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3
万梅山庄里看不见花，却充满了花的芬芳，轻轻的，淡淡的，萦绕在霜风的鼻息间。
她来的时候，西门吹雪正在练剑，他身上雪白的衣裳轻而柔软，随着他迅疾而凌厉的动作翻飞，正是翩若惊鸿。
诚然，西门吹雪的相貌十足的俊逸，但令霜风移不开眼的，却是他眉宇间那份似曾相识的清冷。恍惚间，恰似故人来。
霜风浅笑，低声呢喃：“他，便是西门吹雪？”
他收了剑，将剑收回了剑鞘里，也不招呼陆小凤和霜风，径自坐在了庭院里的石凳上，声音清浅：“你怎么来了。”
他问的是陆小凤，他只以为霜风同陆小凤的那些红颜知己一般无二。
陆小凤也不当自己是外人，斜倚在一张青藤编织的软椅上，思索了半天，才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这人一生从未求过人？”
西门吹雪眸也不抬道：“从来没有。”
霜风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插上话的地方，便笑意盈盈的接上：“所以有人来求你，你也不肯答应。”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但陆小凤却还是明白他是默认了。
像是不肯死心一般，陆小凤追问道：“不管是什么人来求你，不管求的是什么事，你都不肯答应？”
西门吹雪道：“我想要去做的事，根本就用不着别人来求我，否则不管是谁来都一样。”
霜风心中好奇，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若有人要放火烧你的房子呢？”
西门吹雪莫名，谁敢烧他的房子？终于，他赏了霜风一个眼神：“谁回来烧我的房子？”
霜风一脸无辜的指了指陆小凤，一双大眼水汪汪的：“小凤凰说的。”
忽然，西门吹雪笑了，他很少笑，所以他的笑容看起来总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意。
这倒是同“他”不一样，自己从未见“他”笑过。霜风心里欢喜，便笑得越发明媚，出卖陆小凤便也就出卖的越彻底。
“小凤凰去问大智大通，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动你，大智大通说没有办法，小凤凰便说你若不答应，他便烧了你的房子。”
陆小凤目瞪口呆：“喂喂喂，霜风，你的心可真够黑的哈，你别忘记了你还说要帮我一起烧了西门吹雪的房子呢！”
霜风一脸委屈的望着陆小凤，直看得陆小凤自己都快要以为自己是个大坏蛋了。
陆小凤忍不住叹气：“哎，我发现女人真是多变——”
顿了顿，陆小凤又悄悄瞧了霜风一眼：“漂亮的女人尤其多变！”
霜风瞪了瞪陆小凤，大感羞恼，于是，眼珠一转便心生一计。
只见霜风伏在西门吹雪的耳边低吟了几句，西门吹雪便又笑了起来。不同于方才，这是真正的冰雪消融般的笑。
真好看！霜风心道。
见此，陆小凤却更是好奇了起来，连忙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西门吹雪敛了敛笑意，道：“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打动我。”
陆小凤道：“我有什么法子？”
西门吹雪微笑着，道：“只要你把你嘴巴上的两撇胡子给刮干净了，随便你要去干什么，我都跟你上。”
霜风就站在西门吹雪的旁边，也跟着激动的点了点头。
陆小凤蔫嗒嗒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哀怨道：“霜风，你这可不厚道。”
转而又哀怨的看向西门吹雪：“还有西门吹雪，你们竟然都跟我的胡子过不去。”
“以后你的朋友们再看见你的时候，也许就不会再认得你了。”霜风为自己想了个绝妙的注意而得意，“只剩了两条眉毛的小凤凰还是小凤凰吗？”
最后，陆小凤还是把胡子给剃了。这个本来有四条眉毛的人，现在只剩了两条眉毛，他本来长胡子的地方，现在已变得像是个刚生出来的婴儿一样光滑。
只可惜花满楼看不到。
但等霜风寻到他的时候，却早已忍不住将陆小凤只剩了两条眉毛的消息告诉给了花满楼。
花满楼听了，便如霜风料想中的那样眯眼笑了起来：“霜风姑娘的注意可真妙，只有两条眉毛的陆小凤，即便是我，也真是想要好好看看。”
这时，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已追着霜风到了。花满楼似有所觉，微笑着道：“西门庄主。”
霜风奇怪地在花满楼身前用力的挥了挥手：“咦，呆子，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知道西门吹雪跟来了？他也不像我喜欢说笑，走路也没声音啊，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西门吹雪凝视着花满楼，忽然道：“阁下真的看不见？”
花满楼道：“庄主想必也该听过，花满楼虽有眼睛，却早在七岁之时便瞎了。”
西门吹雪道：“但你却知道我来了。”
花满楼笑了笑，道：“那是因为庄主的身上带着杀气。”
“这就难怪阁下要过门不入了，原来阁下是受不了我身上的杀气。”西门吹雪神色冷然。
他如墨般的眸里闪着一种奇特的光亮：“这世上永远都有杀不尽的背信无义之人，当你一剑刺入他们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的剑上绽开，你总能看得见那瞬间的辉煌，就会知道那种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原来，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而是血。
霜风忽然便懂得了西门吹雪。原来他已将杀人当做了件神圣而美丽的事情，他已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这件事，只有杀人时，他才是真正的活着，其他时候，他只不过在等而已。
这点，倒是同“他”不一样，霜风兴起。
忽然，西门吹雪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暮霭苍茫，仿佛在花丛间洒下了一片轻纱，他的人忽然间就一消失在暮色里。
霜风兴致已经被撩拨起，自然不能就这样放任西门吹雪离开。便欢快的留下一句：“小凤凰，呆子，我不同你们去看戏了，我要去跟着西门吹雪，来日再见。”
说罢，飞身跃起，眨眼便追上了西门吹雪。
“你追得上我？”西门吹雪问着赶上自己的霜风。
“你很厉害？”霜风毫不在意的问，而后又理所当然的答，“不过，就算是再厉害的人，只要我想追，便没有追不上的。”
回到了万梅山庄，西门吹雪又问：“为什么跟着我？”
霜风挑了挑眉，笑问：“你要赶我走？”
西门吹雪不说话，走进了屋里。
霜风也不生气，笑得越发灿烂：“当然，你也是赶不走我的。我现在觉得你比小凤凰要有趣些，跟在你身边看戏也是一样的。”
看着眼前被紧闭上的门，霜风兴味盎然的转过身，自己给自己挑了间屋子，便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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