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讨债
这辆马车,在整个庭州,甚至整个晋国,怕是也找不出第二辆了。
不仅是因为,这马车的豪华程度令人发指,最主要的是平常人的马车都是两个轮子的,但这位的却是六个轮子,据车主人说是六个轮子的跑得又快又稳,又能显示他无与伦比的风雅情趣。
此人不是长公主家的宝贝疙瘩纳兰寻风又是谁呢?
纳兰寻风躺在他的六轮马车里,“笨,真是笨拙!谁都比不上阿霜,谁都比不上!”
一旁的跟班小橘子,小心翼翼道,“公子,小声点。”
程家现在可是叛国贼,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怕是不妙。
这些天,家里所有的人都不让他说与程家与程霜有关的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事情。
明明大家都知道从前他们是那样要好,还是不让他说,甚至连对她的哀思,都不让他说。
他心里难受,世上再没有人愿意听到他说程霜两个字了,除了宁王府的那位。
所以,他去了宁王府。
六个轮子的马车果然跑得就是快,比梅子的两只脚不知快了多少倍,好在路程不远,在纳兰寻风到了宁王府不久,梅子也到了。
宁王府,梅子生前没有来过,没想到死过一次之后,会来到这里。
传闻说宁王一直没有娶亲,是因他爱慕将军府的程霜程大将军。程霜生前听人说过那么一回,却从未感觉自己会和那人发展出什么姻缘来。
好在,传闻中的两位主角并不在意。
本就是无稽之谈,现今,程霜已死,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宁王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一辆不用看就知道是纳兰寻风的,六轮的。另一辆,外观规格上来看,该是一般官员人家的女眷用车。
走近了看,梅子认得出,这辆是韩家的,韩家的女眷,来宁王府?
此时赵二还在家里,车上的想必是家里的某位小姐。
一般府里,替年轻小姐赶车的马夫,一定要是上了年纪的,不可以是赵二这样的少年或者青年人。
防的就是小姐与车夫之间擦出什么不必要的火花来。
为此,赵二时常抱怨分工上的不平等,凭啥那四五六十岁的老头可以替年轻貌美的小姐夫人赶车,自己明明年轻力壮,车技一流,却非得被派去伺候老爷少爷,对了,还有老夫人。
老车夫和小厮躲在马车后面聊天儿,看见梅子,自然是认得的,赵麻子新娶的婆娘嘛。
“梅子,你怎么来了?这趟车不是赵二的活,这是大小姐的车。”
大小姐,与宁王也有交往吗?
梅子答,“我有别的事。”说完便朝王府大门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人的追问。
她走近宁王府正门口,对守门兵说道,“我找宁王。”声音清亮。
守门兵看到眼前女子,眼神呆滞,穿着粗布衣裳,面上不施半点粉黛,头上仅有一支发簪,斜斜馆着发髻。
面上美则美矣,只是这身装扮,不像是王府客人。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守门兵问道。
梅子答,“梅子,讨债来的。”
几个守门兵一听“讨债”二字,立即警戒起来。
初以为是穷苦人家的女子讨要工活的,仔细一瞧这女子的衣裳领口开得略低,露出雪白的一小片,亏是站着不动,不然又是一副春光荡漾。
寒冬腊月,不冷吗?除非是…
是了,是来讨风流债!
这个想法一出现,守门兵心里竟然一松,风流债?真是太好了,自家王爷终于肯亲近女色了!
为首的一个门官十分热心地对梅子道,“夫人,请稍后。”说完便开门进了王府。
半柱香的时间还没到,方才进去的门官便出来了,叫人赶紧把门打开,对梅子恭敬道,“夫人,请进。”
韩家的车夫和小厮在一旁看地目瞪口呆,她就这么进去了?进去了!
要知道家里的大小姐想要见宁王,通常都是借了求学问诗的名义,还不一定进得去。
不过是一个车夫的婆娘,居然说进就进去了。
这些皇亲国戚的口味,还真是奇怪,奇怪地很呐。
进了大门,便有引路的丫头,一直引着梅子到了偏殿书房院子门口,小丫头细声细气道,“夫人,请进。”
梅子问,“你不带我去吗?我不认得路的。”
小丫头答,“书房这一带的院子,没有经过殿下应允,是不得擅入的。”又道,“夫人进去,直往前走,穿过梅林,往左拐,再往前十来步,遇小池塘,沿着小池塘往右走,池塘不大,尽头连着走廊,直往前走,第一间房便是待客之地。”
饶是梅子记性好,也被这七拐八拐的给绕晕乎了,只得说道,“我是呆子,记不太清,烦请再讲一遍。”
小丫头明显一怔,只见眼前的美人儿眼神呆滞,没想到会是个呆子,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将我是呆子这样的话讲得这样直白豁达。
傻子才相信你是个呆子吧!
