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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收租


虽说皇上听着性子和气良善,看着却怎得也和“良善”挂不上边,他身上的杀伐果断并未被时光湮灭,笑一笑,旁边的人便要在心里直犯嘀咕,后背都冒出白毛汗。

        白溪整个人有些慌,一路上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又说不饿胃撑,又说头晕想睡。晏忱好笑地牵着人进了太子府,白溪却登时像变了个人,飒沓流星随着小厮往里走。

        见了皇上,反而要更落落大方些,一举一动挑不出错,言语间也张弛有度。

        倒是她奉上小蛋糕时,晏忱先担忧起来,见皇上尝过后神色无异,才稍稍松了心神。

        白溪偷偷朝他眨了眨眼,晏忱又好气又心喜,趁着皇上和太子说话,懒散地扬了扬眉梢。

        这顿饭约摸又是“讨好娘家人”,皇上一直没怎么说话,倒是教白家姐妹说了许多,呃,未来商业规划。

        吃罢晚饭,皇上也没多留,笑呵呵地给了赏。太子留白清还有话说,便给晏忱使了眼色。

        白溪被半哄半牵出太子府,还要听晏忱说教:“往后不许给皇上送吃食,让你去御膳房怎么办?”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

        白溪据理力争:“我又没说自己会做,不能算欺君。”

        晏忱幽怨地看着她,皇上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他说了算,白溪抬头望天,无辜地扁扁嘴,那就不送了。

        但转念又一想:“他要以为我真的会做,我也没办法。”

        晏忱张张嘴又闭上,如此好半晌后,垂头丧气道:“你带上我一起去,我学。”数万敌军都击溃了,区区几道吃食……而已。

        白溪抿着唇笑,伸出手攥住晏忱的手指,晃一晃,再晃一晃。

        天边的云散开了,露出一弯细细的月牙,倾泻的光也只有几缕,难得钻进了层叠的树叶。

        韩珝艰难地伸出手,想抓住一缕送给心上人,可他身上的窟窿太疼了,只稍稍动了下,便把力气都耗光了。

        孟水吟扣住他的手,软声问他:“想要什么?”

        韩珝摇了摇头,他想说,摘朵月亮送你,却连声音也发不出。

        唇边的血溢了出来,眼睛不听使唤地闭上,韩珝终于勾出一抹笑,想让你乘着月亮而去,再不要管我。

        连想的力气也没了,笑干涸在脸上。

        那抹笑或许也称不上笑,直直的抿成了条线,落在孟水吟眼里,却远比模糊记忆中,初见晋王时更为惊艳。

        从韩珝踏进善食楼,那些温柔的,无奈的,逗趣的笑,足够她回忆一生。

        而她的一生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孟水吟折断了手中的细针,垂眸吻在韩珝的唇边。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孟水吟抬起头,唇上血色妖冶,月色透过树缝落了下来,静静的,便能看见天光。

        ……

        学堂伙计人手不够,连青枝蓝枝也忙着核对外卖木牌,只好派出白二小姐,去各家食肆酒楼收外卖费。

        辰时阳光正好,白溪抬手一扬,丝丝缕缕便透过缝隙落在她脸上,眼睫一眨,扑簌簌落下光来。

        晏忱把她揽进伞下:“别乱跑。”

        白溪离他远了半步:“热,你最近怎得这么黏人?”

        晏忱闲闲地看她一眼:”你说呢?“

        前几日小暑,难得两人都没事,约了去京城外赏荷。没什么人,景致又好,微风一吹送来阵阵荷香。晏忱牵着心上人,从湖这头溜达到湖那头,来来回回低声说着情话,倒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快到了晌午,日头晒得人发闷,晏忱牵着人去湖边的小亭坐了,吃食刚摆上桌,便欠欠地去撩人,两句话还未说完,白溪一头扎在他怀里,晕了。

        晕得彻彻底底。被晏忱快马加鞭送去医馆,又抱回白府,一路也没给颠醒。倒是晏忱愧疚了好几天,白溪出门时必定要陪,倘若有公务要忙,便抽上四个侍卫护着。

        白溪抗拒过,但对上晏忱委屈愧疚的眼神,这抗拒就如烟散了。何况她挺心虚,赏荷那日晕倒并非全是热的,还有大清早灼灼期盼中,只喝了半碗粥的缘故。

        白溪指着前头的宝镜街,整条街都是食肆客栈酒楼,间或杂着糕点铺点心摊,小吃摊也常来这边摆着,像善食楼立于两条街外,才是少数。

        刚走进宝镜街,街边食肆酒楼的小二一溜站在门前,卖力地吆喝。和白溪合作外卖的是生意大些的酒楼,仅是吃饭便要准备上两层。

        白溪突然笑出声,扭头对晏忱道:“往后咱两就出来收租,我收银子,你就提着剑,在我身后作威作福。”

        晏忱疑惑地看向她:“为何是我提着剑?”剑很重的,作威作福不该八抬大轿抬着走?

