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被上帝庇佑的男孩子
林元皓看章唐发呆发了快五分钟，终于忍不住抬头摇醒了她。
章唐定了定看着他，有些无奈的笑了“你不适合用这种方式帮助我，你演技太假了。”
林元皓扑哧一声笑了，笑容里倒是散去了刚刚那些疲倦气，多了些往日的阳光“章唐，你真不客气。”
章唐一摊手，说“你自己要帮我我客气什么，再说你想当悲情角色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什么悲情角色？”
“你幸福就好。这样的悲情角色。”章唐一字一句地说，“林元皓，你太不适合了。”
林元皓摸摸鼻子，好奇地问“为啥不适合。”
“你找准自己的戏路，这不是你的路，走多了我怕你迷路。”
林元皓像看着偶像一样看着章唐，“为什么你总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还说的这么有道理。”
章唐昂头哼了一声，转身回教室了。
她从小喜欢看人，从没见过谁笑起来眼睛里可以装下和林元皓一样多的阳光，这样的男孩子是被上帝庇佑的，他的烦恼应该终结在“打篮球还是踢足球”上就可以了，他应该喜欢一个笑起来甜甜腻腻的，会撒娇会吃醋，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只够盛下他一个人的女孩子，然后谈一场充满酸臭味的恋爱。而不是在她的暗恋史中做一个八集就领盒饭的小炮灰。
她不忍心。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你幸福就好”这样的角色，她合适的要命。
开学前两周章唐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度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新数学老师发现自己与数学有多么的相克。新老师的课比吴妈妈的在催眠效果上更上一层，果然老杨用了夸张手法，“十二中没有之一的好老师”也就是每天的作业多了两道竞赛题而已。
该不会还是不会，章唐照旧抄路开的，路开从只写答案变得步骤越来越多，到后来甚至连解题思路都要写，章唐一边感叹路开也被十二中磨成了一个好学生一边费劲的一步步抄。
开学一个月后，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是有关赵鸿的。
初中的男生还幼稚的要命，对于排行榜这种东西的热衷程度仅次于篮球。他们小心翼翼的把真正的美女排行榜藏在心底，大肆宣扬了另一个版本的美女排行榜。
可想而知是充满讽刺意义的，根本就是票选了四位长相最不被欣赏的，排名第一的是赵鸿。从那天起每周一升旗的时候赵鸿旁边的位置永远是空的，男生们在她后面的位置推推搡搡，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
当然不痛不痒是对于章唐来说的，赵鸿什么心情没人能真正体会到。
第二件事是依然和韩健在一起了。
章唐人生中第一对绯闻对象真的搞到一起去了。
路开好像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打击，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没心没肺，但章唐硬是从他越来越潦草的作业中看出了大片大片的悲伤。
方窈对她的这种奇思妙想已经不想发表任何言论了，她就一言不发看着章唐犯文艺。
日子平淡又无奇，章唐每天过了忘，忘了过，一如既往地嘻嘻哈哈又时不时地陷在自己的小情绪里。
可是她隐隐的感觉到要发生点什么大事了。
关于赵鸿。
其实章唐跟她的交集很少，印象中小学的时候她每天围着班里的一枚小公主打转，其他的就都没记忆了。
可是女孩子被这么明目张胆的嫌弃总是会难过的吧。
刚开学的时候大家都跟认识的人一起玩，她也跟赵鸿形影相随了一个周，一个周过后，班里的棋被打乱，大家都找到真正适合的圈子，那些曾经为了不形单影只而勉强撑起的组合逐渐都解散了。
但这都不妨碍那一周的坦诚相待。
赵鸿有一次在放学后跟章唐一起走到校门口的路上状作不经意的问道：“章唐，你觉得咱们班那个男生最帅啊？”
章唐看着赵鸿已经准备好下一句的样子，配合的说“没看出来，你觉得呢？”
果然赵鸿眼珠四处瞟了瞟，压低声音说：“你不觉得林元皓特别帅吗？”
章唐当时只记住了天才少年路开，她摇摇头，赵鸿用一副“这都不知道”的表情看着她，声音中带了一丝的骄傲，“他是我同桌，我那天听我后面的于小丽和她同桌在讨论咱班谁最帅，她俩说咱班好多女生都觉得林元皓帅。”
章唐下意识的觉得赵鸿在期待一些“羡慕”的回复，她不想回，可是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她还跟静香约好了陪她去数试卷。
所以她笑着说，“那你很幸运啊。”看着赵鸿上扬的嘴角和依旧注视着她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又加了一句“我也觉得他挺帅的。”
