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妘不见

旭日东升，天光破晓。

        上天的众多神明聚于东方云端。

        这一日，东方云端的仙气尤为丰饶，彩光迷人，与浮云交相辉映。

        “如此壮丽的景象，当真是千载难逢啊。”一位红袍披身的女神明正与另一位衣白若雪的女神明交谈着。

        她自顾自地津津乐道着，而身边的白衣女神明只是垂眸浅笑，意表附和。

        她们的出现很快引来了许多神明的目光，这两位闻名上天的冷艳美人，鲜少在这种重大场合同框。只是常有听闻她们十分交好，却少见她们并肩来往。

        红衣神名唤祝渝，是掌管着世间姻缘的良缘上仙，她的样貌十分冷清，眉眼间似沾着千年不化的霜雪，平静冷淡，可偏偏爱着一身朱红的衣袍，热烈而张扬，性格也热情外向，犹如红枫般明艳讨喜。那是一种水火相融，却不显冲突的特殊美感。

        而另一位白衣女神明名唤妘不见，是掌管着世间气象变幻的霜衍上仙，她神情冷淡，却不失柔和之美，眼底常驻着微微笑意，衬着如雪般纯白轻薄的衣裳，仙气袅袅，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霜雪，敏感而寒凉。

        两人一同从远处缓步走来，祝渝一直将注意放在妘不见身上，而妘不见的目光却自始至终落在东方云端的那一团云雾上。好似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不见，”祝渝忽而停下了步子，语气稍显犹豫，“这个聚众神明的意念而生的小神明，神权是什么？”

        妘不见恍然停步，怔愣间悄然露出的窘相转瞬即逝，淡淡道：“是掌管人心，封号为净心神君。”

        “那他的神禁呢？”祝渝望着她的亭亭背影，面露忧愁之色。

        妘不见未想到她会再问下去，她明明也是贡献出意念的神明之一，又怎会不清楚这些呢？妘不见对她的用意心知肚明，只是两人都不愿摊开说白罢了：“他的神禁，是无法拥有情感。”

        “你明明都知道，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想要抚养他？祝渝有些无奈，情绪也略显急躁起来，话未说完，却被打断。

        “怎么了？”妘不见的语气平淡，神情也毫无波澜。

        “你明知故问！”祝渝对她的这一句平淡感到一阵无名火。

        妘不见也不恼，坦然对上她的视线，浅笑着莞尔道：“你不也明知故问？”

        祝渝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在这空档，妘不见已经拂袖融入了众神明之中。祝渝气不打一出来，又无可奈何，她总对妘不见束手无策，只能任凭着妘不见向前走去，同众神明一起举头仰望那一团愈发灿烂的彩云。这一次，她没再像往日一样追上去，和妘不见接着逗趣玩闹，好说歹说地哄着她回来，因为她知道，这样没用。

        她身为对世间情感了如指掌的姻缘神明，她清楚地知道妘不见将会经历什么样的情感。抚养一个没有情感的小神明成长，她永远不会得到她所渴望的，这只会是她自己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的亲情，何必呢？

        东方云端的上方，彩云萦绕之中，有星芒流光渐次淌落，袅袅白雾里，隐约显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众神明之中，唯有妘不见含笑上前，拂手招来一片浮云，飘到了那小身影的脚边，隔着朦胧云雾，他似乎也能会意，轻轻踩上了那一片洁白的柔软，登时，刺眼的霞光以他为中心射向四周，诸多神明下意识眯了眯眼，仍旧唯有妘不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个聚众神明意念而生的小神明，在众神明的目光中，踏出云层，白衣招展地落到了妘不见面前，小小的身形，只有五六岁的模样，还不及她的腰，只能仰着头与她对视。

        妘不见面色和蔼地俯下身，柔声道：“亲爱的小神明，你可有姓名？”

        小神明摇了摇头，他并非天生，上天没有赐予他姓名。

        妘不见垂眸打量着他，思忖少顷，挽起他的双手，道：“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小神明一言不发，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叫若溟。”妘不见温婉美丽的容颜映在了他的眼中。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

        半晌后，若溟才缓缓对她点了点头。

        待众神明散去，妘不见带着若溟去了流云阁——那是妘不见的住处。

        虽说神明无需像凡人一样起居饮食，但流云阁的器具却是一应俱全。妘不见让若溟坐在榻上，打开搁置在角落的衣柜，翻找起衣裳来，若溟一眼瞧去，全是清一色的白袍。妘不见也意识到了这点，眉头微蹙，随即又关上了柜门，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晕染着金色霞光的云彩，嫣然一笑，白袍长袖一挥，远在天边的云朵顺势向她飘了过来，随后，若溟便看见她将那朵云幻化成了一件衣裳，沾沾自喜地端详起来。

        若溟盯着那件衣裳，灿金色的腰带紧致有型，复杂的图案构成一种精雕细琢的美感，秀气的衣领直挺干练，整体的色调仍旧是清肃的白，但每一处细节上的金色绣花都将它坠得精致明艳，透出一股高洁的贵气。

        不得不承认，它很好看，若溟殊不知自己已经明晃晃地盯着它看了好久。

        妘不见满意地把衣裳抱在怀中，与若溟一同坐在榻上，将衣裳递给他，笑着道：“这件衣裳，送给你了。”

        若溟接过衣裳，点了点头，神情乖巧而灵动。

        “带你去个地方。”妘不见起身牵起他的手，眉眼间尽是温柔。

        若溟任由她牵着，饶了流云阁走了一圈，直至走到了后院，刚过拐角，便看见了一座云梯，台阶不算很长，可以看见上面顶层的石质桌凳，衬着灿烂天光，别有一翻风韵。

        妘不见牵着他慢步走上台阶，每上一级，眼中的天色就艳丽几分，直到踏上顶层的平台，耀眼的夕阳洒满了目之所及之处，天边那浓墨重彩的如画美景映入眼帘。

        对妘不见来说，这是日复一日的寻常，而对初来这个世界的若溟来说，这是他对夕阳的初印象，是与这个世界一切光明、希望的来源者的初遇。

        若溟怔愣片刻，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待他回过神来，妘不见已是坐在了他对面的石凳上，含笑看着他。

        对于这片陌生的景色，陌生的世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美好。这位领他来到这里的人，此时正坐在近处，而他却不知道，她是自己的什么人。

        若溟对上她和蔼的目光，稚嫩的嗓音开口，对她说了第一句话：“你是谁？”

        妘不见从容道：“如果你愿意，我就是你的母亲，妘不见。”

        若溟仍旧看着她，一言不发，少顷后，缓缓点了点头。

        从这一刻起，若溟在这世上有了归处，而妘不见有了亿万年来的第一份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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