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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8.3


  陆离表现得很平静。

  听我不小心提起林越那狗东西临别还坚持给了个拥抱的时候,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嗯,知道了。”

  除此之外,他全程都安然处之。

  我还以为我过关了。

  结果晚上他洗澡,好端端忽然喊我拿个新浴巾。我一副年少无知的样子去了,推开门一把被按在湿漉漉的墙上。陆离咬着我的耳朵,非常严肃地问

  “你以为就这么完了?”

  我被咬得气喘吁吁。

  来不及反抗,睡衣被扯落,人就被稀里糊涂拉倒浴缸,经过了一番非人的“酷刑”。

  在里面扑腾好久,战况过于激烈,我耳朵都进水了。

  陆离把我扛出来后,拿个棉签轻轻给我擦。

  我软趴趴躺在他大腿边,恍惚听到他在警告我

  “以后犯错都这么解决。”

  我当即两腿打颤

  “你饶了我吧。我后天还过生日呢。你不想看我趴着吹蜡烛吧。”

  他用手搔搔我下巴,颇是欣慰地点头

  “生日?不错。听你的。”

  我咂咂嘴,睡觉。

  不过睡着睡着,怎么就感觉我好像被他绕进去了。

  女人的预感总是灵。

  七月二号的清早,我从起床开始眼皮就跳个不停。

  左眼跳完右眼跳,右眼跳完一起跳,把我的逻辑都搞混乱了。我蜷在被窝里问陆专家这样到底该算跳财还是跳灾。他背对着我,边穿衣服边淡淡回答

  “这样算眼睑震颤。你总对着电脑用眼过度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去了厨房。

  我觉得他表现得太不浪漫,尤其是在这么浪漫的日子。

  为表达我的不满,我决定今天多在床上懒两个小时。

  可惜的是,这个计划进行的很不顺利。

  浅浅地才眯了一会儿,陆离就探头进来问我

  “面条要不要鸡蛋。”

  我蒙着被说要。

  他就又问我是打碎的,还是整个煮。要是都不想要,他也可以帮我煎好放在上面。

  我分外抓狂地坐起来,看到他正倚在门边,拿着锅铲,一本正经的表情。可眼睛里分明就有点狡猾的笑意。

  “有阴谋!”

  我指控道。

  他眨眨眼,佯装不懂,转身又走了。

  “还是煮荷包蛋吧。你最爱吃。”

  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扭回头

  “不过你也快点,吃完了还要出门。”

  “出门?”

  我愣了下,作为一个九流艺术家,我向来都是以宅为主。

  “去哪儿啊?”

  我打了个呵欠,问。

  可陆离讳莫如深。

  “去了就知道了。”

  我更加确定这荷包蛋长寿面的香气里夹杂着一丝的阴谋的味道。

  趁着他在厨房忙着,掀开被子四处侦查。凭借着我多年来钻研夏洛克的经验,最后在客厅的柜子上找到了非常可疑的户口本与身份证。

  问:户口本、身份证、钱包,这三样东西加起来,到底能干点什么呢?

  我思考着,顺手抖了抖,在户口本里抖出了我和林越的离婚证。

  这下,答案就很鲜明了。

  心狠狠跳了一下,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喜悦,又或者是什么别的。

  我要和陆离结婚了。

  搓了搓脸,感觉好不真实。

  正想着要叫他来逼问一番,看他如何双膝跪倒,痛哭流涕,抱大腿求我答应。旁边的手机忽然急促响起来,响了两声,又挂掉,然后又响三声。

  如同谍战剧里的暗号,稀奇古怪的。

  陆离此时挂着围裙,单手拿着汤勺从厨房里走出,把手机放在耳边,眉头立刻微蹙。

  “谁?哪个Fiona?”

  他与人时断时续交谈。

  我听到他说起某熊孩子的名儿,忍不住抻长了脖子。

  “这周预约满了。”

  “嗯,那就晚上,你和小陈约好。”

  还约?还晚上?岂有此理!

  挖墙脚挖到这种程度,光天化日,实在是生可忍熟不可惹。

  我觉得我必须来一个大招。

  一劳永逸的那种。

  于是,在陆离“嗯嗯”两声,很快要挂线的刹那,我如悟空化身般灵巧蹭得窜到他背上。抢过电话来,勒紧嗓子对立面说了句

  “嗯,亲爱的。你还不来。人家等你等得洗澡水都凉了呢。”

  色魔范儿的台词后,我对着个手机狂亲三下。

  这是实打实的舔屏,不信恶心不着她!效果烘托完,我利落地按下红色按钮,把手机向沙发上一丢。

  “你……”

  陆离“扛”着我,在地上站了半天

  “你干什么?”

