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八章第七节

　　梦晓跟刘卫军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漫天的雪花依然飘飘洒洒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地上的积雪已经有将近一尺的厚度了，自行车根本就没法骑行，只能在雪地里艰难的推着向前走！刘卫军依然沉浸于刚才的不完美之中，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梦晓歪着头看了一眼刘卫军说道：“你怎么了？跟老兵吵架了？”

　　“我跟你说啊！她不叫老兵，她叫楚娜娜！”刘卫军像是在宣布一项重要决策一般，一本正经且十分严肃的说道：“以后她就是我女朋友了！你说话要有分寸了！”

　　“啊？这么快？你这是发射火箭的速度啊！”梦晓一脸诧异的看着刘卫军，认真的说道：“想清楚了吗她可是比你大四岁啊？！你不会玩真的吧？”

　　“我和她都认识快半年了，快吗？我怎么觉得特别漫长呢？感觉都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了！”刘卫军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雪花，很干脆很坚决的说道：“可你说年龄是问题吗？我爸和我妈差了整整13岁呢，不一样爱的死去活来的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你信不信她一定是我未来的老婆。”

　　“呵不信！咱们才多大啊？以后的事情你现在就可以说得准？再说，你爸那是比你妈大了十三岁，不是你妈比你爸大十三岁，那能一样吗？”梦晓看着刘卫军那一脸果决的表情，半信半疑的说道：“未来你肯定还会遇到更多更好更优秀的女人呢，不要这么轻易就给自己套上紧箍咒哦，大哥！”

　　刘卫军侧脸看了看一旁的梦晓，说道：“反正我比你大几个月，你就等着以后管她叫嫂子吧。”

　　“哎！大哥你这算不算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梦晓用质疑的口吻说道：“她现在可还是现役阶段呢，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单相思啊！”

　　“我？自作多情？还单相思？你觉得我像吗？”刘卫军一手扶着车把另一手指着梦晓骂道：“要不是你刚才把那个老头整的死去活来的，我们刚才都接吻了！全怪你误的大事儿！”

　　“啊？是吗？那是我拯救了你啊大哥，跟现役军人搞对象，你没想想后果吗？那可是害人害己啊！”梦晓一脸坏笑地看着刘卫军，得意的说道：“告诉你这回你还真得感激我！”

　　“啊呸吧！”刘卫军对着脚下象征性的吐了一口口水。他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哎！我跟你说点正经事呗？”梦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转过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刘卫军说道：“我觉得于强这个事儿吧，还真的就不像是陈二龙做的。首先：他没有作案时间，你说他会是那种看着自己兄弟被你们爆打而袖手旁观的人吗？哦先让你们打一顿然后再埋伏于强他们？这事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其次：于强描述那个人的特征和陈二龙不像……因为吧……所以……”

　　风雪里两个人越走越远，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和谁的路是完全一样的，即便是最信任或者是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但是，只要方向是相同的，两颗心的距离就不会太远。

　　孔刚从安海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半了，他先去了小武家，小武今天刚刚从医院换药回来，因为年轻所以头上的伤口愈合的很快，脸上、身上的淤青的痕迹还在，但是基本已经消肿了。对于整件事情，小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于自己这次被伏击，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样的结果，就算那天不发生，日后也是早晚要发生的事情。只是小武觉得自己输得很窝囊。所以，他告诉孔刚给H院的那些人传个话，等自己伤养好了还要跟他们继续再战，尤其是针对那个叫刘卫军的人，按小武的话说，这辈子这个仇不报死都闭不上眼睛。至于怎么战，任由他们选，茬架可以，单打独斗也奉陪到底。孔刚感觉自己夹在这两伙人之间进退两难，身份显得尤其的尴尬……梦晓他们一伙人觉得自己是打入他们内部的奸细，而二龙他们也会觉得自己就是胡同里的叛徒。其实，自己既不愿做奸细也绝不当什么叛徒。对于二龙他们，尽管生活在这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胡同里，从小看着彼此长大的，但是孔刚始终觉得自己与他们有着天壤之别，自己并不赞成把大院和胡同分成水火不相容的两个派别，在孔刚看来，与部队院为敌表面上看来是两种不同阶级相碰撞后的战争，而实质上是自尊心上的较量，无论胡同还是部队大院都有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尊严和存在感，为了所谓的尊严而大打出手、最终头破血流，从表象上看是在维护尊严的一种展示，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种掩饰自卑心理的刻意行为。孔刚本可以完全站在一边旁观这场幼稚的争斗，而不作为两边的说客或是信使。但事与愿违，恰恰自己就夹在了这两难的尴尬缝隙里，不仅做了说客和传话人，还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警察调查取证还原事实真相的义务工作。他也时常扪心自问，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想了很久，除了因为梦晓，似乎再也找不到其它任何更合理的理由了。

