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喻府之地
皇城威严,太清殿外一片肃穆,连从周边路过的小宫女们都是双手交叠置于腹前脚下匆匆离开。光影将殿内殿外分割为两个世界,从外望进去,太清殿就像是一个张大了嘴的巨兽,等待着各色人的进入,然后……一一吞吃入腹。
“丧期内若有无卿司议事,怀锦当从旁听教但不可插手相关事宜。日常朝事皆由哀家垂帘听政,众卿家有事启奏。喻卿手中既有立储诏书,便让钦天监选个吉日举办太子册立仪式。众卿以为如何?”殿内有声音道。
“臣有一事启奏。”
“陆卿请讲。”
“小王爷既为储君,那么教□□的人选也该早些定下来才合适。”扫视一圈朝堂,见有的人昂首挺立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平步青云,有的则目光闪躲不愿掺和入这朝堂乱局中。心下了然,便接着道:“臣举荐锦衣卫指挥使喻大人为太子太傅,晋丞相为太子太师。”
容怀锦一人默默地朝臣站在中间,听到这儿才有些反应。微微转身看向喻千尧的方向,半晌却不见她有任何回应,苦笑一下又转了回去。
“我朝一提武将,无不是顾钊顾将军,却不知为何陆大人要保举喻大人,莫不是刚才被喻千尧喻大人举荐,此刻便要投桃报李吗?”晋勤一提到喻家就像被人点了引信,立时爆炸,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家兄虽然学识渊博却已年迈,再加上有无卿司一职在身怕是也不适合再任太子太师一职。”
“是下官考虑不周。”陆天澄不愿与晋勤正面发生冲突,说完便退回朝列不再说话。
晋勤见陆天澄退回,也不愿与他多争辩,随后也退了回去。
随着朝堂上人的争辩越发激烈,容怀锦全身颤抖的也越发厉害,仿佛他是一件无人接手的商品,被人随意的抛来抛去。他本是定州最逍遥的小王爷,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才让他处于这样的境地……
“臣举荐前太子太师扶黎扶老先生。”
听到喻千尧的声音,他有些怔怔的看过去。他原以为,喻千尧是不愿沾上他这个麻烦的……
“扶老先生早年间便辞官回乡,不知所踪。喻大人怎么此时又提到,难道喻大人能找到扶老先生不成?”扶黎是当朝一代大家,于先帝有师恩,只是早年因为与先帝有政见不合便离开了朝堂归隐山林。
“禀太后,臣年少时有幸得扶老先生教导,正巧臣近日收到书信得知扶老先生正在京中。”
“扶黎乃是一代儒师,即便是朝廷也不好强迫他复任官职。喻卿有心,若是能让扶黎先生重回庙堂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她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喻千尧说道:“太子太师并非寻常人可当任,若是扶黎先生不愿,那就只好将怀锦的教习先放一放,待找到了合适的再议。”
其中的利害关系十分清晰,若是扶黎老先生愿意教□□,容怀锦一定从中受益匪浅,若是不愿意,容怀锦的登基之事怕是要无时限延长了。这是两个极端,如果容怀锦不称帝,就凭喻家与太后多年的恩怨,想在她的手里为盛氏翻案简直是白日做梦。
“太后,此举着实不妥……”喻千尧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她循着声音有些诧异的看向那个身量尚且弱小的少年。
“儿臣虽长在定州,却也听说过扶黎扶老先生的盛名,若是有幸能得扶老先生教导,自当认真聆听。”
一个朝堂会议最后竟变成了讨论太子教习的人选的论辩会,这是双方都始料未及的,不过最终的结果却又是双方都满意的。太子太傅一职被顾老将军以军□□夫死板刚硬不适合初学者练习为由推了下来,喻明哲也同样表示已任职无卿司不能全身心的教□□。不过喻明哲却上奏表示希望能让容怀锦到锦衣卫副司学习一些防身的功夫,在未找到合适的太子太傅人选前由喻千尧暂任太子少傅。
“按规矩,太子册立仪式前怀锦是不能住进东宫的,可这京城却没有湛王府邸……”
“从定州到京城这一路都是喻大人对儿臣照顾有加,况且日后学武也是要到锦衣卫中去,儿臣倒想图个方便暂时借住在喻府中,就是不知喻大人是否介意。”
喻明哲见状上前一步,道“若是小王爷不嫌弃寒舍简陋,下官自然是荣幸之至。”
太后本来对于容怀锦住在哪里也不介意,对她来讲只要不是住在上官家,住在哪里她都不会干涉。只是原想借助这个机会给容怀锦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给了容怀锦一个自由成长的空间,多年后再回想起来也只能感叹一声命运无常。
容怀锦本身没什么行李,王妃给他准备的一些东西也全都被喻沈提前带回京放进喻府了。这样看来,容怀锦不像是暂住倒像是回家一般轻便。
这次进宫是喻明哲只身一人前来,宫外也只备了一辆马车。喻沈等在宫门外见了容怀锦和两人一起出来,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牵了马车过来。
喻明哲招了手让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在马车前充作轿凳,说道:“小王爷,下官与犬子在车外随侍,还请小王爷上车休息片刻。”
容怀锦在定州随意惯了,素来不喜欢这些个规矩,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让他让开。想了想,复又转身看向喻明哲,“喻大人如今应该是与我父同龄,让喻大人在马车外随侍我实在是不忍心。至于小喻大人……”说着将自己身上的黑曜色斗篷解下,本想给喻千尧披上,却见她身上已经有了原先在喻沈手中的银灰色披风。附庸在脖颈边的灰白色毛领将她的脸色衬的越发苍白,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斗篷,再看看喻千尧身上的……感受着她和喻沈眉眼间的契合,仿佛又回到了方才自己那孤立无援的局面,自嘲一笑便回了车厢。
车外。
喻沈趁人不注意悄声问道:“你把小王爷怎么了?”
