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六章 第三节
孔灵从弟弟的语气里似乎听到了某种不快,她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弟弟的脸,轻声问道:“最近很少听到梦晓的消息啊!?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怎么也不见他来家里玩呢”
“我哪儿知道?最近总感觉梦晓他们一伙人神神秘秘的,似乎是在故意躲着我!”孔刚双手托腮直勾勾的望着窗外,一脸的不畅。“爱理不理,不理我还懒得理他呢,有什么可牛的?不就是一帮部队大院子弟嘛。切,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们呢!”
“呵呵别闹小孩脾气了,我总觉得梦晓跟别人不一样,他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孔灵伸手刮了一下孔刚的鼻尖,呵呵的笑出了声:“不过,他们确实跟我们有所不同,他们从小就是在楼房里长大的,要知道,我们的世界是他们难以理解也是没办法接受的,所以,你如果想和他们成为好朋友,就要有足够的耐心!”
“住楼房怎么了?住楼房长大的就可以趾高气昂啊?”孔刚其实可以感觉到自己与梦晓之间的不同,无论是言谈举止或是做事的方式方法甚至于对于事物的思考与判断,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但孔刚依然不能接受梦晓以及其他部队院子弟对于自己的轻视和疏离,在孔刚的思想里认为以诚相待就应该换回真诚平等的回馈,可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信任以及真诚的回应。“再说了,我也不需要他们怎么样对我,只要梦晓对我好就可以了!”
“对于这些部队大院子弟而言,其实他们远没有咱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势,对他们来说,我们认为再正常不过的环境,对他们也是极其陌生的世界,所以他们必须学会抱团取暖一致对外,否则他们就没有安全感,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刚刚离开妈妈的怀抱突然找不到熟悉的味道了就一定会慌张会恐惧用哭声来表示内心的惶恐和不安,所以说刚出生的婴儿啼哭不是渴了也不是饿了而是找不到那个曾经熟悉的环境了。这其实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从小就在那么一个小天地里生活,虽然说大院里的设施一应俱全什么都有,但是他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过惯了公主王子一样的生活,所以大院以外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太陌生了,甚至根本无法适应这个他们眼里所谓的外面的世界。”孔灵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对于部队院子弟的看法,而且观点十分独到和犀利,句句话都直击要害,听得孔刚有些目瞪口呆,孔灵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虽然目前他们还很柔弱,但是,他们绝对不是二龙那伙人嘴中的羊羔,更不会像现在暂时这样的没有章法任人欺负,毕竟他们的父辈有着很多有关战斗的实战经验,这些部队子弟就是听故事也可以学会三分,外面的世界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一旦他们适应了外面的世界,二龙他们这些没有章法的小打小闹很快便会失效的。所以,早晚有一天这些部队院子弟会形成一股很强的势力,与咱们这些胡同里长大的孩子形成一种对峙的局面,到那时谁胜谁负就很难说了。”
孔刚全神贯注的听完孔灵的分析后一副膛目结舌的表情,他从来没有想到姐姐竟然有着这样缜密的逻辑思维和清晰的表达能力,这种即有样貌又有智慧的女生并不多见,很有一种听中央电视台主持人评论国际形势的态势。“那,以后我们是不是会被他们欺负呢?就像二龙欺负他们那样?”
孔灵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会,首先他们对我们没有物质上的需求,他们抢我们什么呢?其次,他们所受的家庭教育就不会导致他们可能像二龙他们那样穷凶极恶不计后果,他们只是不想受欺负只是在找回所谓的平等和尊严。最后,就是他们未来的归宿,理智告诉他们不能做越轨的事情,他们的父辈是军人是国家干部,所以他们未来的归宿大多会是部队或是党政机关,他们心里清楚太出格的事只会让他们自毁前程,他们才不会那么傻偏要去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呢!”
“姐,你怎么懂这么多呀”孔刚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用钦佩的眼光望着姐姐,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惊讶,原来姐姐竟然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生,霎时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现在终于知道你姐厉害了吧?我的书可不是白读的哦!你知道,我以后高考的志愿是什么吗?”孔灵有些得意洋洋的看着弟弟,孔刚则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孔灵继续说道:“我要报人大的新闻系。”
孔刚报以完全支持的手势,说道:“那你以后一定是新闻联播的女主持人喽!”
孔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手指了指屋顶,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咱家这背景,能做个记者你姐我就相当知足了!”
