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道好轮回
卿舞最后也没能在天牢里待到将牢底坐穿。
原因也不是众望所归（？）的什么斩首示众，而是……她上头有人。
这个身份的家族虽然不是什么肱骨权臣之家，但是她的祖父是太子太傅，帝王之师，父亲倒是曾经官拜丞相，但是英年早逝，母亲却是太子生母的手帕交，夏府人口简单，这就意味着人际关系一目了然，夏愈合这厮又一心要济世救人，成日里埋在医文典籍中轻易能得颈椎病那种……简而言之，清流之家，根正苗红的太.子.党。
于是她只是有吃有喝的关了几天，从二品降为从二品，罚俸一年，被祖父拎回家耳提面命了三天就圆润地滚回翰林院上班了。
那日的事，最后也只是含糊其辞地揭过去了，反正人皇上都没说什么，下臣们自然不好多话。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是低调做人的好。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皇上并不是什么也没说。就比如现在……
夏院使正在御书房中垂着头听着皇上的淳淳教诲。
“长卿，朕听老师说你半年前出外采药不慎从高处跌落，撞了脑袋，从前的事都记不清了？”庄裳坐在龙椅上，一边从容不迫地批复奏折，一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对着殿中站着的人悠然道。
这活无疑是在嘲讽夏愈合是脑子有坑才冲撞了他，偏偏她人在屋檐下，还得感恩戴德地接受这一个设定，否则分分钟又得蹲监狱！
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惶恐知错的模样连连点头。
估摸着他说得差不多，她硬着头皮要说话，“皇上……”
本已沉默的声音又在上头响起，“你和我也算年幼相识，这几年竟然疏远了不少，朕心中时常感到遗憾。”
她连忙回说不敢。
合着两个还是竹马竹马（？）的关系吗？！
“你如今不记事了，以后不如每日都来我这御书房中陪朕看看奏折，说说话，朕得空也能跟你说说你以前的事。”庄裳放下最后一本奏折，缓缓起身，踱步到她跟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听着像是在征求意见，实际上自己就拍板定案了。
“……!?”虽然这样可以就近照看没错，但是好像哪里怪怪的？
“呃，皇上……”
“唉，好了，朕看你也在一边站了许久了，陪朕去祀天坛走走，看看他们准备明日的大典事宜准备的如何了。”说完，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迈开步子就走出了御书房。
卿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端着的一碗早已经冷下来的药，想到那日司命说过的，当年她醉酒后东华劝她喝醒酒汤时的场景，不禁心有戚戚焉……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卿舞：“……”
她只是来让皇上喝药的啊！
这家伙自三年前被他这一世的便宜皇帝老爹幽禁在了京郊旧院。堂堂太子之尊，即使再怎么不受宠，也是一朵娇花，京郊冬日湿冷，故而落下了些病根。
罢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她放下碗，交代门口的侍卫再去御药院端一碗热的来祀天坛，就苦着脸向着走在前头的背影追去。
门外的侍卫：啊，皇上和夏院使感情真好呢～
——祀天坛。
穿过古柏苍郁的长定桥，跟在庄裳身后，一步一步地登上玉石台阶，淡金色的衣角在上好的白玉地面上，闪耀着温润的光芒，雾气袅袅间让人看不真切，湿冷的风拂过她的脸颊，看着前方孑然又从容的身影，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庄裳偏头看着旁边多出来的一个小脑袋，挑了挑眉，就转过头继续走路，只是将脚步放慢了些。
两人登上最高的穹宇阶，从这儿便可俯瞰整个皇城，白练腾空，烟波浩渺，让人如坠云山雾海，这多娇如画的锦绣河山，让人凭添出一缕豪情来。
所以，当庄裳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负手而立，看着远方，悠悠问她，“长卿可知朕此生所愿为何？”
她难得的没有吐槽他这种中二又羞耻的行为，她想了想，求证似地回答，“金戈铁马，战硝铁甲？”
都听人说东华帝君生于远古洪荒之乱世，碧海苍灵之华泽，以万物为师长，以天地为洪炉，以众生为磨砺，执苍何剑，以杀止杀，以战止战，战无败绩，兵行必胜，天下遂安，他是曾经的天下共主。
