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年节 1
话说那日紫鹃进来告知林玉王熙凤滑胎的事情，林玉大吃一惊，她并不记得上一世有凤姐滑胎的事情，看来这一世的许多东西都不同了。
凤姐滑胎，少不得是要去探望一番的，只是现在那里只怕一团乱了，林玉想着自己去了更是添乱，打算着过几天再去。
时值年下，贾府里里外外正是需要打点的时候，凤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滑了胎，贾母与王夫人也是愁的紧。
贾母房里，正听贾母对王夫人道：“这段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先是宁府的蓉儿媳妇儿（秦可卿）病了许久不见好，如今又是凤儿滑胎，难不成是府里的运势不太好？”
王夫人安慰贾母：“老太太许是多想了，元妃在宫中一起都好，老爷们在仕途上也是一帆风顺，这两个媳妇儿的事想是凑了巧了。”
“也许真是我想多了，只是如今到了年下，府里府外的事情也渐渐多起来，凤丫头病着，就由你先管着吧。”贾母摇了摇头，不欲多说。王夫人只得答应下来。
贾府偌大的一个家，还有在宫里的娘娘，到了年节要给达官贵人送的节礼就已经是一大笔开销，更何况还有府内众人过年节的打赏和其他准备，如此算下来府库中的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往年王熙凤这个时候几乎都愁的夜不能寐，王夫人虽然支持她掌事，但若要她替凤姐贴补些银子她是万万不肯的，何况还是那样一大笔钱。因此凤姐只能自己在外边置办些家业进行贴补。
如今凤姐撂了挑子，王夫人算了算这笔账，若是自己管了，要贴进去不少私房银子，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又不能明着去向贾母说，只能派遣嬷嬷三天两头去凤姐那里瞧着，只盼凤姐能在年前重新掌事。
这日林玉由紫鹃陪着去探望凤姐，走到湖边，看湖里有些金鱼甚是好看，就停下来观赏。谁知花架那边站着两个小丫头在说悄悄话，正好被林玉等听了个清楚。
“姐姐你可听说了宝姑娘有块金锁吗？”
“这个我听别人说过的，说是家里人从小给做的，怎么了？”
“前些日子，宝姑娘身边的莺儿姐姐向别人说，宝姑娘那金锁上刻着的话与宝二爷玉上的话是一对儿呢！”
“一对儿？这我倒不知是什么意思了。”
“姐姐你怎么现在不明白了，她们都说，宝姑娘与宝二爷是上天注定的‘金玉良缘’呢！”
“是吗？可是宝姑娘的锁不是后来做的吗，怎么就成了天定的了。依我看，还是林姑娘好些，你忘了她也有一块玉的，只不过供在佛前，如今没带着。而且林姑娘对我们这些丫头们也随和的很，从来不摆架子。”
“姐姐也这么想？其实我也喜欢林姑娘的……”
听着两个小丫头的话，紫鹃正要上去提醒她们，林玉拉住她，冲她摇摇头，两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待到走的远了，紫鹃问林玉：“她们这样议论主子，姑娘为什么不让我去教训她们！”
林玉笑道：“她们说的都是实话，再说也并没说我的坏话，何苦去吓她们。况且你没听说是宝姐姐身边的莺儿传出去的，就算是追究起来，我们也管不着别人的丫头。”
紫鹃虽然仍有些愤愤不平，见林玉自己都不愿意追究，自己也就不说什么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子，见宝玉迎面走过来，远远的就在招手：“林妹妹可巧了，在这里也能瞧见你！”
林玉瞥他一眼，也不停下：“有什么巧的，你不也是去看了凤姐姐么。”
宝玉见林玉也不太爱搭理自己的样子，连忙跟上去，围着林玉转过去转过来：“妹妹你怎么了，可是谁又惹你不高兴了？我这两日并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怎么不理我？”
“你这两日竟顾着跑到宝姐姐跟前献殷勤了，那里还顾得着我！”林玉想起方才丫头们的话，心想定是宝玉跑到宝钗那里去了，要不怎么会有那样的谣言传出来！心里又酸又涩。
宝玉听她此言，一时急了，拉着林玉停下来：“你这是说的什么，又从哪里听得些污蔑我的话，我不过是想着宝姐姐自住到家里，我还没去探望过，闲来无事去她那里去了一次而已，怎么就顾她不顾你了！”
林玉也不看他，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你只去了一次，就已经与她‘金玉良缘’了，若是多去两次，岂不要拜堂成亲了！”
宝玉说不过林玉，听她说这样不懂自己心思的话，一时又生气又伤心，慢慢放开了她的手。
紫鹃站在一旁，见方才还好好的两人转眼就闹成这样，连忙上前劝林玉道：“姑娘方才听到丫头们说那些话，不是并不在意的吗？怎么如今见了二爷反倒是生气了？姑娘瞧二爷让你这样一说，眼眶都红了，怕是真的委屈，快别这样了。”
