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纸圣书
晋勤听着属下的汇报,脸上神色越来越凝重,最后铁青着一张脸将下人端上来的茶点狠狠的砸在地上。“可恶!喻家小儿简直可恶!”
在一旁的幕僚见此立即跪下一片,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说话啊!你们一个个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一个字也不说了!我每年花那么多钱养你们是让你们磕头给我看的吗!”说完又砸了一个茶杯过去,直接把一个幕僚砸晕了过去。其他人见此更是不敢说话,将头埋得更低了。
晋勤大喘了几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指着一个人问道:“你说,那城内的巡防兵是怎么回事。”
被点到的人战战兢兢的直起身子,好不容易将舌头捋直。“之前国舅爷的密探曾报顾延清和喻千尧的关系非同一般,此刻顾延清调动巡防兵很可能是为喻千尧争取时间,让我们的人无法进宫,等到定州容怀锦回来一切就都成了定局。”
听到自己最不想听的的答案,晋勤的面色又沉了几分,又看向另一个人。“你说。”
“回国舅爷,我认为这倒不一定。”
“哦?什么意思?”
“顾延清虽然和喻千尧交好,但是他父亲确实出了名的不涉党争。此时将几百巡防兵交给顾延清,未免不是一种试探。顾老将军是沙场拼杀出来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小儿子一时的好恶就放任他这般做事。依我来看,这可能只是几百个能看不能用的‘草兵’。若国舅爷强势一点,恐怕也不会遭到什么反弹。”
“你可不要胡说!”那人刚说完就有另外一人突然直起身说道:“国舅爷,他这完全是一步险棋。都知道顾老将军爱子如命,对小儿子更是百依百顺。而且近年来顾老将军一直十分推崇皇帝的政策,更是有了亲皇的迹象,如今容氏皇族的正统血脉仅剩下容怀锦一人,若是皇帝以什么条件招揽顾老将军让他帮扶新皇,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此时国舅爷对他硬碰硬,遭到反击,□□不成,岂不是要留下千古叛贼的骂名!”
“照你这样说,岂不是要让国舅爷眼睁睁看着顾延清带着几百号巡防兵在京城内为喻千尧和容怀锦保护皇城,最后让容怀锦登上帝位!你到底是谁的人!”
“你不要乱说!我只是说不要和巡防兵硬碰硬,谁说让容怀锦称帝了!你这般挑拨,我看你才是亲皇一派的人!”
晋勤被这帮人吵得头疼,一声“别吵了!”让几人安静下来。略思量了一番,说道:“暂时不要去动顾延清,去看看工部、礼部和吏部的奏章准备的怎么样了,若是准备好了就进宫去禀告太后,立即召开朝堂会议。”
“是,国舅爷。”
太清殿上,龙椅上空无一人,朝臣却站在台阶下整齐列好。御座后方设一座椅,视线被一纱帘阻隔,绣有龙纹的纱帐静垂在地,无边的肃穆在大殿上蔓延,殿上无一人敢直视。半晌静默后,只听纱帘后有人出声:“众卿家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回禀太后,臣以为皇上无后,国不可一日无君,南方蛮夷尚对我们虎视眈眈,还请太后代掌朝权,安我一方民心!”说完就拜倒在大殿之上,连叩几个响头。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不过眨眼之间,朝堂上已跪倒大片,附议之声充斥大殿。
“臣有异议。”喻明哲一掌拍开挡在殿前的小太监,快步走进殿中,在大殿中央向御座后的人撩袍行礼。“参见太后。”
太后在帘后看着喻明哲,差点咬碎一口牙,恨不得亲自上去咬下喻明哲的一块肉来,修剪细长的指甲被她掐进掌心肉中,渗出血迹也不自知。压抑着怒气看着后门匆忙赶到的禁卫军北军统领,双目寒寒。“我不是说过一定要看好他吗!他怎么逃出来了!”
他深知自己办事不利,赶紧在太后身后跪下低声请罪。“喻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武功高强,属下阻止不及,被喻大人闯入殿中,还请太后责罚。”
“废物,滚下去。”看着北军统领狼狈退下,她心中恼怒不该任听自己兄长的推举让这样一个废物当上禁军统领。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双手交叠复又置于腹前,端庄仪态的道:“喻卿平身。”
“谢太后。”
“喻卿年迈,不该再多为朝中事烦心,还是快快回去安享天伦之乐吧。”说完就见大批禁卫军涌入殿中,乌压压的一片,似雷霆之势围住喻明哲,原先站在喻明哲身边的人见状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喻明哲在朝堂混迹多年,自己又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场面自是镇不住他。看着围上来的禁卫军,只暗暗嗤笑一声。双眸似冰,眼光如剑,端着气势在堵在自己面前的人身上扫上一圈,逼退了他们两步。喻明哲见状,撩袍后裾对着御座行了全礼。“禀太后,臣以病弱之躯踏上大殿,只为禀告一件事。为上达天听,臣万死不辞!”
朝臣少行全礼,一旦行之,必有大事。更何况喻明哲身为锦衣卫之首,圣上钦赐‘明哲’之名,殊荣可想而知。而今看到他这番作为,大殿上虽无人明言,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
身处高位的太后此刻心中更是烦躁,早年想着一个小小的喻明哲好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便留了他一命,却没想到今天她一个堂堂太后竟被这鹰犬给逼的束手无策!
