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赴宴之时

　　扶桓对喻千尧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若说是兄长可她对他却又有的十分别扭的情感，可若说是喜欢……好像还差些。

　　方才扶桓送她簪子时，她余光看到容怀锦还未上车，也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有没有被听去。对于自己的男儿身份她一直都是守口如瓶，可此时被容怀锦这样一唤，竟平白有些心虚。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尽量平静的问：“怎么了？”

　　容怀锦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明明是十一月的天，竟激起她一身的冷汗。暗地里将手心的汗浸在身侧的布料上，又问：“到底怎么了？”

　　静默了一会儿，容怀锦只道一句“没什么。”便转过身将车上暗红色帘子掀起，任由冷风吹进来，自己则一眨不眨的看着车外的街市。

　　冷风一阵阵吹进车内，降了喻千尧周身的温度，连她脸上的红晕也散开了。她刚想开口让他把车帘放下就见容怀锦仔细看了眼她的脸，然后将帘子放在，正襟危坐在角落里，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

　　看他这样，喻千尧竟诡异的有种感觉：刚才他让冷风吹进来就是为了让她能把脸上的热度降下来。随即暗笑一声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回到府内，一切事情回归正轨。喻千尧一面挑选贺礼，一面抓紧训练副司，闲时便坐在府内的小池边望着天空等着长姐的小鹰。而容怀锦，则每日在喻沈的操练下不断成长着……两人很少见面，但每周喻千尧总会抽些时间出来检验他的功课。所幸容怀锦是个聪明的，不然以他敏、感的身份，若是不达标喻千尧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惩治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腊月初一也终于到来。

　　“你不让我替你准备贺礼，你自己准备的可有把握？”坐在马车上，喻千尧倚在侧壁斜睨着正襟危坐的容怀锦。

　　“何为把握？”容怀锦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这段日子练的马步已经略显成效，隔着衣料，甚至能隐约看到流畅的线条。“顾老将军要的只是我的态度，重在心意。”

　　心意？喻千尧在心底嗤笑一声没有说话。送和氏璧是心意，送一个拥抱也是心意……喻千尧蓦然睁眼，眼底暗含担忧。“你到底送的什么？”不会真的是一个拥抱吧！

　　容怀锦摇了摇头不再出声，喻千尧见状也不再逼问。虽然她是师父，可哪能事无巨细到这种地步。况且他们私下的师徒身份也没几人知道，丢人也不至于丢她的。最多在容怀锦真的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时，把自己的贺礼给他让他充个场子。自己在官场混迹多年，脸该丢就丢了，她倒是没什么在乎的。

　　到了地方，喻千尧先行下了马车，立一旁等候。

　　容怀锦不慌不忙的在车厢内正了正衣冠，这才下了马车。看到喻千尧候在一旁，唇角不禁染上了些笑意。

　　第一次，不用担心自己会跟丢喻千尧。

　　容怀锦走到她身边时，脚步可以顿了顿，嗓音清冽却像是在轻哼小调，“走吧，喻大人……”

　　喻千尧狐疑的看向走在前方的那个身影，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后只抿了抿嘴快步跟上。

　　“参见小王爷。”出来的正是听到消息而来的顾老将军，须发尽白却仍精神矍铄，满面仅是柔和的笑意，叫人一时竟想不起他也曾是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怀化大将军。

　　容怀锦强硬的扶起顾老将军不让他行礼，嘴角带笑，“顾老将军今日可是寿星，不必因为我拘束，这不是在朝堂，按说我该是老将军的晚辈才是。”

　　许是今日老将军是真的心情好，哈哈大笑两声也不推脱，将容怀锦请进府内。喻千尧见状也不再跟着，只留在府外摆出往日里的面具——嘴角轻翘，眼中暗含点点笑意，开始向周围的人售卖。

　　走了两步容怀锦突然皱眉像后看了看，却见自己身后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顾老将军见容怀锦停下脚步，随即也停了下来，随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正见到了文国公府的小姐刚下马车站在府门外与喻千尧见礼。

　　意味不明的看着一眼容怀锦，并未出声打断。过了几息，容怀锦转身不再看，抬步向寿宴中心走去。顾老将军紧跟上，一路将他引至宴饮上座。

　　喻千尧品级在京内虽不算高，可耐不住她是先皇身边的得力之人。哪怕是比她官级大一些的也要微笑着和她问好，生怕自己的府邸哪一天就被她悄无声息的光临，然后破败的被卖出去。

　　文国公府的小姐与喻千尧本是旧识，下了马车正巧见到喻千尧正在府外被一些人纠缠，玉指轻点额角，想了片刻便提起裙摆迈着轻快的脚步向他们走去，对几人客气的行礼。

　　几人见是文国公府的小姐也忙回礼，愣了半晌见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又扭头看向笑意盈盈的喻千尧，顿时明白了些什么，装模作样的相携离开，临了还转身给了喻千尧一个‘我懂得’的眼神。