　　从安海家出来，孔刚非常吃力的将自行车从他家的小院里推了出来，胡同里的积雪很深，街道上根本看不到人影，这种大雪覆盖的夜晚，谁会愿意在胡同里成为一尊雪人呢？孔刚推着自行车在胡同里走着，脚下是鞋底与积雪碾压后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那几个打着二龙旗号伏击于强的人会是谁呢？从小武和安海那里自己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难道那些人真有这个本事就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凭空消失了？即便人间蒸发还能看见点水蒸气呢吧？孔刚摇了摇头，他感觉这整件事情绝对不是一件偶然发生的事件，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对方向。孔刚隐隐感觉到，就在这长长的胡同中，似乎暗藏着某种可怕的阴谋，其实就在此时此刻，正有一双凶恶且冰冷的眼睛，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孔刚下意识的向身后张望了一下，总是感觉有人紧紧跟在自己的身后。胡同里的街道并不宽阔，但是七拐八拐的会有很多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胡同里每隔一百五十米的距离才会有一盏路灯，而且还有很多灯泡是坏的，这么深的雪，这么黑的夜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总有太多挥之不去有关于恐怖故事的片段。还记得小时候，自己的胆子就特别的小，一到晚上连出家门上公共厕所的胆量都没有，每次都必须拉着姐姐陪自己去，可是，姐姐要上女厕所，自己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了以后，紧张兮兮的站在女厕所门外等姐姐出来！就在去年的夏天，孔刚吃坏了肚子，一晚上跑了十几次厕所，最后一次外面下起了大雨，姐姐躲回了屋里，从厕所出来后没见姐姐的踪影，居然把孔刚给吓哭了。这件事情被姐姐一直讥笑了自己半年多，所以后来无论心里多么害怕，孔刚都要坚持自己去公共厕所，孔刚始终觉得自己跟其他的男孩子不一样，至于是怎样的不一样？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自己比其他的男孩子更加细致，更加的委婉，更懂礼貌，不过也好像更渴望别人的呵护与照顾。他不喜欢二龙一伙人那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样子，他更喜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男生，有时候也特别希望有人可以站出来保护自己和帮助自己，跟同龄男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有一种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自怜感。所以孔刚则更喜欢跟女孩子在一起，似乎只有和她们在一起才能找到更多的共同语言，和惺惺相惜形同姐妹一般的感受。所以，这十几年来自己的同性朋友特别的少，倒是异性朋友非常多。

　　孔刚心里的恐惧感慢慢加深他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试图早点回家，可是地面的积雪太深了，走起路来不仅湿滑而且还相当吃力。脚下“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着，总是让人觉得身后一直有一个鬼影在如影随形般的贴着自己。

　　孔刚想起妈妈曾经说过，解放以前这条胡同里曾经住过一个国民党的军官太太，从来不见她出门，但是每天都会有人过来给她送饭，但是，每天就只能送到门口，那个官太太却从来不肯让任何伙计进门。后来，解放了，解放军入城后，觉得这个官太太家有古怪，怀疑那个院子里暗藏着国民党特务留下来的电台，于是，解放军撞门冲进了那个院子，却发现那个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人，而且一看就是已经荒废了很多年的样子，在那个小院的正屋里面放着那个官太太的遗像。这个故事还是妈妈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讲过的，但是始终记忆犹新，尤其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就不免会让人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哎，这么晚你干嘛去啦？”郭润民从自家小院的门口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垃圾桶，桶里面是还在冒着青烟的炉灰渣滓。

　　这一声招呼可是实实在在吓得孔刚魂飞魄散的，要不是扶着自行车的车把，恐怕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哎呀我去！大哥你吓死我得了。”

　　郭润民呵呵的傻乐着，晃晃悠悠走到了孔刚的身旁，笑道：“嘿知道自己胆儿小还非走夜路，还真是吓死你得了！”

　　孔刚惊魂未定，看着郭润民的一脸坏笑，说道：“这不是给你们龙哥送饭去了嘛，你看看这死冷寒天黑灯瞎火的，你以为我愿意出来啊，要不是因为他这点我早钻被窝了。”

