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娘,你怎么就这么放过那个疯婆子了?”傅兰芝强压着内心的不忿,但一想到顾旻流横抱着余珍珠她还是忍不住,“她是不是吃了仙丹,竟这般有手段!”
江氏冷眉一拧,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能有多大能耐,我还不相信她能掀了国公府这片天不成。”
“可是祖母那边怎么办?!”傅兰芝担心老太太要给余珍珠恢复国公府大小姐的地位,那到时候岂不是要矮她一头了。
江氏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摆弄起窗台上的兰花,倏地拿起剪子截断了花茎,“老太太可不糊涂,谁才能给国公府带来荣耀她应当明白,就算傅千千清醒了,可名声总是不好听的,要是街上再有些流言蜚语又会怎么样呢。”
“娘亲的意思是?!”傅兰芝问。
“当下的节骨眼上有一个胡月华在,咱们明里对付不了她,”江氏拾起那段兰花嗅了一下,眼中闪现一丝杀机,“可暗里最能杀人于无形。”
修养了几日,余珍珠身子也恢复地差不多了,这一日她去老太太那里省身。
王氏的院子位于府里西侧,较为安静,所有的修饰全以素色简式为主,彰显低调,但做工用料都是非常讲究的,光是园子后面的那片假山景就造价昂贵,非比寻常。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服前来,额上还束着一条白巾抹额,清秀的脸庞上还有几分憔悴。
“老太太身居此处平常就是念经诵佛,”王氏的贴身丫鬟金妈妈亲自搀扶着珍珠进屋,“姑娘能来陪老太太说话真是太好了。”
“这么多年没来了,祖母不会怪罪我吧。”珍珠淡淡地说。
金妈妈面上一怔,随后笑笑:“怎会,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呢。”
珍珠没说话,跟着她前后脚进屋了。
老太太的精神一直都挺好的,安坐在软椅上喝茶。
“给祖母请安。”
王氏缓缓抬头,挥了挥手:“哎呀千儿来了,你这身子还未痊愈就出来吹风,不听话了,快来坐下。”
珍珠落座在她身侧,“多年未见了,祖母还如儿时的记忆里一样,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王氏脸上顿了一瞬,随即拿起茶盏轻抿了一下,缓声道:“这么些年真是苦了你孩子,好在列祖列宗保佑我孙女平安喜乐,逢凶化吉。”
“是啊,多亏了祖宗庇护,”珍珠笑了笑,“孙女有一事还想请祖母能答应我。”
王氏捻着手上的佛珠,和蔼道:“什么事,我能做主的都答应你。”
珍珠起身施了个礼,缓缓道:“母亲离世多年孙女都未曾前去祭拜过,我看这几日天气甚好,故请求祖母能同意我祭奠一番。”
“这是什么话,”王氏停下捻珠,拉着她的手,“你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谁还敢阻拦你不成,这等小事你即刻去办就是了,不必向我通禀。”
“是,”珍珠为她斟了一杯茶,“有了祖母这话孙女就放心了。”
好了,现在终于可以自由出入国公府了。
江氏也逐一将嫁妆还回来了,里面她吃了多少贪了多少就不再追问,现在这些物件物归原主也算宽慰了千千和表姨母的在天之灵。
但是自己的父亲呢?
尸骨未寒,连个衣冠冢都没有,真是愧为人子。
“姑娘,外头风大,还是多披一件褂子吧。”吴妈妈在收拾一些要带去祭拜大夫人的物件。
“好,你们看着办吧。”珍珠说。
“这下真是老天开眼了,”紫汀风风火火地提着纸钱蜡烛进来,“现在其他院里的下人看见我们都客客气气的,那些势力的东西,就该被狠狠打脸。”
“瞧你说的,”珍珠笑了,转头对吴妈妈说道:“紫汀有着这张利嘴,以后有哪个婆家敢要她。”
“小姐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伺候小姐的。”紫汀气急道,“我看倒是小姐一直惦记着那位大人了吧,那天可是人家抱着您回来的,可不一般呢。”
珍珠眉头皱了一下,“什么大人抱着我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紫汀笑道:“我听其他丫鬟说是那什么内阁大臣顾大人,人家全身衣服都湿透了把您送外头送回来的,您忘了?”
顾大人?