索性赵鸿很快也组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和她后桌的于小丽，两个人可以传纸条传一节课，章唐顺理成章让出了赵鸿身边的位子，和静香他们结了盟。
自从赵鸿问鼎了美女榜首位之后，于小丽和她的关系好像更密切了，并且总是在男生的玩笑中为她说话，在章唐听来很是刺耳的话。
“赵鸿哪里丑了，你们不要乱说话。”接下来的必然是男生们一遍遍的解释她如何如何的“丑”。
“你们这样是欺负女孩子，太坏了。”接下来的必然是“她也算是女孩子！”的怪声怪叫。
于小丽在章唐看来像是男生派来的接应，和他们的台词总是可以前后呼应。
她也不止一次看到赵鸿握紧的手心，和小学时她拥护的小公主吆喝她做这做那时一样的反应。
章唐完全理解她当时的想法，可她那时候一点都不想帮她。
没有人让她那么做，她何必去迁就那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
其实男生的玩笑持续的时间短，当事人从不反驳他们自己也会觉得没意思，反而是于小丽一次又一次的“维护”让这件事持续了快两个星期。
终于在第三个星期的周一班会上，老杨第一次提起了这个事，他很含蓄的说：“同学之间可以开玩笑，但不能越过尊重的界限，尤其是男孩子更要注意，要从小培养自己的绅士品格。”
说完有意的看向了李胖的方向，富含深意的一笑。
放学后李胖在后门拦住了赵鸿。
李胖一向嚣张，原本只是男孩子平常的调皮捣蛋，后来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跟几个每天在社会上游荡的高年级学生拉了帮派。
老大是初三的一个染了红发烫了卷的男生，有女生说他有点像缩小版的“道明寺”，成绩烂的一塌糊涂，长得帅的一塌糊涂，家里富的一塌糊涂，脾气差的一塌糊涂。
传说他曾经冲他班主任飙脏话还摔了书包，自此老大的位置无人撼动。
其实年轻的时候男生确定江湖地位的关键就是是否敢顶撞老师，幼稚得很。
可是李胖还是沾了帮会的光，班里的女生都有点怕他。
现在他把赵鸿堵在后门口，学着他们老大的样子倚在门上像没骨头一样，说话吊儿郎当的像嚼了口香糖一样。
满满的坏孩子的套路，都是一个流程下来的。
“喂，你是小学生吗，告老师这招会不会太没创意了。”
章唐从老师办公室数完卷子回来看到的就是李胖健硕的背影和赵鸿低着头耳朵红到了根。
现在班里没几个人了，只有他们几个打篮球的走得晚，有几个已经下去了，有几个就坐在座位上看戏。
他们都当这是个玩笑，恐怕连李胖也是，他可能一点恶意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恶作剧。
可是赵鸿是真的害怕了。
章唐上去拍了拍李胖，说“老郑找你，在办公室。”
李胖一瞬间慌了，刚刚建立的混混气质全散了，话都说不全了，“说好了听写帮我瞒过去的！”
章唐摊开手耸耸肩说“现在是静香当家，你得跟她说，我那都是上一届的事了好吗。”
李胖气的倒吸一口气，指着屋里的林元皓说：“你管不管，你兄弟都被欺负成这样了。”
林元皓也在。
章唐瞟了他一眼，进屋边收拾书包边说：“赵鸿，今天咱俩一块回去吧，方窈有事先走了。”收拾好了带着赵鸿从前门走了。
下了楼梯才呼出一口气。
林元皓早跟她说过李胖那副样子都是装出来骗小女生的，可是他那么入戏，章唐看着也是有点怵的
感觉身边的赵鸿手冰冰的，章唐用力握了握，有些尴尬的安慰道：“你真的被吓到了，他那都是装出来唬人的，他不敢欺负你。”
赵鸿声音还有些颤抖：“于小丽说好跟我一起走的。”
章唐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于小丽的那些评价全来自于她的直觉，尽管她无比相信，但还不能拿出来评断她的“好朋友”。
只能顺势安慰道“可能有事吧。”
赵鸿看着她，恢复了一些，只是神色还有些别扭，“你为什么帮我，你不怕他报复你啊。”
章唐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下意识的拍了一下她的头，拍完之后才感觉到过于亲昵了，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说“你小说看多了吧，他还报复我，明天我给老郑看看他的卷子他连中午饭都没得吃。”
“那你为什么帮我？”
章唐挠挠头，不明白赵鸿怎么有这么多她解释不了的为什么。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
“为了南街的荣誉。”
赵鸿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章唐也觉得有点好笑，笑完之后又想安慰一下赵鸿，却又总觉得这种事情外人多一句都是同情。也只能一路默默无语。
快走到校门口时，赵鸿突然低着头说，“章唐，想不到你是这种性格的人，小学的时候觉得你……”
“章唐！”
林元皓声嘶力竭的一声吼吓飞了一片鸟，赵鸿看着他急冲冲的跑过来，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自己的名字被大声喊出来还真是尴尬的难听。
