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粉红密事

　　走出芳心苑，天边已没有一丝光亮，似是被浸了墨一般，连往日的几个星子也不见了踪影。缓步走在碎石小道，想起父亲所说的，她虽与容怀锦相处时日不长，可这许多年的锦衣卫的经验，却没告诉她有什么不对。只是……她不敢轻易下结论，一切，都还待商榷。

　　待心头的热血冷却，她这才感受到夜里的寒气。出来的匆忙也没能穿上厚衣，只好将双手放在眼前握紧、放开、握紧、放开……良久才缓解了那僵硬的感觉。

　　她许久没有这般闲庭信步的看看喻府了，每次回府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旧伤还未痊愈新伤又添。如今既然喻沈不要她去副司，她又何必去自找公务。所谓山不来就她，她也不必去就山。

　　立在小道上，看着屋内仅剩的一点烛光若有所思。略站了一会儿，便想抬步离开。突然，听到屋内一声闷响。来不及细想，喻千尧推开窗户一跃进入屋内。她本就擅长夜晚视物，再加上在锦衣卫副司多年的训练更是强化了许多。环顾四周，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后，这才将回到容怀锦身边将他扶起。

　　容怀锦顺从的被喻千尧带着走向床边。从她一进来，他便知道了是谁。不是像话本说的那样根据味道，相反，喻千尧的身上很干净。在汝州时，喻千尧曾告诉过他，锦衣卫的身上素来不被允许有什么特殊的味道，这是在为了防止在执行任务时被敌人记住，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刚要坐下，便感觉到喻千尧要离开，容怀锦心中一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入手的感觉就像是抱住了一块冰，激的他下意识便想放开。紧咬住牙，强压下自己的本能，硬是用手握住她的。

　　手上的力量使喻千尧一怔，轻甩了下却发觉自己的手又被握得紧了些。

　　“我看不清你，你离得太远了。”

　　听到这话，喻千尧眉心微动。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被轻轻推开。“我只是看不清，不是瞎。”

　　她从未见过这种事情，略一顿，突然想到当年扶黎老先生给她治病时曾送她过一本医术，上面正记有这一病症：夜时，盲也。

　　“你在定州时没请大夫诊治过吗？”

　　容怀锦摇了摇头不愿多说，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转过身，略仰着头，他虽看不清却仍是执拗的盯着喻千尧眼睛的方向，道：“你别急着走，我有话想问你。”

　　今夜本就无事，心头杂念也太多，便是陪他坐坐也无不可。这样想着，喻千尧点了点头，道：“好，你问吧。”

　　“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也算是有过生死之交。在来京的路上，我曾，做错过事情……”艰难的将‘错事’二字吐出，接着道：“可即便如此，你也未在明面上冷淡过我。我知道，你自有我父亲说的男儿气概，也是这个原因我在路上曾提到过希望你能做我的师父……”

　　说到这里，喻千尧已经基本知道他要和她聊些什么了。容怀锦虽然没有身为皇族的天然跋扈，可骨子里到底是有常人所不能及的骄傲。自己明明在来时路上许诺过他，可如今却如此回避他的拜师一事，恐怕在白日上朝时心中已有些异样，只是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来。

　　她虽然希望容怀锦能坐上皇位，可这却不代表自己非要做他的师父不可。喻沈说的没错，她最大的缺点就是缺乏耐心，锦衣卫副司的小子们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她回去查看功课。若是因为这个得罪了容怀锦导致复仇无望，怕是她这辈子也不会放过自己……不过，如今事情既已表露，她也没什么可回避的。

　　“我本就不适合做小王爷你的师父，我自身性格急躁，断没有寻常为人师长的耐心，你若是认我做师父，在我这里是讨不了什么好的。父亲当时的做法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担心小王爷你被送入晋勤一派的武将手里才出此下策。”

　　“我不在乎。你带我来到这京城，你用命护我，如果不是你，我谁都不信。”不知为何，喻千尧总觉得那双眼睛要看透自己的内心，略一回避，便被追了上来。“父王去世后，我和母亲什么样的日子都过过。前些年因父王而带来的荣宠，这些年因无功绩却占位定州的嫌恶，我都过过。喻千尧，我只问你一句，我希望你做我的师父，你愿意吗？”

　　容怀锦的事情她了解的不多，若不是先皇一道圣旨让她去定州接回这个小王爷，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和他有交集。此时他突然提起这段经历，喻千尧立时联想到湛王与先皇之间的恩怨，不过那已经是上一辈的事了，她虽了解的不多可耐不住锦衣卫特殊的性质让她什么都要多少知道一些。