孔刚握紧了拳头做加油状给姐姐鼓着劲说道:“事在人为境由心造!姐你等我以后赚钱我帮你来实现这个梦想啊!”
孔灵看着弟弟,脸上再次泛起了笑容,天下姐弟或许都是一样的情深,没有姐妹之间的矫情更没有兄弟之间的争强好胜,所以显得特别的融洽。孔灵突然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哎呀,光顾聊天了,快去上学吧你,已经迟到了!”
“你呢?”孔刚倒是显得不急不忙的,似乎毫不在意的神情:“没事,下午的课去不去都一样,自习和考试辅导,在家学一样的。”
“我今天下午没课。”孔灵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要不下午咱俩去新华书店吧?”
“好吧!反正今天天气不错,在家闷着怪可惜的!”孔刚站起身兴高采烈的回应着姐姐。姐弟俩背上书包,推着自行车出了自家小院的大门口……
正午的阳光从树梢的缝隙倾泻下来,地面映出斑斑印记,阳光明媚,白云涌动,繁花似锦,满目舒爽。北京城永远都是这么大气,这么爽快,就像北方人与生俱来的性格,从不扭捏从不造作,动中有静,粗中带细。皇城根脚下长大的地道的老北京人热情的就像这午后的阳光般温暖浓烈。
郭润民走出了自家的门口,沿着蜿蜒的胡同向小武家走去。刚刚吃了一大碗炸酱面,感觉肚子又撑又涨,郭润民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点了一根烟,下午四点的胡同里相当的清静,上班的人还没有下班,闲在家的人不是去菜市买菜就是在家里准备着当晚的食材。今天,胡同里难得没有一丝寒风,虽然阳光很难照进这狭窄的胡同里,但仍可以感觉到几分春暖的温度。郭润民一摇三晃紧贴着胡同右边的墙根向前走着,八十年代在大街上,任何人都可以很轻易的辩认出所谓的好人与坏人,好人走路从来就是心胸坦荡昂首阔步走一条直线,也从不会摇头晃脑眼神游离到处瞟。坏人则不同,走起路来总是摇晃着肩膀,撇着八字脚,似乎是在向世人炫耀着自己的彪悍,眼睛也总是环顾着四周围,一副瞅谁都不顺眼的表情。而且,坏人永远都是紧贴着墙根行走,也许是因为坏事做多了,时刻都得提高着,在内心深处防范的意识相当强烈,唯恐一不小心就会被几个仇家夹在中间,背靠着墙根至少还有一些安全感……
郭润民看到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小岔路口,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身影,那个人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解放军帽,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眼睛,这么暖和的天气那个人还戴着一个白色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的脸,郭润民觉得这个身影很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这是胡同里哪家的街坊邻居还是认识的什么人。郭润民放慢了脚步,极力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身影的信息。那个人似乎也看到了郭润民,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向另外一条胡同的方向快步走远了。郭润民也紧追了几步来到那岔口处,虽然一时很难将这身影跟记忆里的谁对得上号,但是郭润民敢断定这个人应该就是附近的人,因为这个身影很熟悉,而且这种熟悉感似乎由来已久,绝不是那种似曾相识或是偶尔一瞥后留下的印象。那个身影的步伐很快,郭润民只是看到那个身影在另一个岔口处的地面上,留下一闪而过的一团黑影。“是谁呢?”郭润民在心里仔细回忆着,这个身影似乎很早就印在了自己的记忆中,而且很深刻,但是,又觉得很陌生,应该是近些年都不曾再出现过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所以让自己难以在这一瞬间做出准确的断言。
“嘿!你丫跟这儿鬼鬼祟祟的看什么呢?”安海突然在背后猛拍了一下郭润民的肩头,把猝不及防的郭润民吓的一哆嗦,心率加速扑通扑通的狂跳不已,恨不得一张嘴就能将心吐出来,这心跳就连安海都听得一清二楚的。郭润民腿脚发软差点坐到了地上,手里的半截香烟也顺势掉在了一旁的水沟里,他回头时面色惨白一脸惊恐的说道:“我操,你特么吓死我啦!人吓人吓死人啊!”
安海顺着郭润民张望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看着什么了?把你丫吓成这德性!”