  半天,他才有点恍惚地问。

  我把下巴放在他脑袋上,摇头摆尾状

  “打击情敌,要从小做起,从我做起。”

  他又愣住。

  一伸手把我从背后拽到胸口,树袋熊似得抱着,面对着面,认真道

  “那是我研究中心的同事。你见过的。姓王,男,今年三十五岁。”

  “……”我眼睛直了。

  “他表妹叫Fiona,我在他婚礼时候见到过。刚刚他说Fiona的女儿刚被确诊为狂躁症,近期想回圣市来治疗。”

  “……”我,我傻了。

  好好的中国人,为什么都起个外国名儿啊!

  我抓抓头皮,脑袋里大爆炸,脸也跟着着火。

  可陆离顶上我的脑门儿,竟然还挺高兴

  “拜你所赐。我明天上班,应该有很多人恭喜我。”

  他的眼神深邃起来,盯着我像盯着新煎出来油汪汪的荷包蛋。

  “恭,恭喜什么?”

  我晃了晃腿。

  他凑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道

  “恭喜我艳福不浅。”

  我一囧,随后听到汤勺落在地上的响声。

  他用手将我的头压低,微微笑着,落下细碎亲吻。

  “唔,面条还没熟呢”

  我推他,手上其实也是软的。

  “等会儿再煮。”

  “等会儿不去民政局么!”

  他停了停,将我抵在米色的墙壁上。脊背凉丝丝的,绸缎地睡衣在上面滑动。我下意识夹紧手和脚,他抽了口气,眼神如火苗不安窜动。

  “你知道了?”

  他的眼睑贴着我的眼睑,长睫毛搔弄着我脸上的肌肤。手从领口灵活的伸进来,绕在我背后。

  我晕乎乎地“嗯”了两声。

  他揉着我的背,用迷惑人的声音,哑哑地问

  “愿意么?”

  我颤栗着,声音像蚊子

  “愿,愿意。”

  “愿意什么?”

  他戏谑地勾勾唇

  我反应过来,用腿踢了踢。

  “放我下来!”

  他不为所动,动作更加肆意。

  “等会去。”

  含糊道,声音随舌尖乱绕,直送入我身体里

  “但,可是,那个。”

  “没关系。”他封住我的抗议声“民政局下午也办公。”

  “哦。”

  我想了下也是,手便慢慢环紧他的肩膀。

  我以为跳眼皮的预兆这就算结束了。可没想到,更大的逆转随之而来。

  我没能去上民政局,而是去了公安局。

  在那里,我度过了这辈子最狼狈的一个生日。

  七月二日,早上九点十五分。

  陆离把我放平在沙发上,他跪在那里亲吻我的鼻尖、眉毛、脸颊和嘴唇,一迭声地说

  “嫁给我。”

  我哈哈大笑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这注定是个混乱的早晨。

  到访的人是穿着笔挺制服的警察叔叔。

  他们很礼貌的出事了□□和传唤证,请我去配合调查一起案件:我的前夫林越,在七月一日凌晨零点二十分,因车祸死于上政立交桥桥顶。

  盛夏的天空仿佛因死亡蒙上了黑纱。

  雨下得很急,我穿着露手臂的背心,在警察局的二楼听到水珠儿敲打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屋外雨水的腥气里夹杂着丁香的味道。可我坐在那张边缘摩出了一条白痕的桌子后面,莫名地就胸口发闷。

  我不停的搓着胳膊。

  警察和我确认与林越的关系,跟着便开始反复陈述在咖啡店里见面时的场景。

  “有人看到你和死者表现暧昧?”

  稍作休息后,有人递给我杯温水。

  然后,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略感无措,只能又把所有的事,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忘记在那里待了多久,天是阴沉的,时而有脚步从身旁经过,我脑子里很乱,时而会忽略掉他们的问话。

  “陆安歌,你听到了么?”

  记笔录的警官抬了抬头,重复

  “死者有和你表示过自杀的意图么?”

  我因为他话里那“自杀”两个字再次愣住。

  愣了很久,他有点不耐烦又喊起我的名字,方才摇了摇头道

  “他只说要去外地。不会再打扰我的生活。”

  死神是如此诡秘的存在。

  时而那么远,时而又那么近。它变幻莫测。昨日还坐下来与你伤春悲秋的人,今日就被它所诱惑,与世界诀别。

  我不知道林越为什么要选择自杀。

  但我记得他说等得累了。

  在派出所里出来,我见到了穿着露背装和嫣红色短裤的戚染。她依旧漂亮如妖魅,画着精致的妆容,没有哭,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耷着头发呆。

  她大概也后悔。

  可幸福这种东西,就一把沙子那样禁不住挥霍。你稍一放肆疏忽,它就会被风吹开。

  我呆呆站在那里,莫名联想到在舟南时去医院找陆离的情景,很后怕,很忐忑,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陆离跑过来,把伞罩住我的头。

  他在雨中抱我,将我的脸按在他胸口,一声声地说

  “没事。不用怕。”

  我紧紧搂住他,穿过他手臂的缝隙看到戚染抬起头。

  她的眼底是红的,目光锋利如箭射来,莫名让我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调查不久公布,判定为自杀。

  监控拍到林越那晚曾在高架桥桥顶南侧停车打了个电话。

  经确认,电话是打给戚染的。

  他在电话里和她吵架时质问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戚染夜半和人喝完酒,醉时冲口骂了一句“废物”,然后反问他

  “我要你为我死你死么?”