那天,晕倒之前依稀记得有个男子在身边,好像好抱着他哭天喊地,难道这人就是内阁军机大臣顾旻流。
顾旻流本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庶子出身,传闻他气死了父亲,逼死了嫡母,掐死了和自己斗的嫡长兄,凭借过硬的政治手段打压政敌,名声极差,传闻此人脾气暴躁,是人命如草芥,总之在京城里熊孩子一听这个名字都会乖乖听话的一个存在。
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样一个人帮了自己。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珍珠换上了一件简单的蝴蝶花纹的轻衣出门了。
马车先是绕了一条路,折到威远将军府看了看,原本门庭若市的家门现在贴上了封条,印上了密谋造反的罪名。
她曾写信给和父亲有来往的大臣,求他们帮忙,但这些所谓的至交皆都对此避之不及,生怕自己沾染上“通敌叛国”这四个字,兔死狗亨,真是可悲可叹。
偶然路过的路人还对将军府指手画脚,骂着父亲的名讳,父亲的一世英名就此消亡了,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走吧。”珍珠低声说了一句,缓缓掩上帘子,手心浸出了湿汗。
傅远生原配夫人葬在青狐山国公府的祖坟圈里,此时青狐山郁郁葱葱一派春日的鲜活景象,路上做农活的百姓也不少,开始忙活着稻田里的生计了,路边还有老伯再卖大鸭梨供路人解渴。
管家在一处半山腰上停下,“大小姐,此处马车上不去了,还请下车徒步而行。”
珍珠披上一件雪白的棉绣披风跳下马车,登时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浓郁得都是树木青草的味道,心情也不禁舒缓了一下。
她舒展了一下腰肢,淡淡道:“派一个小厮在前面带路,其他人都留下等候吧,我和紫汀、吴妈妈上去即可。”
管家想说些什么,但扫了一眼她的脸色就没敢说话了,只应了一句:“是。”
这里应当安葬着不少官宦人家的家墓,行走的路都是经过精心打理的,平坦好走,没有荆棘遍地灌木横生。
约莫走了一刻钟,到了一片墓群,归列地整整齐齐,一个专门负责打扫的仆人带着他们找到傅千千娘亲的墓碑。
简单地除去了横生的杂草,主仆三人焚香祭拜,由吴妈妈带着开始哭,不时几人都哭得梨花带雨,真是太久了,久到她们都记不清时日了。
如若不是这次珍珠使计,她们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国公府来拜祭。
珍珠虔诚地跪在墓前,双手合十默道:“望表姨母在天之灵保佑我能早日手刃仇人,以报父亲的冤死之屈。”
或许是烟气熏到眼睛,珍珠眼里难受得厉害,起身走到了边上,一回头瞧见远处一个似是相熟的身影迅速掠过,身后几个小厮手里还扛着一个大麻袋紧紧跟着。
她跟了几步,愈发确信这身影是那天雨里自己搂着的那位。
“小姐你去哪里?”紫汀在身后道。
“你们在这里看着,”珍珠漫不经心地说,“我去那边醒醒眼睛,不会走远马上就回,不要担心。”说着就跟在了那群人的屁股后面。
那些男人的脚步快,珍珠半跑着才勉强跟上他们的脚程,一溜烟的功夫就转到了一处林木深处里。
到了某一地忽然停了下来,珍珠还未走近就听到前方传来阵阵男子的哀嚎声,声音凄厉可怖,等走近了一看,这里也有一个墓地,一个身穿黑色窄袍素衣,腰间扣着一条玄色腰带的男子朝着墓碑,两个站着的小厮手上持着尖刀,正在对着一个跪着的男子行凌迟之行,溅得前面那人一身血。
那男子似乎吃痛难忍几欲自尽,但都被小厮拦住了,每一刀下去又将昏死的肉体刺痛醒,一刀一肉恐怖之极,听着声音都觉得痛。
珍珠没忍住“嗤”了一声,这点声响被他们听见了,一个小厮冲上来将她拿下,押送到了那男子面前。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珍珠只瞥了一眼顿了一瞬,只觉这人样貌非凡,鼻梁笔挺延至深邃的眼廓,眉宇间透出一股冷色,嘴唇单薄得像两片蚕叶,让人畏而却步。
“是你!”顾旻流倏然开口道。
“没有,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珍珠双手被扣着,心里戚戚焉,害怕地紧,都说顾大人杀人不眨眼,只怕自己见了他的好事,他也要活剐了自己。
一滴香汗额前滑落至脸颊,顾旻流走上来两步,抬手轻轻为她拭去汗珠,嘴角噙着一丝诡笑道:“你在害怕?身子抖得这么厉害。”
“没有,”珍珠强忍着颤动,吞了口唾沫说:“我只是想来和你说声谢,感谢你前几日帮了我,其他事我没看见也没听见。”
“哦,是吗?”顾旻流指尖在她脸颊上缓缓滑过,冰凉至极,“那你想怎么感谢我?”
珍珠抖了抖嘴唇,最后实在忍不住咬了一口下唇,道:“你,你想怎么样?!”
顾旻流好像真的想了一番,让小厮放开她,片刻后把自己的轻袍脱了下来塞到她手上,说:“这样吧,我这件衣服见血了,你帮我洗干净之后亲送到我府里来怎样?”
珍珠爽快地接了就怕他反悔,“好。”
顾旻流手一挥,“走吧。”
珍珠腿都软了,最后都走顺拐了,反正命是保住了,随便怎么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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