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思成灰

　　“你只需要告诉我为什么，不必下跪。”白袍及地，绣着金丝边的长摆拽在地上，被女子的白发遮起。

　　还是没有回答，神岚只是静静的低头跪着，心里却在挣扎。14岁，她第一次见他，高头大马上，一袭白袍，秀气得不像男子的面容，温润如玉的笑着，对她父亲说，把她给我。然后对她说，我允许你喊我的名字，玉凉。17岁，她第一次侍寝，他却只是抱着她入睡，嘴里喊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清晨醒来，他突然放开她，说，对不起。她因他而亡国，因他而失去神之一族的骄傲和地位，但是她还是爱他，可是他心里还是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作为神之一族的长女，你却不会占星卜卦？神岚，抬起你的脸。”略微失控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冰冷的语句，使得神岚颤抖起来。

　　缓缓抬起那张素雅的脸，用极轻的声音回答：“对不起。”

　　“告诉我，寒薇在哪里，不，神薇在哪里？”终于他还是压制住内心的冲动，恢复了温柔的语气问道。

　　“对不起。”还是一样的回答，“自从那夜帝都陷落，她就没有再出现过。”

　　是啊，寒薇，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生命里又很快消失呢？那夜你闯入我的视线，我差点要射伤你，你却拿着一盏灯为我点亮城门的机关，告诉我如何入城，为我赢得了第一次的胜利，从那以后我们一直携手并肩战斗，一起为王打下这个天下。我应该怀疑你的，因为你总是如此平静让我难以置信你会是一个叛徒。你身上所具有的东西，哪怕不靠出卖国家，任何荣华富贵都能予取予求，那么你要的究竟是什么？最后一夜你说要离开，我不让你走，我承诺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只要你愿意留下，你却惨淡的笑得我那么心疼，说你只相信天命。

　　“你走吧，从此以后不要再来了。”玉凉叹息着对神岚说，就像那天他生气的对寒薇说过的一样，然后跌坐回观星阁的太师椅上，“回去告诉你的族人，我明天亲自监斩邪炙，如果要你们的王活命，让神薇来见我。”

　　神岚此刻满脸泪痕，哽咽着问道：“一直以来，我只是她的替身，对吗？”

　　“是的，神岚，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只是她的替身。你满意了么？那么就快离开吧。”露出一丝恶毒的笑容，玉凉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要伤害别人过，此刻却如此快乐。寒薇，难道你当时也是这样的么？

　　神岚失神的愣着，然后惨淡的笑着，一如那日的寒薇。

　　抑制想上前拦住她的冲动，玉凉只是看着她泪流满面的离开。寒薇，如果那日你也如此难以释怀，或许我就能留住你了啊。我，对于你来说，真的难以信任么？为何你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能做到给你幸福呢？

　　深夜的寒冷慢慢侵蚀玉凉的神经，他终于叹着气站起，走出观星阁回寝楼。却见楼前一袭身影，放慢了脚步，缓缓作揖：“王。”

　　“你找到她了？夜寒薇。”王者轻轻的问道，转过身看着并肩多年的臣子亦是挚友。

　　“明天。”玉凉无奈地抚着额头，“我监斩邪炙，她一定会来的。”

　　“为何这么肯定？她不是叛国了么？”王者走至门前台阶坐下，招呼好友一起来坐。

　　“她叛国是因为她信天命，因为她姓神，是神之一族的长女，掌握着天命却无法更改的不甘，让她来到我的面前。正因为她爱国，所以她才来将损失减小到最低。每次攻破一个城门，她只是让我们处理好军队，对于百姓多加安抚。我们的民心就是这样树立起来的。而同时，却也保全了她的国家。明天我们要监斩她的王，她怎么会不出现，就算她不阻止，至少也会前来看她的王最后一眼。”有些悲凉的语气，让玉凉哽咽着。

　　“那好吧，玉凉，明日我给你权力。斩不斩邪炙由你定夺，但是你必须对我保证，无论如何要留下夜寒薇。”王者拍拍玉凉的肩，阔步离去。

　　寒薇，我能留下你么？当初你是如此坚决，只怕，明日我还是无法挽留。

　　第二日清晨，彻夜未眠的大祭司来到监斩台前，神色疲倦，却带着某些不自然的雀跃。寒薇，今日你会来么？

　　行刑时刻将至，神之一族首领神葛站在玉凉身边，朗读着邪炙的罪名，然后将行刑的令牌交给他。玉凉却迟迟未动口，百姓之中开始有些骚动。

　　“大祭司，开始吧。你等的人不会来了。”想必神岚已经将事情告知家中，神葛也算是知晓一二了，早知如此，不该放任长女如此肆意妄为，虽然家族保住，却还是失去了往日的尊荣。

　　握了握令牌，白袖轻轻甩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铜制令牌掉落在石板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玉凉突然揪心的痛，最后一个机会，她都没有出现。

　　刽子手缓缓举起大刀，准备行刑，却听一个轻柔如缕的声音响起：“且慢。”

　　略微吃惊，夹杂着欣喜，玉凉从高椅上站起：“寒薇。”

　　“玉凉，好久不见。”还是苍白的笑容，寒薇盈盈下拜，“还未见过大祭司。”

　　陡然不是滋味，玉凉僵直了身子：“寒薇，你不必对我行礼，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不，寒薇受不起。”起身，转身为邪炙松绑，对玉凉道：“邪炙我带走了，我想你会同意的吧。”

　　百姓中的骚动更大了，每个人都看着权倾朝野的大祭司如何处置这个状况。

　　一个甩袖，玉凉微微笑了：“寒薇，即使阔别6年，你依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寒薇也愣了愣，这样温暖的笑容，就是这样的笑容，让她情难自禁，时时折磨着她，生死与共的那么些年，是她一生最幸福的回忆，只是可惜，她是神薇，而不是夜寒薇。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不会去触碰有他的空气，只是这次，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放弃看他最后一眼的机会，他们，彼此相爱，却永远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静静的可以看到对方，却不能触碰。理着思绪，寒薇也笑了：“玉凉，你想用邪炙换我么？你通天文地理，晓古今世事，你就不怕邪炙卧薪尝胆？就不怕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毁在一个情字上？”

　　玉凉没有回答。两袭白衣迎风对立，时间仿佛被松脂包裹形成一颗琥珀，画面美的像一副风景，两人的表情都如此深刻，扬起的嘴角是那么好看，让人不想打破这份和谐，所谓的天造地设，不过如此而已吧。

　　“寒薇，那么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他率先打破沉默。

　　“不，我不答应。邪炙我要带走，我也不会留下。玉凉，让相思成灰吧。”收起笑容，寒薇将邪炙搀扶起，顺势离去。

　　一行随从欲追，玉凉却苦笑着摆手：“罢了，让她去吧。”

　　观星阁上，仰望浩瀚星辰，玉凉叹：“寒薇你知道么，所谓相思成灰，若真成灰，还是留有痕迹的，这些灰烬太沉重，风，或者时间都带不走的。”

　　白发三千，道骨仙风的老者轻轻的对那颗消逝了的宿命星呢喃。


　　(https://www.tyvxw.cc/ty159824/9773648.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