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
李晓农从小都认为自己的脑子不太好使，一路平步青云的上完学找到工作在她看来都是侥幸而已。所以对今天发生的事儿她一时间完全缕不出个大概，而此时此刻她刚才不要脸想要在精神上调戏的帅哥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坐在了她的对面，并且还会说一口非常流利的中文。虽然人生的头二十七年她都生活在民风淳朴的小城市，但是看过无数遍《犯罪心理》和《识骨寻踪》的李晓农从小都对这些陌生人间的搭讪还是有很强的警觉之心——不是骗财就是骗色而已。
而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却有些想不明白，对方堂堂正正一个大帅哥突然坐在自己对面要做什么。是真的如网络上讲的自己这种形象在国外就是大美女的长相？是对方要把我邀请到他家里然后进行囚禁和碎尸？或者是我要陷入国外的传销迷局？
但是在看到身后两个亲昵约会的小哥的时候李晓农突然大彻大悟。
啊！对！这可是腐国！长这么帅还选择和我坐一起，一定是失恋了的gay需要来自好姐妹的安慰。
“我愿意做你的好姐妹。”李晓农脱口而出。
对面的帅哥想必是一头雾水，他没有追问，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你的男朋友好像脾气不太好。”
“男朋友？”李晓农有点懵，这是周一的朋友吗？周一从来没有讲过他有这么帅的朋友，而周一也不知道现在的她会在英国出现。
“没关系，其实你可以说英文的，我英文还是可以的。It’sfine.”虽然大学毕业后学英文的李晓农因为兴趣选择了做编辑，但是她的英文还并没有丢掉。
“but我说的就是你的男朋友，刚才走出去的那个。”
“他不是我男朋友。”李晓农非常想在自己的内心翻一个大白眼。为什么总说外国人注重隐私，为什么眼前这个英国人这么八卦。
“对女生不能这么粗鲁，他有点不礼貌。”白衬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展现出高兴的样子，但是他也并没有想要走开。
真是莫名其妙的对话。李晓农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她也没有说话，只想看看对方想要做什么。
“你好，我叫亚当，我从中学学中文，大学也学的中文，研究生研究了东亚历史。我刚毕业。”
“所以你想找我练习中文吗。”李晓农还是一头雾水，但是她好像也并不讨厌对方这个人，反正这个傍晚也并没想去的地方，在好奇心或者对面前这个失恋的基友同情心的驱使下她也就随口回答了他。
“我的中文不需要练习。我只是想请你喝一杯咖啡。”
“我不喝咖啡的。”李晓农至今还记得十六岁的大年初一抿了一口表哥的咖啡而彻夜难眠，“不过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倾诉的，我不喝咖啡你也可以和我讲。”
“Interesting.你在这里读书吗？”
“不。失恋旅行。”
“.”
“.”怎么可能没关系，但是李晓农总觉得我还没放下这种话也并不应该讲给一个外人听，她今天已经哭了一次——这已经是她原本一年哭的量了，她不想在另一个帅哥面前又哭成傻瓜。
说起来也是可笑，原本爱情总是让人幸福和快乐，但是为什么到最后爱情走了，留下的全是痛苦和眼泪呢。
“但是失恋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比如你没有失恋，那现在我就不会坐在你的对面。”窗外的阳光落在亚当的睫毛上，他微微眯着眼睛，眼神在李晓农的鼻尖扫来扫去。
“这倒是。”李晓农没有说话，她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心里暗暗的有些遗憾：长这么帅怎么会是个gay呢。如果这是一段异国的艳遇，我李晓农死也无憾啊。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李晓农的一点小心思并没有被亚当察觉，他将头往窗户的方向侧了侧，换了一个新的问题。
“”李晓农好像心情稍微好了那么点，竟然拿李小龙这个梗开起了玩笑。她看着对方一脸震惊的表情，突然有了些得意：“开玩笑啦，大家都叫我李晓农，但是ong这个音节对你们外国人应该很困难吧，没什么英文名，,随你叫啊。”
“李晓农，我中文很好。我研究生毕业。我二十三岁。”那个穿着白衬衣的亚当也笑了。
天哪。如果能有机会，李晓农非常想把Andy拉到亚当的面前说，你看，明明是一个外国人，他能把我的名字叫的比你都清晰。
二十三岁，多美好的年纪。如果我现在重新二十三岁，我也要走遍世界，泡遍全天下帅哥。
李晓农的想象力又已冲破天际，她看着对方这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看他白衬衫下隐隐约约显现的肌肉线条，看他咖啡色的头发随意的垂在额前，看他大口的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喉结微微颤动的样子，看他修长的食指无聊的在书上画着圈，突然她开口问了让她羞耻到想要藏在桌子下的一句话：“你也被男朋友抛弃了吗？”
亚当被咖啡呛的咳嗽出声：“什么？”
“你和陌生人聊天难道不是因为你也被男朋友抛弃了吗？”
“你觉得我喜欢男人？”亚当的表情有一点吃惊也有一点无奈。
“总不能是因为你喜欢我。”更吃惊的是现在的李晓农，如果对方不是gay又选择主动和她来搭讪，除了这种问路和传教这种原因，剩下可以期待的0.001%只能是他暂时瞎了眼有那么一丁点喜欢她，这个此刻惨兮兮的颓废的抑郁的消沉的失恋的二十七岁的大龄女青年。
“第一我不喜欢男人，第二我单身，第三刚才明明是你一直在看我所以我想你可能是不好意思和我搭讪所以我来了。”虽然刚刚认识，李晓农并不觉得亚当是中文系的，他的逻辑思维如此清晰，怎么样他也应该至少是数学系的吧。
