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子

　　程瀮若想哄一个人，只要她花心思便没有不成的，再加之她如今的年龄占着优势，九岁的壳子，外人便是再如何想不到这副壳子里是怎样的九曲心肠。

　　与顾夫人一个时辰的相处下来，程瀮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天真无辜，言语中十分烂漫透着三分压抑，成功将一个母妃早亡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消除了顾老夫人对于她是否投靠了皇后的疑心。直到程瀮告辞之后顾夫人还满脑子都是这小姑娘的不容易。

　　程瀮回宫时心情是不错的，虽说这趟出宫的目标并没有圆满完成吧，但至少也算是迈出了一步。她本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让顾长靖变成她所能护的“食”，这事儿吧，总要慢慢来才好，没事儿，她不着急。

　　最起码，她是让顾老夫人对她的疑心消除了，并且还适时表达出了朦朦胧胧自己也不太懂的那种对顾长靖的情态。相信顾夫人是看在眼里了，只要顾夫人对她没有疑心，那么在为顾长靖择亲之时，顾夫人会不会考虑她一二呢？她在宫中位置尴尬，也没有参与到权力中心的机会。就算顾家不打算尚主，在京城闺秀都不愿与顾家结亲的状况下，程瀮与顾长靖走动一多，这一二分也许就会变成三四分了呢。而到了三四分，程瀮便有把握让它变成十分。

　　看着走在前头的小主子兴高采烈的样子，溪蕊是不明白这主子在高兴什么，只是溪蕊年纪虽小却深谙宫中生存之道，身为奴婢，忠心即可，主子的心思可不是能随便猜测的。程瀮便是看重了她这一点，将她由一个二等宫女提拔为贴身伺候。

　　“公主，”忠心的小溪蕊发现了前面的状况，出言提醒，“太子殿下在前面。”至于要不要过去见礼，那便是公主的决定，她只负责提醒还没看到人的公主殿下。

　　太子？程璟？

　　程瀮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敛了笑，程瀮深吸口气硬生生让自己端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天知道她一听太子这两字是如何的厌恶如何得想要揪着对方大耳刮子抽过去！

　　徐徐行至那长身玉立一派风流儒雅的太子身旁，程瀮敛身为礼不露一丝的破绽，“参见太子殿下。”

　　自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太子，平日里程瀮从不轻易在后宫走动，而太子又是成了年了，进出后宫也是有不少的束缚。皇后即便召见得勤快，程瀮却是避着皇后那边在走的，这还能碰面，不得不说是太过巧合了。

　　当朝太子，程璟，现年二十三岁，朔帝众多儿子中排行老三，生的是唇红齿白，继承了皇后的好相貌。凭着长袖善舞的手段在前朝和皇帝面前颇为吃得开，又加之是原配嫡妻所出唯一这么一个嫡子，朔帝对太子的宠爱那是没的说。

　　太子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温和谦逊，礼数周全的典范，但是程瀮太了解这位太子了。行三，嫡子却非长子，这在太子和皇后心中是根刺，是多情的朔帝扎在他们心中的一根刺。当年朔帝尚在潜邸之时府中便是美人成群，当年皇后尚未成为太子妃朔帝便有了两个儿子。青梅竹马的情谊到底架不住温香软玉在怀的诱惑，或许，皇后便是在那时看透了朔帝的本性。在那样一位善于弄权的母亲的教导之下，若说太子是什么谦谦君子兄友弟恭，那才真是有鬼了！可偏偏前世的程瀮便是鬼迷了心窍，帮着他残害了自己那么多的兄弟同胞，直到终于轮到了自己轮到了自己的亲弟弟她才醒悟过来！悔啊！

　　尽管心中多么的纷乱纠结，程瀮的礼数与表情是一点都挑不出毛病的。小姑娘甜甜脆脆的请着安任谁看了都生出一份欢喜。

　　程璟柔了表情，伸手以扇面托起程瀮的双臂，“皇妹不必如此多礼，自家兄妹说什么参见不参见的。久未见皇妹，皇妹长高了不少啊。”

　　看着太子伸手似乎有要抚摸自己头顶的意思，程瀮咯咯一笑扭了个身不着痕迹避开，嘴里道：“太子事多人忙，这后宫中来的少，自是少见。”

　　小姑娘笑得甜，天真烂漫的模样，程璟便也跟着笑，“是呢，想来皇妹是清闲的，还能有闲暇出宫游玩，得空儿去我府上。咱们兄妹本就不同其他兄弟姐妹的情分，如今皇贵妃又去了，是该多顾着些皇妹才是。”

　　程瀮垂下眼睛绞着自己的裙带玩儿，声音低了下去，“是。”

　　程璟便拿着扇子轻轻敲了自己的额头一下，“瞧我，说什么不好，倒是又惹得皇妹伤心了，该打！”弯腰看来，眼中闪着关切，“皇妹切莫伤心，宫中还有母后在呢，那是你嫡母又是你亲姨母，必不会让皇妹委屈。”

