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就要长成那样的丫鬟
三百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不大不小的事。
对九重天上的人来说，沧海桑田那是没有的，改朝换代却也是不远了。
自从三百年前凤族和九尾狐族先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和天族关系疏远，天君深感力不从心，如今正在一步步将手中的权利移交给下一任天君，也就是如今的储君——太子夜华。
讲真，若不是太子殿下隔三差五地要跑一趟青丘哄老婆，或许天君早就可以学着帝君高高挂起，当个退休老干部了。
说起太子殿下和青丘那位姑姑，两人也算门当户对且郎情妾意，连小天孙都有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完婚，有人猜测，约莫是情人间小打小闹的情趣吧，贵圈果然不是平常小仙小众能理解的世界。
相比之下，凤族那位姑奶奶就低调的多，三百年里几乎闭门不出，所有的朝会法会宴会统统由身边的神女烟青和神君弥白代为出席。于是又有人猜测，姑奶奶那是专心修行，不问红尘，而且不是有传言吗，说是姑奶奶当年潜心修行，突破了极限，一朝越阶，直接飞升成了上神。却也因为有违天道，一双眼睛已经不能视物，或许正是如此，她才更不愿意走出那百里梅林吧。
只是不知道，如果这些人发现他们口中专心修行，不问红尘，双目失明的姑奶奶，如今正坐在梅林中和人打牌消遣，一双眼睛还好好的长在她的眼眶里，甚至因为这些年的养护比之前更明亮了，又该是怎样丧（喜）心（闻）病（乐）狂（见）的场景。
当司命一脸苦逼的来到林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一家和睦（？）的场景。
为什么受苦受累的……总是他？
回想起帝君离开前的交代，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凑。
谁叫人家是爷呢？
众所周知，帝君之尊，巍巍唯青天可比，帝君之德，耀耀如日月共辉。
当然，在了解他的人，比如司命眼中，这些尚且保留不提，但有一点他是服气的，帝君他老人家，是九重天最为可靠的、不容动摇、莫可取代的存在。简而言之：靠谱。
但是，他现在不确定了。
他已经算不清这是帝君这三百年来的第几次心（脑）血（子）来（犯）潮（抽）了。
第一次犯病（……）是什么时候呢？
事情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
——————这是司命回忆的分割线————————
帝君机缘巧合之下……好吧，不是机缘巧合，是卿舞殿下还以凡人身份待在九重天上时，曾经给帝君留下了一封遗书。司命暗搓搓的站在帝君身后瞄过一眼，通篇看过去不可能，但不妨碍他看到“补肾”“白发”“秘药”啊一类的敏感词汇。
所以，当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司命不止一次看见帝君他老人家拿着从信封中掉出来的药瓶出神时，他的心情……请自行体会谢谢！
然后就是卿舞殿下被帝君请（诓）到太晨宫的那段时间里。
某一天，帝君倚在廊下，恰逢一队新来的仙娥侍女经过。
“司命啊……”帝君的声音不期然响起。
“啊？”
只见帝君蹙着眉头，指着行礼后已经走远的仙娥们，有些嫌弃地说，“咱们这宫中，最近新来的仙娥，怎么总是这般，”停顿一下，斟酌着措辞道，“庸脂俗粉。”
“啊？”
不能怪司命一时没反应过来，帝君以前是从不会过问这些小事的。
“那帝君的意思……？”您喜欢什么模样的？
“唔，也不必太漂亮，就像那样……”说完，修长的手似乎是不经意间往前一指。
司命顺着方向看去，那一瞬间他就想捂脸！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梅树下，某人正蹲在地上，挽着衣袖，拿着花子挖坑又填土，忙的不亦乐乎。
似乎有所感应，那人忽然间转头往这看来，因为玩土（？）的原因，白皙的脸上如今还沾着些泥土的痕迹，看起来有些滑（呆）稽（萌）。
司命：“……”
因为司命这漫长的沉默，东华帝君奇怪的转头看向他，眉一挑，“不好看？”
语气轻飘飘，但是显然不容置疑。
再说……刚才说不用太漂亮的是谁啊？！！
司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僵硬地笑了笑，“好看。就是太好看了……”
让人哪里给你找长成这模样的仙娥啊！
“太好看了吗？”帝君大人转头望着树下的人出神，似是无意识地点头道，“也是本帝君眼光好。”
司命又有些无语凝噎，突然，他福至心灵，有些期待，又有些踌躇着凑上前问道，“帝君您是不是……喜欢上殿下了？”
司命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五万多年前他也曾经问过帝君同样的问题。
当时帝君是怎么回答的？