可她认识他时，他已经退隐三界，避世太晨宫多年，她见到的，是一个不问世事，不理红尘的神仙，活像个退休老干部。
她大感遗憾，曾经还跑去问过他，当年征战四海八荒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本帝君以前的样子？你很好奇？”
她殷切低点头。
也是他当日心情不错，竟然会回答她如此无聊的问题。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边在棋盘上布下一子，一边煞有介事地说，“本帝君曾经的样子……比如今还要丰神俊朗的多。”
卿舞：“……”
谁问你这个了？！(╯‵□′)╯︵┻━┻
自我评价之后，他显然很满意，稍微敛了敛神，更正经了些，“本帝君当年应该只比如今更凌厉些，也更不讲理些吧。”
“不过……你这般好战又闲不得的人，真是生错了年代，若是当年本帝君认识你，或许会将你收入军中，做个驰骋沙场的先锋官，倒是不错。”他点点头，对这个不可能实现的空头支票十分满意。
卿舞有些不服，当下反驳，“若我生逢乱世，自己就叱咤风云了，谁能成为这天下共主还未可知呢。”
他停下落子的手，抬头仔细将她望着，然后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若是一方诸侯或许可以，天地共主，怕是还得再过个几万年……等你的仙格再高些。”
卿舞：他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吧？顺带间接地炫耀了自己仙格高尚？
啊，好气！
这段对话最后也没能让她比外面打听到的更了解东华帝君的生平。但想来和传闻中一般无二，故而她此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如今少年意气奋发之时，又生出一统江山天下的豪情，岂非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庄裳转过头，枕着身后的浮光掠影，天地青烟，忽的笑将开来，这一笑不得了，山河失色。
卿舞有些愣神，听着他摇头说道，“这是我更少时的梦想了，如今只觉得守得这一寸江山繁华，保得这一方百姓安康即可。”顿了片刻，复又望着她，带些忐忑地问，“长卿，可愿意陪我一起？”
卿舞很轻易地就将他声音中带着的那么一点轻颤归为少年意气，指点江山的那么点收不住的小激动。但是这语气中的认真和那如稚子般的祈盼不可错待，她有些被他这玉树临风又青葱赤诚的姿态蛊惑了……
半晌，听到自己低声细语却又清晰明了地回答，“好啊。”
气氛很好，以至于她一路恍恍惚惚地跟着人回到御书房，又请辞后恍恍惚惚的回到翰林院。
进门第一眼，就看见院判林老头那张吹胡子瞪眼的褶皱脸。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拔腿就要跑。
“站住！”身后响亮如洪钟的吼声。
她心里叫苦不迭，只得转身陪笑打哈哈，“原来是林老啊哈哈哈……这么久不见，您老的精神风貌还是这么好～”
“得得得，少来，昨日刚见过！”林老头无情地打断了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糖衣炮弹，直奔主题，“我问你，让你小子劝皇上喝药，今日可成功了？”
她笑脸一僵，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都怪庄裳！以前在九重天时也没见他如此善用美男计！不就喝个中药吗？！又是扯理想又是忆往昔的能不能少一点套路！
我真傻，真的……Orz——by不知道被框了几次的夏院使
看她这般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林老头显然也对这位皇上有些了解，缓和了些语气道，“小夏啊，老夫知道你不易，但也是没辙，皇上他对你颇为喜爱，平日里总召你随旁侍奉，所以……”
卿舞·夏院使：怪我咯？
“不过不要紧，只要你此次成功地将皇上哄的治好了旧症，老夫敢说，你那二品的官职很快就你恢复，更上一层楼也未可知，年轻人，好好干～哈哈哈……”他安慰着拍了拍对面人略显清瘦的肩膀，站着说话不腰疼地鼓励了一番，就捋着长须乐呵呵地走了。
卿舞：“……”
——一盏茶后·御药院
我，夏愈合，字长卿，性别女，目前男（女扮男装），官至从二品，翰林院院使，目前属性忠心耿耿，内奸属性未激活。
今日的我，也奔波在劝皇上不要放弃治疗的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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