“啊！对不起。”李晓农突然觉得自己当时的猜测有些失态，她的脸瞬间热辣辣了起来，但是还是假装自然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现阶段我也并不太喜欢男人。”尴尬之余转念而来的是面前这个异国帅哥喜欢女人这件事还是让自己稍微有一些窃喜，周一这个名字也能让她暂时的抛在脑后。
“这样不好。总不能因为失恋就对男人失去信心对吧。”亚当的表情又恢复了柔和。
李晓农开玩笑的说：“是啊，毕竟这咖啡馆里，至少坐了二十个优质的男青年。”况且，我的对面，还坐了一个你。这句话李晓农并没有说出口。
她不知道的是，亚当也偷偷藏起了那句话：喂，至少你的面前，还坐了一个我。
（六）
英国的夏天非常短。最热的时候也不过会有那么一两天偶尔超过三十度。
李晓农的家乡在三伏天总会闷热干燥的惊人，偶尔的雷电暴雨也不会改变燥热的天气。所以虽然她来伦敦并不久，她已经非常喜爱伦敦这样的凉爽的天气，还有这漫长蔓延的白昼。
无论是哪种肤色，无论是步行还是开着豪车，在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摩登城市里，人们都能平等又和谐的相处，没有人在乎对方来自何方去向何处，也没有人在乎对方偏执或者疯狂的梦想。
李晓农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心，她就像一只窝在窗台的猫慵懒的看着窗外过往的车辆和人群。
而坐在她对面的亚当也并没有再说什么话，他安静的继续翻着面前的书，眉眼低垂，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嘴好看的就像一幅画。
李晓农从来没有这样一种感觉，和陌生人相对而坐，没有任何尴尬和不自在。只是觉得这个悠闲的下午时间过得很慢，美好又很长。
亚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给了李晓农一个抱歉的表情小声的接起了电话。
片刻之后，亚当挂掉电话，合上书，说：“晚上我要见一个朋友。”
“喔。刚好我也要回去了。”李晓农感觉有些遗憾，自己可能的异国艳遇就此终结，不仅没有浪漫的陌生人之吻，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捞到。但是她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并不应该自作多情——正视现实吧，我可是刚刚被五年初恋抛弃的人，怎么能在现在就开始动小鲜肉爱上我的这种念头，对方这样好看，就算单身周围花蝴蝶也不在少数，难道我要再在异国他乡受到感情的二次伤害吗。
“我送你去地铁站吧。”亚当继承了英国传统的绅士品格，单他也没有给李晓农任何拒绝的余地直接和李晓农同时站起。而这时李晓农也意识到了对方身高对自己的压迫感，李晓农的眼睛只能平视到他锁骨的位置，亚当的下巴刚好能搁置在她的脑袋上。
折寿啦。岂不是他能把我三天没洗的头顶看的清清楚楚？李晓农一脸懊恼。
亚当走到前面帮晓农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显然腿短的劣势让晓农去跟上亚当的脚步显得非常短吃力。还好咖啡馆同地铁站的距离并没有太远，她一路偷偷抱怨着“明明一米九的身高还要搭配一米二的长腿，最重要还有如尼古拉斯霍尔特一样的颜值，简直不给我们这些女胖子一丝活路……”，一路又要呼呼哧哧低着头疯狂跟在他后面赶路。
“哎哟。”亚当突然停下转身，正在思考如何主动挽留对方多一分钟的李晓农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而在怀里的这短短一秒钟，李晓农已经上下其手摸了他的腹肌和宽阔的胸膛。她像触电般从亚当的怀里弹出：“长得这么帅还有腹肌真是该死。”
“你没事吧。”亚当弯下腰，一脸关切的问。
“还好。”
“silly（傻瓜）。”亚当拍了拍李晓农三天没洗油花花的脑袋，说：“你到地铁站了。”
“喔。”李晓农的这个字包含了她的无奈和失望，包含了她对腹肌的不舍和遗憾，包含了“帅哥你这么优质的条件怎么会单身你怎么会和我坐一下午我要怎么样才能要到你电话”的潜台词。
李晓农很希望此刻能有一杯伏特加让她喝掉壮胆，就像当时在KTV豁出去给周一唱一首歌那样。但是年龄大了她已经没有了去调戏别人的勇气，她绞尽脑汁终于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很高兴认识你，拜拜。”而说话的同时她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如果周大鱼看到此刻的李晓农一定会拿棍棒给她打死：什么年代了你竟然只要和帅哥握手！？
亚当突然笑出声：“WHAT”
“我们中国人的习俗，第一次见面结束要握手。”李晓农找到了一个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理由做挡箭牌。
“并没有这种理由。别忘了，我学的是中文。”
该死。
“入乡随俗吧，这里是英国。”亚当不由分说的拽过李晓农的手，把她拉进怀里。他环抱着她，一只手在她背上拍了下说道：“这是我们的习俗。”
这是漫长的五秒钟，被紧紧抱住的李晓农不知所措，她的胳膊尴尬的垂在身体两侧任由对方抱住，他也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单纯的抱住，他身上有着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
请多抱我两秒。李晓农的祈祷显然并没有哪位天神听见，亚当放开她，说：“拜。”
所以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见。
李晓农转过身超地铁走去，呼啸的地铁刮出呼呼的风声，她似乎觉得背后有人喊她，她又觉得自己今天已经产生了足够多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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