小丫头也毕竟是堂堂宁王府的小丫头,很快便收回思绪,柔声道,“夫人进去,直往前走,穿过梅林,往左拐,再往前十来步,遇小池塘,沿着小池塘往左走,池塘不大,尽头连着走廊,直往前走,第一间房便是待客之地。”
梅子仔细听完问道,“沿着小池塘往左还是往右?”
小丫头恍悟,第二遍是自己说错了,忙更正道,“往右,是往右,沿着小池塘往右走。”
记得那样清楚,还说自己是呆子?不信!
但是,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问第二遍呢?
其实,梅子只是想加深自己的记忆,确保自己不会迷路,做事情,就是要万无一失才好啊。
已经死过一次了,这老天爷怜悯的第二次生命,要格外的小心啊。
生前听父亲说过,这宁王,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万一迷了路,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秘密,这不是飞来横祸吗。
小丫头看见梅子进了园子,才转身离去,边走边想,边想边叹气,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看着年纪不大,胸部怎么能发育地这么好,这都是怎么长的啊!
小丫头叹着叹着,躲进拐角,隔着衣裳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前,欲哭无泪。
梅子进了园子,眼前果然一片梅林,寒冬腊梅,争相开着,风吹来,纷纷扬扬的花瓣,像溅开的黄色血雨。
不禁苦笑,大概也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会将这样浪漫的事物,作这样的比喻了吧。
风花雪月什么的,果然与她无关啊。
梅子沿着池塘,上了走廊,很远便听到一阵悲泣的哭声。
是号嚎大哭的男人的声音。
梅子这辈子以及上辈子只听到一人这样哭过,便是纳兰寻风了。
他这是遭人非礼了?还是遭禽兽非礼了?
宁王吗?他虽不近女色,却还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外甥都不放过吧。
纳兰寻风的母亲,长公主苏景景,与这位宁王,是一对亲姐弟。
纳兰寻风当叫苏景辰一声小舅舅。
房门大开,梅子站在门外,静下来,才闻见一股檀香,已然盖过院里梅花的香气。
只见,一身浅绿衣裳的男子盘坐在案几前,一头乌发泛着黑玉般的光泽,自然垂下。他眼里是说不尽的柔和,只静静地看着身旁伏在案几上抽泣的少年。
“三月前,我差人送信给她,让她班师回朝,她为什么没有回来?!否则也不至于被人冤枉成那样!”
“阿霜她不会是卖国贼,她不应该那样死去!”
“阿霜她还没成亲,她不会死的!”
“阿霜她说过要教我习武,她不能,不能这般不负责任地离开!”
“阿霜她还没找到丰胸秘籍,她不会死的!”
纳兰寻风边哭边喊,嗓子似乎也哑掉了,听来令人心疼。苏景辰只是静静的陪着他,并不说话。
梅子听着纳兰寻风的话语,心下一暖,这世上,愿意与她站在一起的人,只有他了。
她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纳兰寻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已经醉地不省人事。
苏景辰起身,看见门外的女子,褪去了大红的喜服,他还是一眼认出她了,只因那双眼睛太过深邃,仿佛藏着惊世的秘密。
“夫人,请进。”他的声音很好听,软糯却又带着十足的精神气。
梅子进来,坐在一旁的案几前。
刚刚整理好裙摆,没想本来已经睡成死猪的纳兰寻风突然站了起来,带着满脸的醉意,向梅子走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抱着梅子的腿,又是一阵大哭,“阿霜,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苏景辰正要过来解围。
却见梅子伸出手来,摸了摸纳兰寻风的头,“是的,我回来了。”
这女子,虽然言语简单,倒是很会安慰人。
纳兰寻风抱着梅子的腿哭了一会,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忽地又放开了手,“你不是阿霜。”
这孩子,终于清醒了吗?
“阿霜是平胸!”纳兰寻风绝望地喊了这么一句,“你不是她!”
苏景辰笑了笑,扶起纳兰寻风,命人将他带去别处歇息。
“外甥多有冒犯,还望夫人见谅。”
“没有关系。”
纳兰寻风看向梅子,“不知夫人,是如何找来?”那日,他并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她原来是认得他的吗?
梅子答,“曾有幸在城外的华安寺见过殿下一面。”
宁王爱好禅学,这是晋国几乎所有的未婚女子都知晓的。逢十五,苏景辰都会去寺里探讨禅学,风雨无阻。
也因此,华安寺由原来并不出众的寺庙,变成了香火最旺的一个。明明是佛家清净之地,偏偏那些女子全是为色而来。
为宁王苏景辰的美色而来。
华安寺的方丈冥玄大师当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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