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云辛姜霍

　　云辛魂不守舍的出了相府，那些往事，历历在目。她以为，她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原来旁人的一句话，就轻易的让那些腐烂掉的往事又活了过来。

　　那时候，锦府惨遭灭门，锦未希又下落不明。姜霍便日日在长安城中买醉，浪迹于红尘青楼醉生梦死，好好的一个大将军，短短的几日竟憔悴的不成样子，狼狈的像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

　　可是人死又怎能复生？云辛不忍看他堕落下去，便日日从府中偷溜出来跟着他，有一日他喝醉了，醉倒在大街上，昏沉的睡在路上，吐得一塌糊涂。

　　云辛愣是一个人把他背回了客栈，好不容易把他放下，刚打来水，毛巾都还未拧干，就被姜霍一把拉了过去。

　　＂未希，未希……＂醉了酒的姜霍，力气大的惊人，一把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灼热的泪滴下，顺着她的肌肤，滚烫的吓人。

　　姜霍号啕大哭叫着锦未希的名字，那一刻，云辛突然觉得他不在是铁血铮铮的将军，只是一个需要被抱住的孩子。和她一样，都是，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哐哧一声，水盆应声翻掉，水花四溅。她咬了咬唇，轻轻地推去外面的衣衫。

　　然后，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泪。冰凉的手指滑过衣衫，触到那一片滚烫，从身体到灵魂的颤动，撕心裂肺的痛，和不知道谁，洒满整个屋的泪。

　　第二天一早，云辛醒了过来，而姜霍却早已离去。她挣扎的起来，浑身却像被碾过一样的疼。动一下，就仿佛被撕裂了一样。

　　她扶着床沿站起来，看到桌上留下的信：对不起。

　　呵呵，对不起？她宁愿他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干干净净的走。

　　她云辛最不需要姜霍说的，就是对不起。她是喜欢她，从来与他无关。

　　云辛望着床上那鲜红一片忽然就笑了，她和锦未希从小就在一块玩儿，每次偷偷溜出去，她总会发现有个小男孩在偷偷跟着他们。怯生生的，粉扑扑的模样，反倒像个小女孩一样，每次她一回头，他就又不见了。

　　后来知晓才知晓他是将军之子，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更像个书生，傻里傻气的。

　　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一个人跑过去拦住了他，昂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喂，你叫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小姜霍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也没捋直一句话，不过大致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他喜欢的是锦未希。

　　云辛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府中，那时候，父亲告诉她，只要想要，没有什么是争取不来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讨厌锦未希。

　　然而事实也证明了，很多东西，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的到的，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其实她是羡慕锦未希的，她走了，连他们的心也一起带走了。即使死了，也依旧有人记得她，有人会为了她而哭泣。而她，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掉一滴眼泪吧。

　　彻夜未归的云辛，回到府中，被云父逮个正着，云父一怒之下禁了她的足，说不到她嫁给夜栩的那一天，就不放她出来。

　　她和夜栩的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但皇家礼仪繁琐，免不了要提早准备，云辛对这些倒是没什么计较，既然没有选择的余地，那就随她们折腾去吧。

　　偏偏在这个时候，云辛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要是被父亲知道，不止是她腹中的孩子，就连她自己恐怕也会被打死。可这肚子如何也是遮不到三个月之后了。

　　焦头烂额的云辛，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央求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奶娘给她弄来一碗打胎的药。奶娘端来药的时候，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着，这孩子从小娘亲就不在，好不容易长大了要嫁人了，却也是这么的坎坷，还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云辛仰着头一口气喝掉，那苦涩的汁药，顺着喉咙流过。一阵一阵的疼痛，从腹部传出，像是无数只小虫蜂拥而上，啃咬着她每个神经末梢。

　　汗水浸湿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衫，她疼的在床上直打滚，却死死地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叫喊出来。好在全府上下都忙着婚礼的事，倒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新娘。

　　记不清昏过去了多少次，奶娘一个人偷偷地照顾着她，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停的抹着眼泪，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强撑着笑安慰道，奶娘别哭，没事儿的。

　　却在夜里醒来的时候，看到盂缸里的污血，不可自抑的号啕大哭，她的孩子，和姜霍的孩子，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她亲手杀死了。这可怜的孩子，是她没有用，保护不了他，他一定比她更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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