　　郭润民警觉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嗓门问道：“龙哥还好吗？听说这几天雷子来咱胡同好几回了，都是为了找他。”

　　“好着呢，吃得好睡得好，人都胖了好几斤呢！”孔刚将自行车靠在了墙边，用手掸着肩膀上的浮雪，继续说道：“光怕有什么用，你们得帮着找到那伙人啊，要不然你们龙哥不知道得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啊！这么干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们也着急啊，你当就你急呢”郭润民将垃圾桶墩在了雪地上，将身体靠在墙根的阴影处，点燃了一根烟，使劲的抽着。“没有线索啊，你说就咱家这一片儿到底谁敢冒充龙哥呢？那不是找死呢吗？可是嘿偏偏这事儿还就发生了，哎你说我就奇了怪了，这几天我琢磨了很多，但实在是跟任何人都对不上号啊，除非是……”

　　郭润民突然止住了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孔刚也看到郭润民脸部表情的变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他紧紧追问道：“除非是谁？”

　　“除非……除非是……但我不敢确定呀！”郭润民犹豫不定的挠了挠头说道。

　　“没人让你负责，咱这不就是推测嘛！哎呀你就快点说吧！你这是要急死谁啊！咋都跟你们龙哥一样呢！到底除非是谁呀赶紧说啊？”孔刚焦急的盯着郭润民追问道。

　　“肖三儿！咱家这一片儿除了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心狠手辣的主儿了！”郭润民啰里吧嗦的解释着自己的推断，唯恐孔刚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那天我去小武家的时候，在胡同看到了一个戴军帽和口罩的人，帽檐压得特别的低，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儿，但是那身材我总觉得特别眼熟，可是那个人看到我之后转身就跑掉了，而且吧！我发现他对咱们胡同附近的地形相当熟悉，以此推断，这个人应该就在或者曾经在胡同里住过。”郭润民的语速很快，好像是生怕有人打断自己的思路一般，他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而且，前一段时间派出所来过我家好多次，就是为了查找肖三儿的下落，这孙子从监狱里跑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怀疑暗算那帮部队院子弟的人应该就是他。”

　　孔刚听着郭润民一口气把他的论点依据整理完毕之后，脑子飞快地转着，上次自己在二龙家窗外偷听时就听到过肖三儿的名字，现在觉得郭润民的分析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应该可以断定，那个背后的黑手非肖三儿莫属了。“可是，他跟那帮部队院子弟没什么过节啊？有必要这么往死里整吗？再者说了，他干嘛完事儿了还要栽赃嫁祸给二龙呢？”

　　“肖三儿是谁啊？他连自己亲哥亲嫂子都下狠手呢，还管什么过节不过节的么？”郭润民将烟蒂弹到了很远的雪地里，冷冷一笑说道：“你们小或许还不知道那人的恶毒，再说了，那件将呢大衣对谁来说不是一个诱惑啊？肖三儿和二龙他大哥有仇，在他看来兄债弟偿也算是天经地义的吧？”

　　“噢！就为了一件大衣，就捅了人家六刀啊？！这也忒狠了吧？”孔刚陷入了沉思之中，在这之前自己对于肖三儿这个人的品性根本没有什么概念，他更不愿意相信这世界上真会有如此凶残的末路狂徒。“那……怎么才能找到他？”

　　“切，开什么国际玩笑啊？！连雷子都找不着他，怎么着？！你还想见义勇为立功受奖啊！”郭润民拍了拍孔刚的肩膀，一脸不屑的表情，说道：“回家睡觉得了，只怕你刚看到他人影儿就已经壮烈牺牲喽！小子，你做不了英雄，就你这小身板瘦得跟茶叶棍儿似的，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能对付他的不是二龙就是雷子，别说是你，就是我，两个加一起都等于买一送一，白搭！”

　　郭润民弯腰拎起垃圾桶，向胡同口的垃圾站走去。“肖三儿！”孔刚自言自语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应该就是他，孔刚觉得已经找到了线索，而且非常肯定！可是，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他呢？孔刚觉得应该把这些线索告诉给姐姐孔灵，毕竟她要比自己更了解这个叫肖三儿的混蛋，何况姐姐要比自己大四岁，社会阅历也比自己多很多，或许她会有更好的办法翻出那个人吧。

　　孔刚将自行车推进了自家的小院里，蹑手蹑脚的走到姐姐的门口，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先是轻轻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推开了姐姐的房门。“姐！姐！”孔灵并不在房内，写字台上放着一本半打开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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