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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恶的代价


  时光如白驹过隙,刹那间云光辗转。转眼便到七月下旬,下个月要到通阳郡中应考。书院允考生提前一月赶考,还有半多个月时间,宝应还在书院中盘桓,离校实在是拖沓。

  明四郎学业优特,评议甚佳,武林书院长师推他免入乡试,他的婚期顺势就定在八月。

  眼瞧四郎婚期在即,时间实在也紧迫她,宝应起早赶晚,好容易做好下个药囊,却被郑瞻轻易抢走了。隔日她想对郑瞻要回来,却见谢清音将她做的药囊拿在手中把玩。踌躇之下,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跟他要回。——心里斗争半天,干脆心一横,连日再赶做出一只药囊来,这才收拾了行装往家赶。

  从杞县往通阳郡,只有大半日的车程,距离考期还有天半月光景,陈先生和杨三兄嘱她,提前十日再去就好了,总归有地方住的。

  宝应在家中歇了两日。第三日,在阿周、阿寥陪护下,来到县衙的偏门。门吏认得她,不敢迟延,立刻跑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杨子谦的亲随将她迎进去,说典薄大人杂务在身,请小娘子稍待。宝应忙问四郎在不在。亲随答道在,宝应便劳他请四郞过来。亲随唯唯喏喏去了。

  宝应坐在窗前静待,脑袋里缠绕着从前和现在的事,心中的忧伤缓缓流淌。

  她十二三岁时,登明家门的频率是一月一次,到如今的一年一次,是她与明四郎渐行渐远的明示。她与明四郎的情谊,算是无疾而终吧。自从三年前成了武林学子,明四郎待她一年不如一年。她一直试图挽回来着——想想真够傻的。

  夏蝉在高枝上迟缓地叫,树影在泛着釉光的黄花梨桌案上沉默地移。宝应悠悠地叹气,百无聊赖地盯着案上的滴钟。她想着,再滴一百下,人若不来,她就该告辞了。

  当宝应将目光转到小莲塘上,盯住莲盘上的绿皮小青蛙。听到北面穿堂渐近的脚步声,她连叹气的心思也没了,只想快些离开此地。

  明四郎姗姗来迟,阿廖将门掩上。明四郎也不说话,一味风清云淡地看她。宝应承受着明四郎冷漠的眼风,委屈地低头嘟着嘴,克制着眼中的泪意。

  将怀中揣了半天的药囊递出去,却半天不见人接,宝应一抬头,见明四郎阴沉如水的脸。她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粗暴地夺她走手中之物,一闪眼,又将东西扔进莲塘里。宝应立刻红了眼圈,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不想让泪水流出。眼睫还是被濡湿了,她单薄的双唇颤抖着,像雨中受惊的蝴蝶。

  宝应忘了怎么告辞的,只记得到临走时,她也没能说出一句绝决的狠话。

  她在街角恍惚地啃起一只糖犁膏时,才在心里认真说了句:明四郎,杨小宝真的不理你了。心里空落落地难受,这时候才茫然忆起,她于情于理,该问候明家的长辈——

  哎,算了。明四郎婚期将至,明家正紧锣密鼓地筹备,根本没工夫理会她吧。在街上信步闲逛,就到了妙音阁外。妙音阁里看客盈室,声音嘈杂。宝应略站了站,又悻悻地走远了。

  漫无目的地逛荡许久,阿周阿廖倒不催她。

  又从县衙外面过,见法鼓厅延伸到外面的廊阶,站了许多看审的百姓。从里面的法堂里,隐隐闻得女子的嚎叫声。宝应正纳闷,听看审的人议论着,方才明白了缘故。

  这里受刑的事主,乃是宝应暗算过的同窗——孟胜之母。据闻,这位大娘状告的也是云深学子。宝应猜着,被告多半是袁介子。她兴趣缺缺地走开了。

  从之前的艳诗传情,到这一回的魂断章台,孟胜与袁介子的“禁断之恋”,俨然将云深书院推到风口浪尖。

  别个书院未必没有这类事,大抵不曾闹到这样尽人皆知。不过事往开处想,孟胜死在书院的试假期间,而且是暴毙在南风馆,又非亡在书院,古代也没无过错责任的说法,宝应相信,只须院方处理得法,早晚可将物议压下去。

  至于死去的孟胜,与几乎身败名裂的袁介子,恕她实在同情心有限。就在孟胜暴亡之前,他还伙着袁介子,要污陷宝应月考上舞弊,差点要将陈先生和他的友人裹进来,更有甚者还试图挑动公议,要书院将她除名。

  宝应颇觉可笑,这是黔驴技穷了,还是失心疯了?不说这心思成不成,这时节不低调做人,是铁了心要让书院舍了他们?也不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本朝对女子通常不用肉刑,却对这孟胜之母动了刑,也不知县尊为何如此动怒。顾、陆、陶、孙几位,自被书院除名,都缩在通阳郡府里。自从钦差到了通阳,他们是自顾不暇,哪还有闲心照应袁介子?

  想到这其中纠葛,宝应颇觉烦厌,可是事关自家,还是耐着性子在县衙外听了许久。

  听了一会儿,原告已然昏死。看县尊这行事态度,似乎不打算将袁介子定罪羁押。

  宝应挤出看审的队伍,心里沉甸甸的。依她对明县尊的观察,说他与顾、陆、孙、陶同流合污不见得。这几家人在通阳,名声都不算太好。这位县尊出身不太坏,因为家世尚可,倒比杨子谦这类人还清傲些,不屑于对上流姓族太过谄媚。不过老话也说,人老奸马老滑,此人的精明世故也在是印在了骨子里。

  最可能的情况是,明县尊被人递话,这人影响得了他,且要他如此这般外理此事。

  宝应剖析自己的内心,孟胜猝亡,她谈不上可惜,可是若有机会,让她斩草除根,将袁介子或隐怀薇也料理了,她不见得会下手。

  倒非她妇人之仁,差点被人算计死,哀悼毒蛇的不幸。只是叶茂有根,牵枝绊蔓,她没信心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既然山水有相逢,做事还是审慎些好,她毕竟亲友在侧,不该心存侥幸,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晃晃荡荡地往商坊走,走到惯常出入的巷口,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凑上来,说她的同窗在楼上等她。

  宝应顺势向上望,酱色的二层小楼上,灰突突的酒店布招后面,那张若隐若现的脸明显是郑瞻的。

  此人恶行累累,前番夺她手工制作品的仇,她还记着呢。本待不理她,转眼郑瞻一让开身,谢清音清俊的面容,在晃荡的布招后面一闪而逝。宝应不由心头一喜,与阿周交代一声,跑过窄窄的街面,兴匆匆跑上二楼。

  这是个背街的酒馆,出入的多是近坊的熟客,而郑谢二位明显是生人。奔上二楼的时候,大堂里有有不少暧昧探究的眼风——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她微微以眼神示意。幸好,楼上就有了私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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