,每次她失去意识昏过去后再睁开眼睛,那她的处境一定会发生变换。
这次醒过来果然好了不少,至少她的精神好了不少。
她醒过来的地方明显是个她没来过的地方。因为她显然是在山顶上,一睁眼就是一派苍茫景象,远处的山顶尽没在云气里,目穷千里,望不到边。
她的衣裙也被换了,身上盖着软绵的毛毯,身上没有一点潮湿的感觉,很暖和。
坐起来时,顾倾城才发现自己是趴在一人的腿上。
“好些了么?”
是岳乾陵。顾倾城一点也不意外,他总是这样,忽然出现,总是那么及时。
顾倾城摇摇头,有些迷茫:“带我来这儿做什么?”一说话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是哭了多久,这嗓子的声音像是劣质的两条布条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难听的要命。
“你觉得这里的景色如何?”岳乾陵反问她。
顾倾城瞥了眼山下,收回目光,神情冷漠:“我想回屋子里去。”
岳乾陵挑挑眉,调侃道:“你不觉得这儿山河大好春光无限么?你看那小麦抵着严寒抽芽,看那麻雀冬日里四处觅食,你看生命的力量多伟大。”
顾倾城木着脸的看着,一副你继续我随意的表情。
“哈,哈哈……”岳乾陵干干笑了几声。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自杀。”她说。每一次,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时岳乾朗总会适时的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这世上她唯一愧疚的,便也只有他了。
目的被看破,岳乾陵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你知道这是哪里么?这里叫做紫峦峰,我听闻如果一个男子背一个女子爬完这座山,”他停住,应该是在想措辞,有些调笑的意味“他们的生活便会很美满。”
这完全就是胡扯,顾倾城足不出户但不是一无所知,这山上有一医者,有华佗再世之称,且紫峦峰山上有温泉,适合伤寒者居住,顾倾城还是很清楚的。
看着山上已不见泥泞,想必是她又昏睡了不少时日,期间定又叫他担心。
顾倾城回头看他,目光深深,她看了片刻又转过头:“好了,我看完了,回去吧,冷。”
岳乾陵一愣,嘴角难以抑制的扬起来,他虽然听不懂这句话是真是假,但心理一股没来由的喜悦就是没有理由的冲出来。
就算是谎话,是因对他的愧疚,他也心甘情愿的她骗。
……
也不知道岳乾陵这么把她带到那个山的,顾倾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露云居,彼时,已经又是新的一天。
后宫里似乎并不知道她和亲的事,回去后碧兮还欢天喜地的告诉她皇上又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桃兮跟她说着又有那个那个妃子过来骚扰。
一切都那么正常,顾倾城都要以为自己是做梦了。
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那不是梦。顾倾城苦涩一笑,眨眨把又要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她知道哭是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可当理智崩溃,哭泣是无能为力中唯一一个发泄情绪的做法。
“娘娘,你……”桃兮拿着一套衣裙过来,有些局促的站着看她。
顾倾城揉揉眼睛:“喔,睫毛好像掉眼睛里去了。”
桃兮对顾倾城几乎是一种愚忠,很轻易的就相信了,走到她面前:“今儿早,太后宫里的姑姑过来请娘娘过去。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
顾倾城放下手,呆呆的看着地上。
“娘娘?”桃兮唤她。
顾倾城站起来,背对碧兮道:“更衣。我叫你熬的银耳莲子羹可好了?”
