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林兮儿因为身上的伤，睡得并不安稳，因此是第一个听见声音的。

        她睡意朦胧，还是下了床，撑着身子坐到了轮椅上，夜里很静，以至于林微雨的叫声格外突兀，林兮儿半眯着眼，打着哈欠，推着轮椅往院子里去，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月亮很圆，亮亮的光撒了一地，清楚得还能看见林言种的葡萄藤，一圈一圈地往上蔓延，几片小小的嫩芽点缀在上面，泛着冷光。

        林兮儿推着轮椅慢慢前行，越往后那叫声越清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嗓子喊破。

        林兮儿的推着轮子手停下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讲真，要不是林微雨对着她，林兮儿都要以为这是谁家的大狗了，林微雨看了她一眼，然后漠不关心地移开眼。继续对着月亮嚎叫。

        林兮儿真的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同平日里那个翩翩公子联系起来，林微雨抠得木屑都要扎进肉里了，却丝毫不能缓解自己的尴尬。

        林微雨还在嗷呜嗷呜地叫着，期间还有几次破了音，整个音调山路十八弯地打了个圈。

        林兮儿死死咬着自己嘴里内壁的肉，目不斜视地把轮椅打了个圈，企图逃离，却没想到林微雨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在两只手做了辅助作用的前提上跑过来的。

        然后冲着她嗷呜嗷呜，林兮儿把头往后退，连双下巴都要挤出来了。

        林微雨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你想让我干嘛？”

        林微雨不说人话，依旧嗷呜嗷呜地冲她叫唤。

        林兮儿试探着迟疑地，学着他的样子，“嗷呜”了一小声。

        林微雨兴奋了，快乐了，嗷呜得更起劲了。

        看到林兮儿就嗷呜了一声之后没什么反应，还要用爪子去扒拉她两下，林兮儿只能十分羞耻地冲着月亮叫唤，像是月亮欠了她几百两。

        荒唐。

        第二天一大早，六个人都顶着两幅大大的黑眼圈，眼皮耷拉着走出门外，然后看见各自的模样，无语凝噎。

        林言最先开始发言，一发言就是一顿国粹输出，他起床气很重，一大顿输出后众人只抓住了一个意思——谁家的傻狗装狼叫了一晚上，过年抓过来炖了！

        林兮儿坐在轮椅上，看了眼被陆子思带出门外的林微雨，莫名心虚。

        林微雨见林兮儿看她，挣开了陆子思的手，走到了林兮儿身边，站在那里又变成了一块木头，一动不动的。

        林兮儿坐在轮椅上，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他站在她面前，刚好遮住了阳光，光影给他的身影描出了模样。

        林兮儿看着他，又无措地看了眼陆子思，几个意思这是？

        陆子思也很懵，林微雨径直走向林兮儿的时候，他甚至还想伸手捞一把，但是没能抓住而已。

        支落揉了揉眼，大概是没睡好的原因，受了些风寒，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嘶哑，“好了，别在这围着了，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她有些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

        林兮儿点点头，推着轮椅往院子里走，那里有春日的暖阳，晒晒还是很舒服的。

        她用手滑行了一小段距离，觉得后面总是有些凉飕飕的，转头一看，林微雨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把她的阳光都挡完了。

        “少爷，你不去忙你自己的事吗？”

        林微雨不吭声，林兮儿停了，他也就停了，呆呆地看着她，眼睛都不带眨的。

        陆子思绕到两个人的面前，十分敬佩地看着林兮儿，“你怎么做到的？我昨天跟了他一天，他愣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我。”

        林兮儿知道林微雨吃支落的药吃傻了，但是没能知道他已经傻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到时候清醒过来，会不会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陆子思还在穷追不舍，一个劲地问它她做了什么。

        林兮儿没办法，迫于羞耻，捂住自己眼睛，掩耳盗铃一样说出实情，“不知道为什么，他昨天晚上在那学狼叫，我刚好看见了，他就拉着我一块儿叫，现在，可能把我当同类了吧。”

        陆子思震惊不已，眉毛都都跟着飞了起来，“这也行？”