　　喻千尧丝毫不在意几人的目光，仍是那副笑容，规矩的退了一步作了个揖：“见过林小姐。”

　　她似是听不出喻千尧口气中的疏离，笑着进了一步。见喻千尧退了一步，自己则又向前一步。就这样一进一退，她一时间竟把喻千尧逼到角落里。“喻大人，还躲我吗？”

　　“林小姐说笑了，喻某从未躲过小姐。”

　　她眉眼飞扬，脸上尽是洋溢的笑意。轻道一句“谅你也不敢”便应着另一名同龄好友的呼唤离开了。

　　喻千尧背脊略弯，暗暗呼出一口气。看到女孩彻底走远才默默从角落里走出，心底暗自情形幸好今日出门的早，方才门前也不见什么人，不然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被顾府家仆引入坐席，抬眼看到坐在主位正细细品茶的容怀锦。见他举杯，她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果酒，一举杯然后被她一饮而尽。故意当着他的面将酒杯倒扣，看他面色一僵随即翻转杯子稳稳放在桌上。

　　喻千尧本意是想嘲笑他不会喝酒，谁知容怀锦竟面目严肃的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她暗道一声不好，还未开口就见容怀锦一仰头将酒喝尽，也学着她的样子将酒杯倒扣。

　　坏了。

　　喻千尧目光灼灼的紧紧盯着容怀锦的方向，生怕他耍起酒疯把顾老将军的寿宴搞毁。在定州时她曾听湛王妃说过，容怀锦从未喝过酒，正如他们的内行话——没做的事一旦做了后果更可怕。

　　紧盯了他半场宴饮，中途她实在盯不住了，见容怀锦没什么异样便自己悄悄离席去找顾延清。

　　将军府之大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出来时问了一个小丫鬟大致的方位，那知刚走进深院便迷了方向。走了几遍，总是会回到最初的一座凉亭。喻千尧索性也不找了，干脆坐在亭内休息，等着顾延清来找自己。

　　等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喻千尧无聊的坐靠在凉亭的亭柱上，一时不察觉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顾延风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

　　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束起的长发因为要参加寿宴散了下来，几缕发丝斜斜的落下正遮住半张脸。许是坐姿不舒适，亭中人眉间紧蹙，双手交叉放于胸前。

　　踩着清风靠近，刚迈入凉亭便看见她刚刚睁开正含着冷冽的双眸。顾延风脚下微顿，随即又继续向她靠近，在她戒备的目光中坐在她的身边。

　　“可惜了。”

　　“你说什么？”喻千尧皱眉看过去。

　　“没什么。”顾延风笑了笑，“延清闹着要找你，我便替他来了。”

　　知道他的来意后，喻千尧闭了闭眼，抬手轻抚额角。半晌才睁开，缓缓道：“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顾延风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我平日里喜欢研究些奇行八卦，所以当初建府时我在里面小试了一下，后来确实困住了不少人，就连延清也曾被困住过，直吵着要我改回来。”

　　顾延风说话总是十分温和的，令人难生警惕，喻千尧此时也不免放松，点了点头看向他，“像是延清做的事。”

　　“呵。”他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放在喻千尧眼前。

　　喻千尧摇了摇头，自己站了起来。“劳烦顾大人特意来找我，我们回去吧。”

　　顾延风不在意的收回了手，先行一步在前面带路，在又看到宴场时，突然出声道：“延清是我的幼弟，你我又是同岁，你喊他一声延清却只唤我顾大人，倒是又生疏了。”

　　喻千尧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想了想，唤了一声：“延风。”

　　顾延风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直视她，笑道：“千尧。”

　　她没有反驳，算是承认了这个称呼，接着道：“那我先过去了，替我带句话给延清，等宴饮结束了我再去找他。”

　　回到席位上时，看了一眼主位，见容怀锦正凉凉的看着她。她不在意的遥遥举杯，再次一饮而尽。然后便转身不再看他，和身边的人闲谈起来。

　　容怀锦见喻千尧不再看他也不纠缠，只是用指骨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见顾钊看过来便起身离开向远处走去。

　　在假石山下等了一会儿便见顾老将军也缓步前来。看到顾钊，容怀锦没有说话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见顾钊躲开也不多说，眼中复杂的看向面前的老人。“顾老将军，怀锦不是无知之人，那日朝上多亏了老将军怀锦才能有今日。”

　　“这本是下官该做的。”

　　容怀锦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将它交给顾钊，缓缓道：“这是我父亲生前拿下的北方一个部落首领的手执之物，虽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可却是我如今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顾钊听闻立时珍而重之的结果，端在眼前细细打量，待看到匕首上的一行小字时震惊的抬头看着容怀锦。“这、这是……”

　　容怀锦默默点了点头，道“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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