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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谁劝我千杯?


  陈观鱼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这丫头太过敏锐,几个问题个个见血,弄得他都不好意思问了——她碰到什么人了啊?神色似乎有些郁郁不乐?

  卓漆为飞云白楼得回重宝,楼主特意备了一名特质玉牌,持此牌可以在飞云白楼任意楼中取用灵石丹药。因此,陈观鱼的一百个上品灵石,确实也不算什么,灵镜州最大的修道商家,最不缺的,就是灵石了。

  明月中悬,卓漆取出之前金多宝留下的精血小瓶,将其中的气息引渡在琅嬛照月之上。陈观鱼亲自催动琅嬛照月,只见一轮明月,从地面上缓缓升起,与空中明月相互辉映。

  千万缕头发丝一样细致的彩色灵光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似乎摸不到边际,也似乎早已经融入到了月光之中。

  陈观鱼道:“别着急。他魂魄若已经转生,便会在阴门之处留下痕迹。若是没有,仍旧逗留在修真界,这些灵丝也会找到他。一月不会消散,足够你找到他了。”

  卓漆点点头,突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灵丝骤然消散,月光也瞬间暗了一暗,轰隆一声,圆圆的琅嬛照月法器,从半空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一脸呆滞的陈观鱼头上。

  陈观鱼两指捡起琅嬛照月,又突然宝贝似的搂在怀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宝贝儿啊!”

  卓漆捏了捏耳朵:“那个……好像坏了。那个陈楼主啊,劳烦您先修一修,再帮我找金多宝……”

  “你觉得可能吗!还不知道能不能修好了!你那个猪朋狗友到底是什么来路!这是法宝啊法宝啊!不是你用的低等法器啊!怎么会坏掉啊??啊!你说……”

  卓漆对着一只咆哮的人形大黑鸟,无言以对。

  “兴许……是你的琅嬛照月有问题了……咳咳……”

  陈观鱼一口老血吐在地上,用羽毛袖子抹了抹,佝偻着腰转身就走:“你快走吧!东西也坏了……我也不留你了。若是能修得好,我会去寻你。若是你师傅出关了,我可就不敢了。他那个人,这么宝贝这个小徒弟,要知道我敢让你去海市,必定会四处追杀我的。”

  琅嬛照月损毁,陈观鱼必受精血反噬,卓漆想要的答案,却终究遥遥无期了。

  月色银波,那言灵一族能推算出千里的踪迹,却不知是否能推算出亡魂究竟归于何处呢?是否已经安息?又是否,已回归他本源之地?

  卓漆大费周章,自是猜到金多宝来历匪浅,可惜故人离世,竟如一缕清风,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她心中惆怅,一路行行停停,虽有逗留,却未曾耽搁,三日路程,便到了符剑门主峰。

  符剑门弟子见到卓漆的名牌,急忙请管事出来迎接。

  “未曾远迎,师妹,不知师妹要求见门主,究竟有何事?”

  卓漆正要回答,便见一个青衣男子面带忿然,走路带风的出来了。

  “小卓,你来有何事?你下去吧!”

  管事惊奇不已,急忙行了大礼便退下了。要知道,这人之前除了练剑便是闭关,从不管宗门之事,今天竟然亲自出来迎客了!

  来人正是之前在丹圣宗被卓漆一剑败北的苏醒舟。

  他面色忿然,却不是因为自己一招败北,乃是因为卓漆一番话语,说什么他有癖症!是个极大的破绽,他从丹圣宗回来之后,便搜集了不少凡俗书籍,果然如她所说,记载不少轶事。有人特爱干净,一天要洗十几次脸,每时每刻都要洗手。有人晚上不能入睡,非要起来看看门窗是否关好,如此七次方能安然入睡。也有人如他一般,若见着东西不整齐,比如左边三个,左边只有两个,便浑身不自在。凡此种种,竟不胜枚举……

  他越看便越是踌躇,莫非自己真是个怪人,如此一来,便时常在心里思索此时。只是他本身是门主关门弟子,又一心钻研符剑,竟连个说话开导的人也没有,就连他师傅,自然也不会想到,自己从尘泊真人手里抢来的宝贝徒弟,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会有了此种少年时期才有的“烦恼”。

  “苏师兄好。我是有要事,求见贵门门知秋真君……”

  “你这个衣裳怎么回事?为何左襟有三个穗子,右襟只有两个?”苏醒舟刚才来得急,一打量便皱紧了眉头问道。

  “主。”卓漆说完话,一把拽下了左襟的两个穗子。

  苏醒舟眉头直跳,卓漆真一点都不怀疑,她若是个男子,这厮会亲自动手把穗子给拽下来。

  “门主与各峰峰主正在议事。你随我去偏殿等候。”

  卓漆随他到了偏殿,一路之上,就见他目光不善,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左襟。路上遇见几名紫衣女弟子,上前行过礼,见苏醒舟眼神都不抬,“执着”的盯着某处,眼神古怪的走了。

  卓漆暗暗叹了口气,服气的把左襟上的穗子也摘了下来。苏醒舟大松了口气,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的眼神不对,脸突然涨的通红,一时不慎,左脚便踩在了右脚指头上。

  “小卓来见师尊,究竟是何事?”尴尬过后,苏醒舟也能好好说话了,急忙问道。

  卓漆答道:“十分要紧!”

  苏醒舟再三确认:“果真?”