        想得美,有八抬大轿也是我坐,白溪拍拍他的胳膊,抬脚走进第一家酒楼。

        晏忱往街那边看了一眼,一路高低起伏的小楼延伸到远处。他摸了摸下巴,倘若没人来添堵,想来学堂的外卖能遍及整条宝镜街,真的不做官了,便随着溪溪来收银子,很能养活起一家人。

        溪溪收银子,他就负责凶神恶煞,毕竟凶了这么多年,很是得心应手信手拈来。

        掌柜的见他一言不发站在一旁,面上又没甚么情绪,心里直叫苦,想着能见到皇上,或皇子,或大人们,没想要见这尊杀神啊。

        掌柜的麻溜拿出银子,笑呵呵地客套地强行地送白溪出酒楼:“二小姐费心,往后我差人把银子给二小姐送过去,绝不少二小姐一文钱。”

        白溪银子还没收进钱袋,人便在大街上站着了。她戳了戳晏忱的腰:“晏将军赏脸笑一笑,别连累我茶都喝不上一口。”

        晏忱当即皱眉:“渴了?寻个茶肆歇歇,别又晕了。”

        白溪抬眸瞪他,恶狠狠的,没半点杀伤力。

        晏忱牵着她往下一家走,配合地勾着唇角,笑嘛。

        笑得后果更严重了,白溪刚踏过门槛,掌柜的便准备好了银子,莫说茶水,连茶壶都没见着影。

        白溪心累地叹气,但一路下来,收的银子却不少。这阵子入了夏,日头又大又毒,风吹过掀起的也是热浪,若非有事必要出门,谁都不愿踏出屋门半步。

        往日朝臣府中全仰仗着家里厨子,一连多年,美食也吃腻歪了。太傅大人外卖点过黄焖鸡后,一连几日全教小厮去学堂点餐,炝锅鱼兰酒醉鸡鱿鱼虾火锅一应吃了个遍,太傅的小孙女特意写了诗夸赞,连带着好些大人都好奇试了外卖。

        这一试便不得了,管他是太子一派,还是晋王一派,或是其他皇子的拥趸,纷纷去了清溪学堂点餐。

        民以食为天,旁的管它呢。

        晏忱扫了眼糕点铺的新招牌,好奇道:“太傅的小孙女真的喜欢吃他家的豆乳盒子?”

        “是真的。”白溪点点头,“太傅府的厨子来学堂学过一阵,但回去做却比不上林叔的手艺,林叔常年做糕点,手艺旁人自是比不上。”

        而往回一路上,每家店铺都挂着招牌——李大人爱吃的红烧肘子,王大人连买了三日的可乐鸡翅,陈大人特意来店里品尝的串串……一应俱全,各家大人被五花八门写在招牌上,管他们真的爱不爱吃,你点了你就是爱吃,总之你也不会来我店里砸我招牌。

        就很理直气壮,不服不行。

        倒也不是没有来砸招牌的,户部侍郎是个直性子倔脾气,尝过一次酸菜鱼,觉着不合口味,次日一看竟然写上了“赵大人爱吃酸菜鱼”,当即挽起袖子来和店家吵架。

        两人路过时,赵侍郎正说到“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气势汹汹义愤填膺,奈何店家听不明白,只听清了“怨”,这可了得,可不能得罪了朝中大臣,连忙教小厮去摘了招牌。赵侍郎也懵了一下,他还没说教完呢。

        白溪抿着唇笑,和晏忱拉着手往学堂回:“是不是挺好的?”

        晏忱捏了捏她指尖,嗯,挺好的,很值得他不管不顾地去辞官。

        白溪就笑,辞官也没事,二小姐养你,毕竟当官很累,成天熬夜不让人好生睡觉。

        晏忱顺嘴接话:“嗯,熬夜会秃头。”

        白溪认真地点头认同,但转念又一想,百心谷还没根除,孟水君或是称zpri还在满大礼的弄幺蛾子,放眼过去,也就太子和晏忱联手能迅速解决祸端,何况云烟还在外头呢。

        于是,白溪又颇为认真地担忧起来:“百心谷那头,你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些。”

        “知道了。”晏忱拇指摩挲了下她手腕,这话白溪说了不下十次,想起来便要唠叨一番,晏忱却是极欣喜的,心上人关心惦念他,让他现在去掀了百心谷的老巢都行。

        不掀也行,阿烟来信说,百心谷谷中一处漫山的花,没毒没蛊,很适合带心上人去赏玩一番。

        或是单单就留那一处,也行。

        倘若老陈老赵在,定然又要暗中长吁短叹,将军真是丧心病狂。不过没在,也有侍卫回去和他们说。

        半路遇见“风火轮”链子断了,又是安王亲自点的火锅串串,跑过去也来不及,定然要受罚额。

        晏忱抬手招来两个侍卫,一人架着大厨一人架着拿菜的伙计,呼啸踩着风去了安王府。

        晏忱凑到白溪面前:“怎么样?绝对不让你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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