“什么叫我把他怎么了,喻大人我行得正坐得直,杀人放火我都不在暗处干,我能把他怎么了……”喻千尧看着喻沈一副抓罪魁祸首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完还‘哼’笑一声来表达自己对于被喻沈怀疑的不屑的情绪。
喻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揭穿道:“你要真这么硬气你早冲上马车跟老爷子解释去了。你且看吧,今儿晚上你要是不被抓到芳心苑,那就算我白在喻家十三年。”芳心苑是喻家老大喻明哲的书房,是喻千尧小时候隔三差五就要去转一圈的地方,每次回来无一例外都是带着几条鞭伤。显然喻沈这一番话又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经历,下意识抱臂打了个冷颤。
喻沈看到她这幅模样,悄悄又把刚才她脱下硬塞过来的披风给她披上,末了还加上一句。“家法伺候。”
“你!”喻千尧气的伸手就要抓他的肩膀,被喻沈一招拦下来,眨眼之间又过了数招。因为两人小打小闹惯了,小时候为了避免因为打架挨罚,自小便练出了这些‘小家功夫’,管他们是多大力招呼在对方身上,在别人眼中也只不是两个好兄弟相互逗趣。“行,你长本事了,我管不了你了。”说完快走了两步甩下喻沈,与马车并行。
喻沈见状也急走两步,跟在他身边,道:“怎的这就生气了。”
见喻沈追过来,她也不理,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过了一会儿才道:“什么家法伺候,我要是被家法伺候心情不好的话,你也少不了去多跑两趟任务。”
每次喻千尧一落败就要拿官级压他,喻沈暗叹一口气不再接话。一路上倒还算是安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能看到喻府门前的一对石狮子了,喻沈道:“大人,家里不论官级,想好一会儿该怎么和下官相处了吗?”
家里不论官级是喻千尧前不知道多少代□□定下来的规矩。据说那时女人也能当官,喻家的当家人没有自己的妻子官级大,两人每逢吵架自己总处于‘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被压迫状态,直到终于有一天他的官位高于自己的妻子了,立下了‘家里不论官级’的规矩。喻家后代皆传当家人是爱护自己的妻子,即便自己的官做大了也依然宠着妻子。可喻千尧却觉得那都是胡扯,怕是当家人担心有一天自己的妻子也升官了,又比他高上几级到时候又得被欺负,还不如早点立下这个规矩给妻子一个甜枣蜜饯儿,省得自己日后日子又不好过。
所谓宠爱不够心机来凑,不管当家人是有心计还是有宠爱,规矩终归是规矩,破不了废不去。喻沈与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知道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偏让他们两人赶上,总之一只脚进了喻家门她就得在喝茶的时候乖乖给喻沈也端上一杯。
最终想了半天也没能给喻沈回个话,只道:“走吧走吧,怎么那么多话。”
马车停在喻府门前,喻明哲先下了马车等在一旁。在宫墙外那一幕他也还记得,便没有再叫家中小厮给容怀锦当下脚的垫子,而是让人搬来了轿凳。“小王爷请。”
容怀锦下了车后,虚扶起喻明哲,话语寡淡却能听出其中的真意:“喻大人不必如此多礼,小喻大人在回程时已答应了做我的师父,如今又有太后懿旨请小喻大人做我的太子少傅。你是小喻大人的父亲,不必如此拘礼。”
“礼数不可废,还请小王爷先进府,一会儿天黑了就该变凉了。”喻明哲仍是一板一眼的说着话,可言语中却听得出放松了一些。容怀锦随即向喻明哲点头一笑,径直进府去了。
喻沈紧跟着喻千尧进了府,低声问道:“你怎么做了太子少傅,上官家的人能同意吗?”
“上官家的此时恐怕无暇顾及我们了。”
见喻千尧不愿多谈,他只好换了个话题。“先不说上官家,就你这样的脾气秉性能教好别人吗?讲什么东西三遍听不懂抬手就是一鞭子,他可不是锦衣卫副司里面的小子们,皮糙肉厚抗骂抗揍的。”喻沈从小和喻千尧长在一起,太了解喻千尧的脾气秉性了,根本就不是为人师表的做派,平素最缺少耐心,而做人师父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喻千尧不乐意听喻沈给她讲道理,若是讲理能行这世上也不会有什么各门各派的功夫了。“把这披风放到我书房里去,再去取一件大氅来。”
喻沈盯着喻千尧伸过来的斗篷也不伸手,只定定的看着他。
“行行行,我自己去放自己去去。”喻千尧无奈的摆了摆手。“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一会儿有事儿还得去找一趟小王爷就不和你一起去副司了。”
“嗯,那我先去看看鸢和姐。”
“行,帮我给鸢和姐带个好,事情办完了我就去看她。”
四目相对,两人默契一笑便各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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