他只是停下写字的动作，抬起头来，用凌厉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用漠然中带点嘲讽的语气说，“喜欢？本帝君绝不会有那种多余的情感。”
如今，算他多此一举吧，问出口的瞬间司命就后悔了，他缩了缩头，正打算请罪，忽听得帝君的声音幽幽传来，轻缓似呢喃，又不容忽视地钻进他的耳中，“本帝君不会和任何人有缘分。”
……居然没有正面否认？！
司命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正待要细听，但是说完这句话后，帝君再没有开口，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直到树下的人来辞行。
辞行？不应该啊……树都没整好。
司命瞅了帝君一眼，见他依旧冷着张脸，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揣测着问，“卿舞殿下可是明日再过来？”
“并不是！”那人否决的很干脆，然后似有些难以启齿的说，“我答应了白狐狸随他去北荒……”
说到后面，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两手背在身后，一脚还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下的土地。
这害羞的小模样。
嘶……
司命倒吸一口凉气。他敢指天发誓，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帝君身上放出了淡淡的杀气。
直觉要遭！
果然，下一刻，他听到帝君的冷笑声响起，“可是，你也答应了本帝君要为我养护园中的梅树。”
嘶……
司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帝君他，虽然平日里毒舌又不大讲道理，但却从未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和人说过话，尤其是说话的对象，还是这位殿下。
但是当事人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她只是微微讶异了一下，然后一脸了然，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娇憨地笑道，“要不我同白狐狸说说，后天再动身去北荒，明日也好把剩下的几棵树整完。”
——说来说去，还是非走不可。
“不必了，你走吧。”帝君转头看着远处，轻声说道。
“咦？可是我还没……”
“本帝君让你现在就走，你没听到吗？”声音陡然提升了好几度，不要说卿舞，就连司命听了都觉得不好。
“司命，送客。”
卿舞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张脸冷下来，用平板地语调说，“那不打扰帝君休息了，告辞。”说完，拍拍衣袖上的灰尘，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司命觉得，卿舞殿下一定误会了帝君有病没吃药。
……虽然，他也深以为然。
等到他送完人回来，就看到帝君依然坐在廊下，望着这边，他们刚才离开的方向出神。
他前进的脚步一顿，又接着走到帝君跟前复命。
“回禀帝君，小仙已经将人送走了。”
良久，回应他的，是帝君一句答非所问的话，“司命啊……你说本帝君，算不算这天上地下最最优秀的男子？”
“……”
司命抬头望天，蓦然发现，他的帝君得的不是什么别的病，他约莫只是，芳心寂寞了吧……
——人到底还是走了，这一走就是两百年。
司命已经不想再回忆，这两百年来帝君究竟又犯过几次病。
尤其是当他听说，卿舞殿下跟着白真上神去北荒，是要给白真上神当粗使丫鬟，那段时间，太晨宫里的仙娥，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两百年的时间，在帝君间歇性焦躁中，悄然离去。司命想着，这人也该回来了。
“司命啊……”这时，他又一次收到了帝君大人的召唤。说实话，现在他每次听到帝君用这种语调叫他，都让他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然而……他不敢。
帝君放下撑着头的手，正直起身，“本帝君打算下凡一趟，六十日后方归。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本君突然想要尝尝这人间六苦。”说到这里，停了片刻，复又低声说道，“你去百里梅林，问问那人，是否愿意和我一起下凡历劫。”
他抬脚走下台阶，风中传来他低沉而有些执拗的声音，“我只是想看看，我和她是不是真的不会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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