  真不是多稀奇的吵架话。

  可之后不久,车子再启动,便如失控般撞上桥顶分向的水泥墩。司机当场死亡。警察调查过,他死前其实已经订好了第二天飞去港岛的机票以及在那里住宿的酒店和迪士尼门票。

  林越骨灰下葬的那天也是个雨天。

  陆离陪我回石城,我看到林越父母仿佛一夕之间苍老的脸孔。

  他妈妈拉着我哭得几欲昏死,问我林越怎么会这么糊涂,问我他为什么没干脆和我结婚,又问我他们两个老人将来怎么办。

  我拍了拍她,竟然一句也回答不出。

  远远的,我看到戚染站在悲戚惨淡的人群之外。

  她没有穿素色,扎着马尾,仍然是平常很喜欢的鲜艳打扮。但我并不觉得违和,我想如果林越的灵魂还在,应该也会想再最后看她一眼,就是她平常那个样子。

  然后,大概也只能叹息。

  跟他那天在咖啡店里那样,无可奈何又带着几分宠溺地说一句

  “我等得累了。”

  像武侠小说里穆念慈等杨康,电视剧里夏雨荷等乾隆。

  等着等着,心就累了,疲于耕种,长满荒草。

  可惜林越又不会生个孩子。否则或者会愿意在心灰的刹那,转过头来,看一看这个世界也有美好之处。

  而我对林越来说莫如过客。

  不论他活着,还是死去,都只是匆匆经过。

  从里面出来,陆离一路拉着我往停车场走。我的头耷着,陆离未撑伞的用手揉我的头发。揉到我忍不可忍瞪眼,就看到他平静如湖水的视线。

  我其实是个敏感的人。他让我放下联想,我知道。

  我们加紧脚步,快到车位跟前的时候,陆离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停下来,绷着脸说了两句,然后把手机递给我。

  我疑惑的把耳朵凑过去,竟在里面听到团子天在唱歌,这娃唱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陆专家指导过,好好儿一首《欢乐颂》,跟着钢琴旋律居然没有一句在调上。

  我忍不住扶额,叫了声“宝贝儿啊”刚想逗他说欢乐女神被你唱跑了。

  耳畔忽而幽沉地响起男人的叹息

  “还好么?”

  心莫名其妙一紧,我皱起眉道

  “岳总。”

  岳正则没有更正我的称呼,依然是很温柔地询问

  “听说你有朋友去世,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听说?”我重复。

  他毫不尴尬,回答

  “有心就可以听说。”

  “你还是不要对我太有心。”

  “安歌,你不用紧张。”他似乎是笑了笑“我说过的,我对你,并无恶意。”

  说完这句,电话轻声挂断。

  我有点疲惫地把手搭到车门上,车门打开,戚染却遽然自陆离背后的花丛里钻出来。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又藏在那里多久。马尾散乱,胸前沾着落叶,几缕发丝凌乱飘在脸前面,显得有些狼狈。

  “真是幸福啊。”

  她隔着车头打量我,啧啧地绽放出一记冷笑。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

  她说道。

  我有些莫名其妙,视线聚焦在她撩动头发的黑色指甲上。

  “林越死了你高兴了?他当初不要你,现在什么都还了。”

  她勾着一边嘴角,边笑边向前走,每走一小步,语气便越发笃定

  “林越不可能无缘无故自杀!他的死和你有关!”

  我愣住,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

  陆离没有说话,只是拉过我,阻挡住戚染的视线。

  戚染这次却看也没有看他,侧过脸笔直望向我,像是想要穿透眼睛,望进我的大脑

  “林越死前见过你。他和你喝完咖啡就死了。这难道不奇怪?我知道你恨他,你现在要结婚了,他还纠缠你,所以你就劝他去死,你是故意的!”

  我有点明白过来,忍不住要反唇相讥

  “他死前给你打过电话。他是给你打过电话才自杀的。所以你是有预谋的?你是故意的?”

  停车场很偏,早晨的时间,静得空旷。

  我的视线与戚染激烈撞击。她紧紧抿住薄唇,有泪水立刻滑落出来,冲花了妆容,淹湿了嘴角的那颗蓝痣,更显得妖异。

  陆离扭过身,对我摇头,示意让不要刺激她。

  我们便趁着静默的时候上了车,迅速的离开是非之地。

  绝尘而去的时候,我听到她在后面冷冰冰地喊道

  “我不会放过你!”

  声音阴森,犹如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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