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过了好几个月，陈扬依旧坚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并没有因为种种嫌麻烦而厌倦。其中，梁琦也劝说了几回，都被他一一反驳。最后，她便妥协了。

　　这一天如往常一般，梁琦守在柯子为的病床旁，陈扬则按时送来了鲜花。“梁琦，你喜欢什么花？”她倒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什么花啊……我也不知道。”　“康乃馨，满天星，紫罗兰，马蹄莲，百合，嗯…还有很多，你喜欢哪种我明儿就摆哪种吧。”她并不懂花，让她印象最深的理应是玫瑰。她这么想着，一边用毛巾擦拭他的手掌一边说道：“那应该看柯子为喜欢哪种。”顿时，陈扬觉得自己当场被打了一棒。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也没少干，所以并不介怀，权当没问。

　　陈扬之前心疼躺在病床上的柯子为，现在开始心疼照顾他的人。或许他跟梁琦都是心存愧疚的人，只是她的感觉来得强烈，不如他，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能吃能睡。梁琦在医院照顾柯子为，一呆就是一天，到了晚上也不愿意回去。刚开始的几天，他只好让护士搬来另一张病床，让她睡在一旁，好让她安心。但很快，医生跟他反映梁琦睡眠严重不足，精神状况也不好，每天早上一看，明显是眼睛哭肿了。这时，陈扬才把她拉回去，住在柯子为的小套间里，让何嘉怡照看着。陈扬看她日渐消瘦的样子，害怕柯子为还没醒来，她就病倒了，于是让她出去散散心。

　　“梁琦，十亩那儿开了间购物中心，看上去挺不错的。你说，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添一添新衣了要是大哥发现你天天窝在医院里，他会很难过的。”

　　“我……”

　　还未等梁琦回答，陈扬又抢先说：“我知道你会拒绝。但是我们只是出去一会儿，大哥就在医院里，又不会突然不见了，有什么担心的呢？医生说过，他这个情况大致稳定了，是不会发生什么突发紧急情况。去购物中心的话，给他亲自选条新毛巾擦脸也好呀。”

　　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梁琦，她竟真同意了。陈扬吃惊之余，又怕她下一秒改变主意，便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随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梁琦披上。她下意识拒绝，“我不需要你的外套。”“外面冷，我也没带什么衣物，你先披上，待会儿买新的你再还我也行。”

　　“可是……”

　　“行了，我没事的。”

　　殊不知，梁琦只是想起柯子为曾说过的话——不能披上别的男人的衣服。但终究她还是说了声谢谢。“陈扬，谢谢你。”

　　他一笑，说：“跟我客气什么。”

　　就在此时，柯子为指尖动了一动，然而他们二人并无发觉。

　　陈扬成功将梁琦带出去了，并且把她照看得像孩子一般，生怕出现什么小事故。没走多远，他给她买饮料喝，说齐了饮料的品种，离开前还叮嘱道：“你就呆在这儿好了，千万别走开了。”

　　梁琦自然不想惹出什么事端，便从了他的话，乖乖在原地等着。但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发现好几个穿着护士服的从医院跑了出来，神情很是焦急。起初，她只是看到一个，后接连好几个，其中就有她认识的护士。她忍不住踏过了斑马线，追上她所认识的护士。

　　梁琦从后轻轻拍了她的肩头，她转过头来发现是病人的家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该先说什么。因此由她问道：“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我……不不不……他，柯先生不见了!”

　　梁琦怔了一下，“不见了？”

　　“听说是自己跑出来了……他也没办出院手续。”手续二字还未落下，她省去责怪医院的话语，急急地在大街上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个盲人能去哪呢？

　　柯子为啊！你怎么可以乱跑？

　　复杂的情绪充斥着自己，无数的想法闪过，最后都演变成害怕。她会不会就这样再一次把他给丢了？

　　从十亩街绕回医院，又从医院绕去另一条街，寻过每个路口、角落。后来，心情同样焦急的陈扬终于找到她，却没能喊住她，只见她匆匆从他眼前离开。再后来，如此反反复复，她都忘了回去的路了。

　　天渐渐暗下来。梁琦早就体力不支了，等红绿灯时她不禁蹲下，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却不曾想，当自己抬头一瞬，竟发现辛苦找寻的人正在对面。

　　“柯子为！”

　　只是，对面的人一听反而掉头走了。

　　她一急，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车辆也不看。幸好，经过的汽车车速并不快，及时刹了车。

　　“柯子为！”她又喊了一声，紧接着加快脚步追上了他。终于，梁琦拉住了他冷冰冰的手，“你……怎么了？”从前的他，怎会不理她？

　　他的声音没变。“我很好。”在她耳中听来是一种只对陌生人说的话。

　　“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知道。你是梁琦。”

　　那……

　　梁琦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他面前，眼眶里都是泪花。她带着鼻音问她：“柯子为，你不要我了吗？”

　　几年前，面前的男人也这样问过她。

　　“我们，当陌生人。好不好？”她欠他的，或是他欠她的，都该两清了。他想起她跟陈扬相处的一幕，虽然他当的是听众，却从中听出他们之间的安然。要是他俩能在一块，那岂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他这个瞎子凑什么热闹？

　　“柯子为……”她念着他的名字，紧攥着他的衣角，给他一个坚定的回答：“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她的眼泪像是带有爆发性的，一发不可收拾。“我们走到这里，多不容易？你怎么能放弃？”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言语模糊继续说：“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我都在后悔中度过。我不该那样责怪你，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梁琦，我们在一起能有什么结果？但是，如果你跟陈扬在一起……”

　　她忽然发现所有解释都很无力，于是直接踮起了脚尖碰上了他的唇。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欲/望，却能倾诉一切的吻。

　　他们的谈话就这样停顿了很久。

　　双唇离开后，她停住了哭泣。“柯子为，我爱你。”相识的许多年后，她终于道出压在心底里的这一句话。“你……还爱我吗？”　

　　可是梁琦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攥着柯子为的衣角的手开始颤抖，甚至有些松动。看着他若无表情的脸，梁琦一咬牙转头准备离开。

　　在这个时候，柯子为突然有了行动，拉住梁琦要松开的手，将她整个人拽至自己怀中，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你怎么可以用‘还’这个字眼？我爱你，从头至尾。”

　　柯子为一遍闻着她的发香，一遍用手捋过几根弄得脸发痒的发丝。前一瞬，他可以祝福她和陈扬，祝福他们有个好的结局。可是现在，她只能是他的了。无论是下地狱，他也将她一同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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