“看着你了!”郭润民惊魂未定深深的呼出了一口长气回答着:“哎刚才我看见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是觉着倍儿眼熟!但是那个人看到我之后反而就立刻顺着那边的胡同走了。我总觉着这事儿有点蹊跷!这不正琢磨呢么。”
“噢!是吗?是不是看到你死去的舅舅了?”安海一脸顽皮的拿郭润民打着镲,其实自己知道郭润民压根就没有什么舅舅,只不过是戏谑他一下罢了。
郭润民朝安海肩膀上狠狠的擂了一拳回敬道:“对,我舅带着舅妈晚上就敲你家窗户去。”
安海嘿嘿嘿的坏笑着,好哥们之间拿死人开这种玩笑本身就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是子虚乌有的人。“快走吧,小武还在家等着咱俩呢。”
小武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绿军装,这身板绿是自己去年从Z院一个子弟身上扒下来的,拿到手里一看,连领口的配给红印章还十分清晰,一看便知道是没有下过水的崭新货,所以就没舍得拿出去换钱,一直当成压箱子底的心爱之物。今天对他而言是一个大日子,第一次带队去打猎,第一次体会当老大的荣耀和权利,小武站在房间里有些发黄的穿衣镜前,板绿的纽扣没有系,露出里面已经很久没有清洗过的灰色棉袄,部队配给的棉袄会显得有些宽大,尽管很暖和,但院外的孩子还是更适应父母为自己亲手缝制的棉袄,既暖和又合身。小武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极力模仿着二龙平日里的表情和手势:“哎!孙子,别让爷动手,老老实实的把这将呢大衣脱了,爷今儿放你一条生路……嘿!给脸不要是吧?”小武凭空挥舞了一下手臂,仿佛自己已经感受到了拳头击在对方脸上时的那种畅快:“爷不出手你丫是不是觉得爷好说话啊?快点,赶紧麻利儿的给爷把大衣脱下来别让爷动手啊……”不对,小武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二龙好像没有这么多的废话?自己记得二龙几个眼神就足以让那帮小屁孩魂飞魄散了,小武重新整理了一下上衣,换了个姿势面对着穿衣镜,一脸严肃的说道:“快点脱……怎么着等着爷动手呢!”还是不对!小武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没有二龙的凶狠都没有足够的威慑力。小武将书包挎在脖子上,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着穿衣镜比划着。“我让你快点脱听见没!要不爷就给你丫放血……”
“笃笃笃……”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安海和郭润民走了进来,小武离开了穿衣镜,将装有匕首的书包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怎么着,你俩都准备好了吗?”
“对付几个羊羔子还要准备什么呀?上去啪啪俩大嘴巴,告诉你全特么傻!”安海一脸毫不在意的神情,用极轻松的口吻说道:“然后小刀这么一顶,再然后,将呢大衣到手!最后就是钱分三份,咱们去新桥(注:崇文门外一家俄式西餐馆,八十年代部队子弟上老莫,院外顽主下新桥。)暴搓一顿……”
“是四份!”小武眯着眼一脸怒气的看着安海,说道:“我说过了,就算龙哥不参加,无论什么理由也不管有没有理由,都必须分他一份。否则,你们自己去,我退出!”
“对对对!是四份!我说错话了,咱做事什么时候不仗义了哈!”安海自知说错了话,急忙陪着笑脸尴尬的更正着。
小武瞪了一眼一旁的安海,沉吟了片刻说道:“做人要是连仗义都能忘,以后就甭做兄弟了!”他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继续道:“十五分钟后出发!”
安海没敢再多嘴,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郭润民一脸木讷的盯着门口发呆,似乎依旧在记忆深处挖掘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小武冲郭润民扬了扬下巴,说道:“哎,你丫还琢磨什么呢?半天也不说句话?”
“哦!没什么,就是刚才看见的那个倍儿熟悉的影子,但是始终想不起来是谁!”郭润民有些含糊的回答道:“可我总觉得那个人我肯定认识,但奇怪的是他看到我以后就跑了,我就奇怪他为什么一看见我跑呢!”
“你可得了吧!瞧把你能的!这胡同里谁会看到你就跑啊”安海接过了郭润民的话锋,带着嘲讽的口气说道:“瞧你丫那怂样,我估计你跑还差不多。”
小武也跟着呵呵一笑,在这一片儿郭润民其实还真算不上什么顽主,无非是跟在二龙和自己身后的小跟班,要说有人看到他会跑,小武还真不相信。
郭润民不服气的跟安海争论着:“我怎么怂了?真是觉着眼熟好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而已。”
小武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说道:“行了,该出发了,管他是谁呢?反正咱不能饿着,现在时间到了咱们得出发去打猎了,再晚就错过这波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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