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辰时
楚念小心翼翼靠在祈桓的肩背上，闭上眼，神色很是满足：“你已整宿未合眼，快去睡一觉，我去去刺史府就回。”
“一切小心。”祈桓的手掌抚过她的发间，扶正了楚念脑袋上束发的歪歪扭扭的竹青风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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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念在巷子里左拐右拐，才寻到了刺史府的木牌匾，朱门清幽，这刺史当真是两袖清风，连府邸都显寒酸，看模样是被慕容那个亲戚知州压榨的太厉害。
楚念朝门丁递了府帖，心道刺史定能会意，便转身离去
刺史这一职本就是朝廷用于牵制知州，谁料知州嚣张的过了头，贪赃枉法，目无纲常。刺史三番上表，上头也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为了不打草惊蛇，楚念换了接头地点，让人捎信定在了城东的小茶寮。
她要了碗熟水和几叠范阳吃食。
为饮涤尘烦，此物信灵味，说的就是着民间的凉茶。
楚念将腿跨在长条木凳上，露出了玄色马靴，一副十足的纨绔样。
凉茶入喉，此茶叶洁性不可污，倒不像是他的地界主人污浊不堪。
不几时，刺史府的人便带着三两随从来了。
楚念忙起身：“刘伯伯。”
刘靖南眼见楚念的男儿扮相，打量了许久，才忧心上前：“念丫头，你的伤好些了？那些个刺客可需要回禀圣上？”
楚念吟吟笑着：“我此次本就是秘密出访，实在无需如此着急。至于刺客之流，刘叔放心，总有一日，我会把他们挖出来。”
刘靖南暗叹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楚念知晓，刘刺史是真的忧心自己一个孤弱的小女子。
刘靖南一番承禀，楚念才依稀捋清慕容这些年干的腌臜事儿。
其一是卖官鬻爵，慕容成甚至胆大包天地保留了卖官收据，上至范阳知州，下至太守，地方节度使，这范阳老家，几乎成了他慕容成的天下。这么多年来，慕容家不就是靠这一卖官鬻爵的手段，逐步稳固了在朝中的根基么？
其二是克扣赈灾的粮饷，景德十五年，南疆一带旱灾绵延，朝廷特拨的几车赈灾的粮饷，竟在途中被劫。圣上雷霆之怒，却查不出失踪在何处，只摘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乌纱帽作罢。原那几车银两，全流入了知州家的大宅。这几年知州家兴产业，重农时，欺上瞒下，剥肤锤髓，过得好不滋润。
楚念玩弄着手中的折扇，望向九天的霞光，双瞳如剪水。瞧不清轮廓，只觉其姿灼灼。
纵使慕容再滔天的权势，只要开了一闸，便要似洪水猛兽般往外涌了。
楚念捧起瓷碗，吟了口熟水，沉吟道：“刘伯伯可记得几年前被慕容参了一本，后来被发配到了范阳的安国候爷？”
刘靖南捋了捋胡子，拧紧眉头，叹了口气：“哎，这几年范阳老百姓谁人不知呀，圣上的亲弟弟因触怒了圣颜被流放到此处，就囚禁城南的宅院里。可谁想的到，侯爷本是安生的人，近日又一圣旨，诛了侯爷九族，恐怕现下，连侯府的尸体都没埋干净。”
楚念沉默了半晌，摇头；“不，太后保下了侯爷幼子，墨筠。已经召回京了。”
刘靖南神色微变。
楚念继续道，声音低了几分：“可昨夜我在客房中，救下了身中剧毒的墨筠世子。”
刘靖南听得已然面如土色：“这……怎么会这样……”
楚念向四下瞧了瞧，悠悠道：“我的行踪暴露，有人要除掉墨家的最后一脉，而且要嫁祸给我，行一石三鸟之计。我若不是略略懂得那解毒的妙方，恐怕现下已经被当成谋害世子的凶手了。”
接着楚念将茶碗重重的置在了桌上：“可我偏不会让他如意，我定将墨世子安然护送进京。”
刘靖南思索片刻：“难道是慕容右相下的手，还是……圣上？”
楚念未答，偌大一个朝堂，偌大一个后宫，偌大一个青霄，未必！
“知州与慕容家的事情，我会密呈给圣上。”楚念起身，掸了掸月白长襟：“刘伯伯，你在范阳一切小心。”
刘靖南甚是忧心忡忡：“念丫头，好好做你的郡主不好，为何偏成了圣上的特首，你父亲战死，你一个女儿要是有三长两短，叫楚家如何是好？”
楚念神志恍惚，心头一颤，她总不能说，若自己放任慕容的动作，便只能叫哥哥，祈桓，一众自己在意之人为人鱼肉，而至神灭形消。
此世，自己虽是女子，步步虽行至刀尖上，却能惩恶扬善，保全心上之人。
唯心不易，百折不弯。
想至此，遂毅然行了晚辈之礼，盈盈答道：“伯伯放心，楚念自知分寸。”继而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回了客栈，立即备了笔墨，将慕容成的桩桩件件密报于景德帝。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范阳百姓的福祉，全系于这信笺里的字字句句。写罢立即交给身侧小厮，令他交给驿馆的接头人，转交进京呈给圣上。
不几时，手臂的刀伤却又发作了，渗了些血出来。
推开雕花的窗棂，葭月的白日尤其的短，现下已是月朗星稀。
想必祈桓的暗卫亦在不远处的檐下梢顶，代替祈桓看着自己。
楚念不禁心头很暖和。
楚念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回卧房。刚推开木门，竟看着了一个硕大的木桶，桶里有一白皙的少年背影，皮肤烫的滚红，雾气氤氲着披散而下的墨色长发。
少年回头，细密的羽睫下，眼底茫然而无辜，狭长的眼角微微上翘，发际下依稀可见青筋锁蛊。脸颊还带着迷离的红晕，眉心朱砂无甚柔美。
楚念的手掌啪的一声捂住了眼睛，怒了：“墨筠，这是我的客房，你洗澡都不挑地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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