　　“是。”程瀮福了福身，退了一步，心中越发的厌恶。瞧瞧，这话说得多好，若真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此脉脉温情攻势想必是招架不住的。

　　小姑娘一直低着头，程璟只当是戳到了孩子的痛处，紧着安慰起来。

　　程瀮本不欲与他废话，这半路偶遇打个招呼已数勉强，实在不愿忍受这位太子的虚情假意，强挤出一个笑脸，“太子殿下，我阿弟想必在等我，先告辞了。”

　　程璟笑了起来，“巧了，我这也正想去瞧瞧十二弟，自他满月远远见过一面竟是还未好好看看这个弟弟，我这哥哥当得也是不够尽责。”

　　“太子说笑了，太子繁忙，有哪里能时时顾到这些小事。”程瀮低下头暗自皱眉。

　　“自家兄弟之事哪能说是小事，是我疏忽了。”程璟当前一步超前走去，“延清宫中无后妃，我这前去也不算越礼。走吧皇妹，莫不是不愿我去么？”瞧着程瀮脚步不动，程璟便打趣了这么一句。

　　程瀮咬着牙挤出一句，“怎会。”

　　一路上，程璟温言相询，程瀮心里翻着花样地骂人面上却还得笑脸相迎，郁闷了个半死。

　　“皇妹今日出宫去了何处？”不动声色地，程璟似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程瀮暗自皱眉，嘴上应对得却快，“也没去何处，就随便街上逛逛，倒是恰巧遇到了顾家的公子。”既然程璟这样问了，便是留意了她的行踪，这种时候再瞒着掖着便没意思了，还有点欲盖弥彰。程瀮现在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九岁的小姑娘自然是不该有那么多防人的心眼儿的。

　　程瀮的回答让程璟满意微笑，“皇妹怎么认识顾家公子？那顾公子不是一直在边关今日才回京么？”

　　“说来巧呢，那顾家另一位公子醉酒与我们夹缠不清，顾公子正巧撞见，要与我们赔礼便邀我们去了府上。”程瀮一张嘴谎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反正顾家不太爱与太子来往，她与顾长靖如何认识，想必太子也不能去问顾家人。

　　折扇敲着左手，程璟暗自点头，程瀮所说倒是与暗卫瞧见的场景相符。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还没有说谎话的心眼儿呢。

　　程璟笑得便有些刻意了，“久闻那顾家公子少年英雄，一直无缘结交，皇妹既是与顾公子相识，改日便也带愚兄见见？”这话说得有些突兀，但程璟不认为程瀮能听出什么不对劲。

　　混蛋！又想利用她？！

　　程瀮咬牙，正想着怎么将话题打混过去，延清宫已近。程瀮眼珠子一转决定直接不接这茬，反正她是小姑娘，天真单纯没心眼儿，什么心思都表现在脸上，顾家公子自然是不如自己家弟弟亲厚的。小姑娘跳了起来往前跑，“哟哟，到啦到啦，阿弟乖，姐姐回来啦！”

　　剩下程璟太子很是无奈地看着小姑娘蹦跳着跑远的背影，叹着气跟了上去。好吧，不急，慢慢来。

　　延清宫中，软软白白的小娃娃一见了太子不待太子伸手抱来表达兄弟之爱，便“哇”地一声哭了个天昏地暗。

　　程瀮手忙脚乱抱着小娃娃又拍又哄地安抚，纪屏姑姑忙不迭向太子道歉，“太子殿下您赎罪，小皇子许是饿了，太子还请移步，让奶娘来喂喂小皇子。”

　　程璟脸色也不大好看，略有些尴尬，却是一瞬间便压制了下去，弯了弯嘴角，仍是一副温柔好哥哥的面孔，“是我的不是，姑姑好生安慰十二弟，莫叫小孩子哭坏了。”

　　太子要走，程瀮自是要亲自去送的。将程错交给了纪屏，程瀮送了太子出门，一脸的抱歉，“是阿弟不懂事了，太子殿下莫怪。”

　　一个七个月大的娃娃你说他懂事不懂事的不都是废话么？反正太子殿下打着来探望弟弟的名头，却是连凳子都没坐上便被小娃娃哭出了延清宫。

　　端着性子好生安慰了程瀮一番，表达了自己并未生气绝不会跟小娃娃计较，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带着怨念便离开了。

　　程瀮背转身黑了一张脸，快步跑去看自己的弟弟了。

　　见小家伙咯咯乐着与纪屏玩的正欢，丝毫没有刚刚一副哭得要背过气儿去的倒霉相，程瀮这才放下心来。

　　这太子简直就是讨人嫌！算账可以以后再算，现下还是躲着他别叫他吓着阿弟才好。程瀮暗暗下决心以后更要避着太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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