        那边支落已经在喊人帮忙了，陆子思看了眼林微雨又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林兮儿，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那也行，那你管好他，我去帮忙了。”

        走的时候还在嘀嘀咕咕，好像对林兮儿给予的方案有那么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林兮儿目送他离开后又看了眼身边的林微雨，衣服穿得工工整整，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结果人却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

        林微雨也转过头看她，眼神算得上是清明，至少不那么无神。

        林兮儿被看得一愣，到底是在心里讲别人坏话，她都有些心虚。

        林兮儿拍了拍轮子，问，“你能帮我推车吗？我想出去看看。”

        林微雨走到她身后，双手抓住轮胎，以一种包围的姿势把整张椅子都拥入怀中，连同椅子上的林兮儿，他不会把着靠背去推，他只会学着林兮儿的模样，一点一点地去挪轮子，整个过程无比滑稽。

        林兮儿想哭了，怎么好好一个人说傻就傻呢，她扭过身子，拍了拍林微雨的肩膀，示意他松手，然后好声好气地告诉他怎么推人。

        林微雨听了好久，才勉勉强强听懂她的意思。

        支落这药，吃了让人变得痴呆，连反应力都下降了好多，林微雨只能听懂林兮儿的话，还是不完全懂的那种。

        林微雨推着她往大街上走，还是早晨，路上人来人往，林微雨独自横冲直撞，不是他让人，要让人让他。

        有一个小小的坡，林微雨控制不住力度，轮椅顺着惯性往前滑行了一小段，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他却突然像是找到了乐趣，开始小跑着去推林兮儿。

        把坐在轮椅上的人吓得心惊胆颤的，死死抓着扶手都不敢松开，路上行人纷纷避让，还能听见有人在骂他们。

        这就算了，问题是林微雨他不会转弯，明明前面有个横在路边的废弃摊子，他却直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推着林兮儿往那边一趟，得亏她跳车跳的快，蹦哒着一只脚金鸡独立站在路边，不然现在车毁人亡的就是她了。

        林微雨倒在一片废墟之中，轮椅还算结实，这么一撞居然还没有完全散架，只是一边轮椅飞得老远。

        林微雨就惨了，他推得太快了，加上林兮儿一跳车，车子轻了很多，一下子所有的力都施加到了轮椅上，速度快到飞起，林微雨摔了个狗啃泥。

        好，这下子跟狗是过不去了。

        林兮儿受伤的脚踩在另一只脚上，看起来十分拘谨，也没办法去扶他，他只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都沾了灰，看起来脏兮兮的，可怜巴巴。

        “现在怎么办？”林兮儿看了眼被分尸的轮椅，再转向撇着一张嘴的林微雨，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心疼轮椅还是心疼林微雨还是心疼可怜的自己了。

        这一摔，可能还把人给摔清醒了，至少林微雨能听懂林兮儿的话了，但也可能只是这一句，他走到林兮儿前面，拉着她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腰一弯，搂着她的腿就把人给背起来了。

        往上颠了颠，在林微雨混乱迷糊接近空白的记忆里，仿佛也有过这么似曾相识的一段，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大街上人声鼎沸，各路小贩都在叫喊着，买卖着。

        林微雨盯着那个插着满满的红艳艳糖葫芦的桩子就移不开眼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兮儿跟着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大批糖葫芦，甚至连糖皮都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着微光。

        她想吃。

        林微雨的模糊记忆中，仿佛还有一段关于林兮儿的片段，零零碎碎的，但是大概是有关于糖葫芦的，脑子里单薄的一条线的意识告诉他，背上这个女孩可能会喜欢。

        林微雨把她放下来，径直走到卖糖葫芦人的面前，抬手从桩子上抽出一根，那人刚想笑嘻嘻地自报价格，结果林微雨一转身，就往回走了。

        小贩人傻了，大声吼了一句“你还没给钱呢”，顺带着往前走了两步，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林微雨撒丫子就开始跑，跑得比待宰的土狗还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林兮儿目送他消失在拐角处，一转头，那小贩用无爱的眼神看着她。

        林兮儿讨好地冲他笑笑——谁出来晒个太阳还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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