碧兮恳恳切切的点点头:“好了,早好了。”
顾倾城略微沉吟会儿:“带着罢,陪我去趟景德宫探望太后。”顿了顿,顾倾城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听闻她最近食欲不太好。”
碧兮闻言便走。
“哎,等等。”顾倾城叫住她。
碧兮疑惑的看过去,听她吩咐道:“你先把粥拿到我这儿来,我……尝尝味道好不好。”
□□在宫中极少,太医暑里只要有损健康的药物都被精确记录着。但顾倾城昨夜才从宫外回来,从紫峦峰医者哪里回来,她是从未想过自杀,大仇未报,顾倾城无颜面见顾父顾母,她要报仇。
现下的时日不多,南夷因交涉虽会在久安停留半月,但定是不足够顾倾城再做谋划,下毒,是最快捷的方法。但下毒毕竟容易暴露,以往有所顾忌,但她都被所有人抛弃了,哪来的顾忌。
只是……欠岳乾陵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去往景徳宫的路上,就算嘴里没话碧兮也要废话几句,更何况她现在打探到很多消息,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出来。
顾倾城没心思听,但“安庆王爷”四个字。她心中一愣,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去听个仔细,已经竖起耳朵。
顾倾城坐在轿撵上,发际上的金钗子随着轿子左摇右晃,神情疲惫。
碧兮在轿撵旁跟着,寒冬将她的脸吹的红红的,眼睛亮的发光,那是一双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眸子:“小主出去游玩的这几日,皇上把安庆王爷的兵权没收了,现在除了几个老部下,安庆王爷手下都没兵了。”
顾倾城这厢奇怪,看来她不在的这两日里朝堂上有发生了变化,可岳乾朗怎可能收了岳乾陵的兵权,岳乾朗与岳乾陵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万万不会这样隔阂啊。
又听碧兮嘿嘿一笑,继续道:“现在得势的,是三王爷。”
大夏民俗开放,男尊女卑的意识并不严重,后宫乃至朝中都设有女官的职位,议论政事也是被允许的,在岳乾朗初登基时,范欣昌帮其批改奏折,并且岳乾朗治国有方,曾下达过‘草民若提出有效的政事见解重赏’的指令,。
顾倾城蹙眉,忍不住问:“怎的给他了。”
碧兮见顾倾城对此感兴趣,说的愈发认真:“这个奴婢就只是道听途说了,也不大确定,”出了露云居,碧兮还是很有分寸的,主仆自卑分的清楚。
碧兮犹豫道:“奴婢听闻因范大海被革职之后,羽林军总统的位置便空缺出来,而且皇上也只是将总统的位置给了三王爷,并没有将兵权交给三王爷。”
羽林军掌管着整个皇宫的防卫保护,控制着皇城的四扇大门,内部以及外部的全部兵力,虽万人不到,却是个个精英。
以往都是由皇帝最信任的人接管,毕竟,羽林军总统也是最容易谋反的位置,岳乾宁和他向来不合,顾倾城怎么也看不出来岳乾朗对那个妖里妖气的三王爷信任到这个地步。
撤了岳乾陵的职,转而信任岳乾宁,顾倾城记得前几日岳乾宁在枫叶林里与范欣昌的对话,岳乾朗显然也是知道两人要做什么的,可是他这么做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想了一路,顾倾城仍然不得要领,心中哀叹,她果然不适合这里么?
……
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知道些什么不得的事,顾倾城一路上都是神游天外,道了景德宫门口她才想起来自己的首要目的。仰头看着那红低漆金的门匾,顾倾城抿着嘴,抬脚走进去。
“沈婉仪!”
突然被人喊住,顾倾城愣了片刻,转头见了来人,她眉头一皱。
夜巧儿?
那长的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赶到她面前来,在她耳边厉声道:“你拎着盅毒粥是像鱼死网破?我废了这么大气力让你活过来,你便要这样作贱自己?你随我来,我有要事与你说。”
在粥中下毒,只有顾倾城一人知晓,夜巧儿居然知道此事,顾倾城心中不免惊了惊,面上却静静的看着她,并不表态。
夜巧儿的头发随意挽起,素净的脸上一派淡然,若不是五官一模一样,真的很难联想到顾倾城。
她淡淡道:“可还记得我于你说你顾家最后的血脉,你若想让他活下去,便休再胡来。”
顾倾城心头一震,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顾倾城忽然想起,她似乎梦见过一女子坐在她床前与她提及此事,只是当时精神恍惚,只以为是梦,今日见她如此说,顾倾城才记起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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