　　皇上是先皇的唯一血脉，但却是遗腹子，到今天为止还有人怀疑他只是端妃和其他野男人生的孩子。要不是当年晋氏势力蛮横，现在坐上坐上皇位的就不会是他，而是他的堂弟——也就是容怀锦，他的亲叔叔湛王的儿子。自懂事后，先皇便对湛王一脉格外警惕，更是一再打压，否则以湛王爷生前的军功，湛王府绝不会坐落在那样一个纷乱之地。

　　月光如水尽落房中，可喻千尧却始终看不到容怀锦的表情。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两人相对而坐，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烛光点点，执着的燃着，空气中似乎流动着连本人都察觉不到的旖旎。

　　“你若不想回答，我便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是与否，你总要给我一个答案。”容怀锦率先开口道。

　　喻千尧点了点头，后想起他眼睛不好，又道：“多谢小王爷的三天时间，我会好好考虑的。”

　　回到房间后喻千尧什么也不想想，蒙起被子，一觉好梦。临睡时，迷迷糊糊的想到明天一定要早起去副司看一看，太久不去了，若是她的小朋友们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那可就麻烦了……

　　第二天她是被透过窗户的一抹金黄色光束‘叫’醒的。抬手遮了遮眼，嘟囔一声便又钻进被子里想睡个回笼觉。

　　半晌，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喊声，将屋外洒扫的小丫鬟吓得一扫帚将落叶挥出去。狐疑的看了看小少爷的房间，正疑惑那声‘女声’是哪里来的便看到自家小少爷一脚踹开房门向外冲去。

　　霎时间小丫鬟两双眼都亮了，本来还以为是哪里的小丫鬟发出的怪叫。没成想竟是从小少爷的房间来的，她原本以为小少爷不在府中才没朝那个方向想，可如今……小丫鬟阴测测的笑了两声，地也不扫了，将扫帚一扔就去找了府内与她要好的几个小丫鬟叽叽咕咕的‘这般那般’一番，不过半天时间府内便传遍了——

　　小少爷不是有隐疾，只是因为早有心仪的人才没有娶妻。据说，小少爷已经将少夫人带回府中，就在他自己的房间呢。早上还有人听到小少爷房间里有女声传出，一定是留在府里过夜了！

　　当时是，有许多适龄的小丫鬟不禁扼腕怒叹，原以为小少爷不喜女色才没有可以接近，可如今得知竟是早有人捷足先登，立时便有几人成群愤愤不平的向喻千尧的房间悄悄围去，想看看是哪个姑娘有这样的本事去俘获小少爷的心。

　　一时间，喻府从原来的的正经刻板变得嬉笑声不断，喻当家人本就不是什么十分严厉的性子，年纪大了自然也是欢喜自己身边热闹一些的。既然没有耽误府内的各项事务，便是轻松一些也是没什么的。只是……为何府内这么多人有意无意的像喻千尧的房间围过去？

　　喻千尧如今身为锦衣卫镇抚使，尽管只是小住，可屋内是否有什么机密物件连他也不保证。如今这么多人开始关注那间屋子，令喻明哲不禁起疑。难道是有政敌已经暗暗潜入喻府中了？若是如此，那他须得去盯着才可。

　　喻千尧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自家老大站在圆形拱门阴影处盯着自己的房间，另有许多平日里未曾见过的家仆都有意无意的在自己房前路过，然后伸长脖子往屋里看上一看，似是要找什么东西。

　　“你们在做什么？”喻千尧踏进院门，肃声问道。

　　几个小丫鬟推推搡搡，最终把最初传出‘小少爷已有佳人’的那个洒扫丫头推了出来，挤眉弄眼的看着她。

　　“既然如此，你便说说看吧。来我这里做什么？”

　　小丫头扭扭捏捏的看着她，一会抬头看她一眼，不多时双颊红霞已然泛起。喻千尧见次更是奇怪，她本以为是哪里来的探子，可谁家的探子会被她看脸红啊……既然不是关于府外的事，她也大度了许多，收起往日里的戾气，淡淡问道：“到底怎么了？”

　　小丫头被她的一反常态给吓着了，立时绷直身体鞠躬小声道歉：“小、小少爷对不起！奴婢不该把你在房间藏少夫人的事随便传出去！”

　　躲在圆形拱门外的喻明哲被吓到了，喻千尧自己也被吓到了。喻千尧是担心小丫头的脑疾，喻明哲是担心喻千尧的脑疾，担心她真的想不开以自己做筹码去拉拢京城贵女身后的势力。

　　小丫鬟见喻千尧一副‘你有病’的模样，一时忘了她锦衣卫的身份，不服气的看着她，有些委屈的说道：“奴、奴婢真的听到了。就在早晨，小少爷出门之前房间里有女子的声音。”

　　喻千尧恍然大悟，那是她当时不愿起床发出的声音！

　　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她便挥了挥手让几人散去别再聚在她门前。看人群散去，喻千尧回房间拿了东西便又离开了。独留喻明哲一人在外抚须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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