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守株待兔
太后的一句话,在安勤平静的心湖里砸出了一个大洞,水花直接夺眶而出,“晴儿”转瞬间就成了“雨儿”。
安勤跪在小佛堂里,将头重重的磕在地面,哭着央求太后道:“太后娘娘!勤儿只想留在大佛堂,只想侍奉太后娘娘一人,若老佛爷觉得不需要勤儿了,就把我遣送回真如寺做杂役吧!勤儿心甘情愿。”
“傻孩子,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差你每日去皇帝那里诵个经罢了,为何哭成这样?”太后着实不解安勤痛哭的原由,便伸手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顶,金镂护甲挂乱了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
安勤却是头也不抬的继续哭诉着:“太后娘娘,您知道勤儿是又傻又笨、还不懂规矩,怎么能去侍奉皇上呢?若是去给皇上和皇后添堵了,那可怎么办?”
“勤儿懂事得很,怎会蠢笨呢?况且皇后也说了,可行。”这件事太后自然跟皇后商量了。
安勤直起身子,满脸挂着眼泪、跪着一直蹭到了太后膝前说:“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如果都觉得勤儿真能帮上忙,那勤儿一定会竭尽全力,不惜生死!”
太后见她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就忍不住笑起来:“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又没叫你去打仗。你且安心去几日养心殿,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你也可以找皇后的。”
安勤这下算是懂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自己再执意请辞,估计太后就会掉脸子了,这不都还说了皇后也会护着她吗?
“勤儿一定不负太后娘娘的信任与嘱托!必将鞠躬尽瘁的侍奉皇上。”她灰头土脸的退了。
自从入秋起,天干物燥,就听说皇帝的身子出了问题,上不了朝、起不了身,每日还只能躺着,太医特别叮嘱皇后要日夜不离的亲自照顾着。
太后此次是要安勤每日卯时正刻,去养心殿给皇帝诵诵经。或许这就是母亲的天性,总是想着把好的东西都给孩子,太后觉得安勤诵经很好,就想要把好的事送到皇帝跟前去,想着能给他每日解解乏、宽宽心也是好的。
接到新任务的这一夜,安勤都无法入睡,就连蜜枣也为她紧张。天天相处,她当然知道这位好姐姐个性是大大咧咧,虽说大错没有,却总是小错不断,这次被派去御前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一想到这些,她就低声呜咽起来,安勤在这隐忍的哭声中品出了自己未来的艰难。
第二天小六子大早就来找安勤了,是太后安排他每日领着安勤去养心殿,再负责领回来。
安勤真是感激涕零!从未踏出过寿康宫和慈宁宫的她,有小六子同行就放心多了。至少,不会迷失在偌大宫殿之中;至少,万一有了生命危险还有人给太后报信求救。
安勤随手在佛堂中取了一本《大佛顶首楞严经》就往养心殿去了。
她还记得上次参观故宫时,养心殿并未开放,正在进行为期五年的整体修复。此时,她硬是没能抑制住心中极大的参观热情,四下张望起来。
其实这养心殿不过是名气大,院落比其他宫还更小一些,也并非富丽堂皇。
大殿里,只设有御座、文房四宝和简单的家具,匾额上的对联倒是颇耐人寻味“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好像是雍正皇帝写的。
殿内明间的顶部是巨大的浑金蟠龙藻井,气势雄浑的盘踞在龙椅宝座上方,口中衔着一颗大大的铜胎中空的大球,叫做“轩辕镜”,传说能识别真龙天子。
宝座背后则挂着“中正仁和”四个大字。在大殿东西墙边各放有一条长案,两侧分别就是东西暖阁的门了。
一定要低头做人!到了东暖阁门口,安勤收好了四处乱瞄的视线,再一次提醒自己:只要进了这个屋子,便是危机重重,说错一句、多看一眼,后果就是不堪设想。
她将头压得极低,跟着小六子跨进了东暖阁。屋子并不大,地面全铺满了黄底正龙纹地毯,人只要一踏入就没了声响。
小六子腿脚利索的跪在地:“奴才恭请皇上圣安。”
安勤也毫不迟疑的赶紧跟在他后面跪下了:“勤儿恭请皇上圣安!”
来之前小六子跟安勤交代过的,皇帝对满汉之间的界限特别严苛,汉人是没有资格自称奴才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在这位大名鼎鼎的皇帝心里:汉人连当奴才都不配!
“太后娘娘派勤儿来给皇上诵经的,”小六子继续说道。
“恩,知道了,”只听得皇帝的声音沉沉的自窗前的木炕方向传来,看来他这真是躺着起不了床了。
等小六子一走,安勤就没了主张,皇帝不让起,她就一直伏在地上也不敢动。
“你平日就是这样趴着给太后诵经的?”尽管这个人的声线是清朗悦耳的,还带着些许京腔,但说出来的内容却往往让人尴尬难受。
“回皇上话,勤儿平日不是趴着诵,是站着诵的,”安勤仍旧伏在地上回答,只听到炕上隐约有继续翻书页的声音,就没有下文了。
安勤就这样在柔软的龙纹地毯上,足足趴了半个时辰,没挪动一下。
“到辰时了,跪安吧,”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安勤已经觉得自己脑充血,估计脸都成了猪肝色。
她慢慢的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腿上,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双腿发麻钻心的疼,她向炕床方向福了身:“谢皇上圣恩。”然后就一小步一小步的退出门去。
天知道,安勤做完这几个简单的动作,有多么艰难!
她只怕自己头昏摔倒、脚下拌蒜,那就是“御前失仪”!会被直接杖毙!
皇帝虽一直斜躺在木炕上,偶尔会用余光瞟这个小宫女,其实也并无心在书上。
他总是在猜想着:这汉人宫女到底是有什么幺蛾子?忽然莫名其妙的到东暖阁诵经,也是她唆使太后的计谋吧?还有皇后那边,好像也挺喜欢她。这短短不到一年之内,她就有了这样笼络人心的经营,到底是欲谋何事?
姑且让她跪着好好想清楚些!
这次必要寻些她的错处狠狠惩罚,才能让她远了太后和皇后,最好逐出宫去,让她死了这算计之心。
皇帝瞧她从进了门开始,一张脸就只朝着地面,片刻也未曾抬起来,居然也能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跪了半个时辰,俨然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与之前两次的放肆模样判若两人。
他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此情此景正如同“守株待兔”。
但他却为何刚好是属兔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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