林元皓还没跑到跟前她就伸出腿别了一下，林二傻急忙刹车才没被踹出去。
“叫什么叫！现在全校的鸟都知道我叫章唐了。”
林二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我怕你听不见。”
“我又没聋！”
赵鸿像个透明人一样被晾在一边，突然挽起章唐的手甜甜蜜蜜的说“那我先去买个东西，你俩说完了叫我，咱们一块回去。”
说完就去了门口的小超市。
林元皓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语气傻乎乎的，“你俩关系这么好吗。”
章唐淡淡的看了一眼赵鸿的方向，没说话。
她想让别人这么以为，她也无所谓。
可是那一刻她在赵鸿身上感受到了来自南街浓厚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些她每次都冷眼旁观的假熟，让她心里别扭的很。
南街的骄傲她根本维护不了，因为她嗅到一点有关那里的味道都反感的要命。
“我没有欺负她，绝对没有！我也从来没说过她长得丑！都是李胖自己说的。”
章唐被林元皓一本正经的解释拉了回来，好笑的看着他，“李胖知道你这么没有兄弟义气吗，就你俩这样还能组队打配合吗。”
“是真的！”林元皓急的眼睛都瞪圆了，本来就大瞪圆了之后像是旺仔牛奶上的那个小人一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我真的没主动说过，就附和过几次，刚刚我知道李胖是开玩笑的才没拦他！”
章唐点点头，“我相信你。”
林元皓好像还有很多的说辞都被章唐憋在了肚子里，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都没有。
其实刚刚章唐只是因为李胖的八卦顺势瞟了他一眼而已，他却紧张的立马坐直了身子，像是被老师发现了上课看漫画的小孩子一样。
他那一刻脑子里把章唐那一眼分解成了无数帧的慢动作，一点点回放，恨不得把每一个小动作背后的含义都挖出来。
他不是正义感爆棚的那类人，他和李胖一样喜欢恶作剧，可是绝对不能被章唐误解。
他反应过来狂奔出来的时候脑子里就只有这一种想法，甚至因为这种想法而感到浑身充满着激情。
为了不被喜欢的女孩子误会迎着落日奔跑的情节，不是只有女孩子才感到浪漫的。
可是现在章唐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相信你”，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了他一往情深的浪漫上。他给自己设定那么多背景就是忘了女主角压根就没答应参演。
章唐看着他一瞬间又低落的像只流浪狗一样，忍不住把他落在胳膊上的书包带向上提了提，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元皓，你一个男的怎么比女的戏份还多。”
看着林元皓这出独角戏，简直比她在路开面前的还要丰富多彩，章唐实在是憋不住要发表点评论了。
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战友感让她觉得林元皓就像男版的自己一样，亲密又熟悉。好多话好多行为想都不想就做出来了。
等赵鸿买好东西出来，就看到林元皓跑到她面前深鞠了一躬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跑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零食袋，语气努力放的很平静，甚至带出来了恰到好处的八卦味“行啊章唐，是你让他道歉的吧。”
章唐摇头，“他应该真的觉得对不起才说的吧。”
赵鸿脸色一变，又马上摆了摆手，轻松地说：“其实他没怎么说过我，都是李畅闲的没事干。”说着冲她使了个眼色，揶揄的说“你回去跟林元皓说我没生他的气。”
章唐点点头，说：“好，我跟他说。”
赵鸿那个瞬间很想甩头就走，虽然她绝对不会那么做。
生怕在别人面前留下一点点不好的印象，生怕从别人嘴里听到有一点点关于自己的坏话。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生活过来却还是怕什么来什么。
到现在想换一种生活的方式都觉得麻烦又怯懦，这样的自己，不是不讨厌的。
尤其是在章唐面前。
每次跟章唐说话她都觉得很紧张，她像一个小上帝看穿了她的那些小家子气十足的心思，她可以顺着她说，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就憋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最终还是在校门口分了手，各走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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