其实林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一见宝玉就忍不住心头的委屈，就想冲他发泄一番。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此事不能怪他。
林玉叫紫鹃说的心头一动，抬起头看见宝玉果真一脸失望委屈，也红了眼睛。
“妹妹，你何须听丫头们说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你于我而言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林玉看着宝玉温柔坚定的眼睛，心里的烦躁在一瞬间就被驱散了。
“对不起，我方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
“我明白的，妹妹你放心。”
这已经是宝玉第二次对林玉说“放心”二字了，这一次，林玉没有逃避，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因为林玉还要去探望凤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宝玉就回去了，林玉仍旧由紫鹃陪着去凤姐处。
刚走到凤姐屋子外面，正看到一个王夫人处的婆子在里面回凤姐的话：“太太说了，二奶奶还是尽快调养身子吧，这年节下的，府上里里外外可都等着您打点呢！”
林玉听那婆子的语气十分不客气的样子，见不方便进去，便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那婆子走了，林玉方要进去，又听平儿对凤姐说：
“太太也实在不心疼奶奶，奶奶自从嫁到这里，替她处理了多少事情，如今奶奶不好，她却连日里遣人来逼奶奶。真是让人心寒。”
“哼，你又不是不晓得，马上就是年节了，往年为了应付府里的开销，我掏了多少私房银子，太太如何能舍得下自己的银子，自然要我来了。”
“可奶奶如今的身子实在是不好，又如何能操心呢！”
“我又能如何！”
林玉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只可怜了凤姐……林玉示意紫鹃进去通报。
林玉进了屋，看见凤姐惨白的一张脸，躺在床上，眼睛里尽是血丝，毫无生气的样子。
凤姐看林玉进来，挣扎着要起来，林玉连忙走上前抓住凤姐的手腕，安抚她道：“你身子不好，怎么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我又不是什么外人，还起来干什么！”
林玉的手放在凤姐手腕时，也偷偷诊了一诊她的脉，脉象虚弱的很，刚滑胎又心力劳损，甚至有出血的症状。
真是没想到王熙凤这样杀伐决断的人也会有这样凄惨的一面。
王熙凤躺下后，笑着对林玉说：“多谢你来看我。”
林玉替凤姐盖好了被子：“凤姐姐既然身体有恙，何苦再操那些心，我瞧你的状况并不好，还是要小心调养才是。”
凤姐听林玉如此说，心里暗惊，难道她听到了我们的话？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不懂了。”
林玉见凤姐颇有些防备自己，可自己是真心想帮她：“凤姐姐既然不想听懂我的话，那便算了。
只是要过年了，爹爹托人给我送了好些银票过来，只是我在府中最多是打赏丫头们罢了，不需要那些大的银票，等凤姐姐掌事了，让平儿姐姐去我那里拿些银票，姐姐替我换些散银子吧。”
凤姐如此机灵的人，林玉将话说到这份上，她也听出来林玉是想要帮自己了。
一时间真是百味杂陈，雪中送炭的人才更是可贵。自己表面上风风光光做着管事人，可背地里有多少人骂自己、怨自己，这其中的酸苦又有几人知晓？
“妹妹的心意我懂了，我自会好好修养，日后若有求于你，还望你千万不要推辞。”
“凤姐姐放心，你只管来就是。”
林玉陪着凤姐又说了一会儿话，方回去了。待她走后，平儿与凤姐说起此事，只听凤姐说：“过去我只把她当成孩子，如今看来林妹妹果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平儿又说：“不管怎么说，林姑娘愿意帮忙是好事，奶奶您也能省些心不是？”
“她倒是个心肠极好的人，连对待丫头们也是如此，故此丫头们都喜欢她。哪里像我，只怕多少人背地里盼着我早点死呢！咳咳咳……”凤姐一时说的急了，咳得停不下来。
平儿连忙倒了杯茶给她喝了，劝道：“如今有了林姑娘帮忙，奶奶快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身子要紧。”
凤姐本来也不是那等容易伤情的人，只是处在低谷中多想了一些，不一会儿也就好了。
这厢林玉回来，刚要进门，正看到一只雪白的信鸽儿飞向自己窗边，她心头一暖，连忙小跑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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