“喻大人!一国无君,国将不国,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的。”她自知御石炸裂一事万万不能从喻明哲口中说出,朝堂会议召开紧急,一方面是担心迟则生变,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减缓消息在朝臣中的传播。
转瞬间心中已有了思量,今日这皇权她势在必得!压下心中的不安,轻扯宽袖,对围住喻明哲的禁卫军吩咐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请喻大人下去歇息。”
禁卫军官属宫城,开朝祖宗立下规矩,每隔三年便从各州选出最优秀的士兵充实皇城禁卫军。喻明哲隶属于锦衣卫,武功虽高,只是这路子却和正规训练的军队不一,他素以鬼魅的身形见长,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暗地里的事。虽能够于宫宇万千,人影重重中取人头颅而不惊动鸟雀,却无法真正对上练硬功夫的。
他的想法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今日她已打定主意,非要让这所谓的皇上身边最受宠的近臣永远的闭嘴不可!
“慢着。”朝堂上凝滞的气氛被打破,只见站在列首的顾老将军上前一步撩袍行礼。“太后娘娘,喻大人素来严谨,绝不会为一件小事硬闯朝堂。还望太后能给喻大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况且……臣在府外,似是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
太后听懂了顾钊话中之意,今日之事即便喻明哲说不出来,他也会出面言明。心中恼怒的同时又想到守在宫门外的巡防兵,她原以为是顾钊为守护宫城防止上官一族被逼反叛,如今看来,怕是恰恰相反,这是要防她和她的母族啊!心中恼怒的同时又暗悔自己识人不清,一时竟忘了出声反驳。
禁卫军表情严峻的站在一旁见状不知还该不该动手,一晃神竟让喻明哲逃出了他们的包围圈。待想再围上去,便被顾钊呵退。“大殿之上,竟敢穿戴兵甲上殿还意图伤害朝廷重臣,还不退下!”
坐在帘后的太后见此冷笑一声,猛然站起,指向顾钊:“顾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假以时日怕是我这太后也要被你呵斥退下了吧!”
“臣惶恐。”顾钊面上一派镇定,全然没有口中所说的惶恐。“今日之事臣唯恐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造成十二年前那般的朝堂大乱,故擅自发令,还请太后责罚。”
十二年前的事在这宫中始终是禁忌,太后没想到顾钊敢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此时不免脸色一白,颤抖着身子瞪向顾钊,半晌说不出话来。
朝堂本是议事之地,如今剑拔弩张,全然没有半分原先的庄严肃穆,满堂龙纹倒像是在嘲笑着大殿上的无能之辈。喻明哲虽然不知顾老将军此番出手相助到底是为何,但在心中终是记了一份恩情。上前一步,一字一句的将太后最担心的事情道出。
帷帐遮挡,没人看得到太后的脸色随着喻明哲的话一点点变白,到了最后再无半分血色。满脸苍白,满眼血红。
待喻明哲说完,朝堂上一时之间竟半点声音也无。御石炸裂,上天示警,天灾人祸,莫敢不防,天意天令,莫敢不遵,至此竟再没有人敢提太后摄政一事,方才附议的人此时也是面色灰白,唯恐被上天降罪。
晋勤看着已有退缩之意的朝臣,心中恼怒不该选这样一帮人来成此大事。为今之计,只能自己亲身上阵。“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膝下无子,储君之位早已空悬多年。而今太后若不摄政,难道要让早已不涉朝事的几位王爷引领朝纲、抵御外敌吗!这大周的天下在喻大人的眼里就是如此的儿戏吗!”
“晋大人所言非也。皇上虽膝下无子,却早有旨意,立定州湛王爷之子容怀锦为太子,正位东宫,如何说储君之位空悬。”喻明哲本就担心晋勤以东宫无人作引挑起的朝堂论辩,故而进宫之前特意将圣旨随身携带,以防晋勤如今这般作为。见此,喻明哲将圣旨从袖中拿出高举过顶。“禀太后,臣之子锦衣卫镇抚使喻千尧于十一月初进宫密领圣旨,奉旨接回定州湛王之子入主东宫,此乃皇上遗诏,还请太后过目。”
“胡说!”晋勤没想到圣旨竟然在喻明哲手中,他本想中途截杀喻千尧将圣旨毁掉,却没想到圣旨早已入京!“喻明哲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假传圣旨是要诛杀九族!”
“太后明察,臣绝无半句虚言,若太后不信,可请晋敬晋大人过目。丞相大人乃是一代帝师,想必定能辨出皇上御笔。”说完就将圣旨交给站在一旁的晋敬。
晋勤自然知道喻明哲手中的圣旨是真的,此刻见他将圣旨交到自己兄长手中,心中又提起一口气。晋敬与他虽是兄弟,但政见不合,晋敬身为帝师自然是对自己的学生多加维护,再加上近年来新政施行,国泰民安,更是让晋敬坚定了保皇的决心。不过,此刻,晋勤只希望晋敬还能记得自己姓晋而非容。
“太后娘娘。”不过片刻,晋敬便拱手施礼。“依老臣来看,这圣旨确是出自皇上。如若娘娘不信老臣,大可唤翰林院编修陆大人上前来辨别。”
太后此刻全无刚才的气势,但还是努力端直身子,尽管知道无人看见,但还是勉强勾了勾唇,仪态周正。一挥手,让人上前来辨。她此刻只希望自己的兄长年迈,识字不清,而那个翰林院编修能亲口说出圣旨不真的话来。
“回禀太后,这确实是皇上的御笔。”
大殿上一片死寂,太后在纱帘后猛地靠在座椅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圣旨一出,辩无可辩。宫外谣言四起,她也再无力阻止。十二年前她输给了自己的儿子,十二年后的今天,她再一次输给了自己的儿子。历史重现,皆是惊人的开始,落寞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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