  卓漆自然确认:“事关重大,我连宗门都未曾回去。而且……我虽然往宗门送信要前来符剑门办事,但是并没有说明是何事。”

  苏醒舟急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往内偏殿。”

  “此处是师尊小憩之所,师尊完事之后,会先回到此处稍息片刻。”

  “好。”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卓漆无甚话说,苏醒舟虽然有话,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直等了小半个时辰,苏醒舟突然干巴巴道:

  “小卓,你看我怪吗?”

  卓漆上下打量他一眼,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又点点头:“怪啊!总之你这样的修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苏醒舟觉得自己瞬时脖子一粗。

  “贵门主何时出来?”

  苏醒舟摇摇头:“今日例会。论理半个时辰便能结束,大概是另有要事。”

  卓漆哦了一声,一指桌上果盘里的新鲜灵果:“那个,我能吃两个吗?”

  苏醒舟端过来:“自然。”

  于是卓漆先尝了尝——这种紫色的小灵果她没吃过。尝了一个,太小了,没尝出味道来。

  尝第二个,不错,很好吃。

  慢慢的吃了一盘子,一抬眼见对面书案上还有一盘,又去自行掇来吃了。

  “还有吗?”

  苏醒舟点点头,去那边寻出来一个玉盒,又拾了两盘。

  卓漆又吃了两盘子,趁其不注意还扔了十来个进隐界之中,嘱咐阿迷种上。苏醒舟目瞪口呆,道:

  “你这样的女修,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卓漆:“彼此彼此。总之,我与人比剑的时候,总不会扑上去咬人家的剑一口吧?”

  与人对决时因癖症露出破绽被人一招败北的苏醒舟……

  又略等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才见到门外屏风处一个魁梧的人影,走到门口哎哟一声,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哎哟喂,真是累死我了!……什么人!”

  苏醒舟急忙行礼:“是弟子。这位是弟子曾提过的一剑天弟子卓漆,前来寻师尊,有关于符剑门的要事。”

  叶已昏不露痕迹的整理好仪容,再从屏风外过来,现身两人眼前,已经是一位威严赫赫的一门之主。眉眼间似乎对苏醒舟自作主张将人带进内殿有些不悦,但听闻卓漆的名号,便微微点了点头,淡淡问:“何事?”

  他面上预留了三分客气,心中却有七分不满——虽说资质不错,但谁知后路如何,若非是看在黎阳那糟老头的面子,他也懒得多费唇舌。

  正说着,见卓漆还抱着灵果盘子,仍旧有些不忿。

  于是,便砸了咂舌道:“宗门事务繁多,若有些闲杂之事,我这弟子与你交情不错,多有便易。且,他也能全权处理。”

  卓漆放下手里的空盘子,淡淡道:“不瞒前辈,晚辈四天之前,刚从海市回来。”

  叶已昏面色猛的一变,挥挥手示意苏醒舟出去,末了,又追问一句:“灵果还有吗?”

  苏醒舟已经走到门口了,默默的回来,把放灵果的玉箱搬到了卓漆面前。

  卓漆十分尴尬,捏了捏耳朵……

  叶已昏设好禁制,迫切问道:“你急急寻我,究竟是有何事?”

  卓漆见他前后神色大变,略微估摸了一下,开口道:“晚辈此次去海市,确实遇到一些事情,因与符剑门有密切关联,因此晚辈未曾回到宗门,便直接过来了。只因事关重大,还请门主见谅,如此,实在过于冒昧。”

  “请讲。”叶已昏身形魁梧,脸色也是方方的,脸颊下方的肌肉一抖,内心却在咆哮着——不冒昧,不冒昧,所以,你快讲啊,到底什么事!

  卓漆取出了那本《清繁纪事》,双手交给叶已昏。

  叶已昏寥寥一扫,直接翻到末尾,待看到那半套清繁剑法,脸颊乱动,几乎难以控制情绪。

  “这……便是从海市中得来的?”

  “不错。”

  “那……”叶已昏深吸口气,似乎是难以言说,最后直言道:“事实上,昨天夜里,符剑门一位师叔祖的画像突然异变,异火焚烧殆尽之后,烟雾落在了弱水河里。”

  卓漆一愣。

  叶已昏笑着解释道:“这是符剑门的秘术。因符剑门符剑之术,以自身为符剑载体,若是外出游离的弟子有了意外难事,能以体内的符剑引动埋在牵机处的精血,下方是灵镜州地图,能标示自己的方位。”

  “昨夜我已经连夜派遣弟子前往,但一无所获。今天我召集各峰峰主,便是商议此时。是以,你方才提到海市,我便想到,此次的海市入口正是在弱水之中。”

  卓漆惊奇问道:“但是……贵门的快剑君子,早就已经陨落了……又如何还能以符剑报信呢?”

  “果真是他老人家!”这下,叶已昏确信无疑,急忙问道,“除了此物,可还有其它讯息?”

  卓漆便将竹林小屋之中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末了谈及那名轻音宗的祖师,和刻在地下石壁上的一段话,又道:“事涉符剑门秘事,我并未逗留。只是……因我心事不顺,便缓缓行了几日,权作散心了。”

  而此时,叶已昏也听到了苏醒舟传音,卓漆确实是从飞云白楼出来,在凡俗集市逗留了几圈,没有与任何玄山之人接触,就到了符剑门。

  如此一听,叶已昏笑意更真了几分,眼神中更多了几分赞许。

  “小卓啊,你既是黎阳真君的徒孙,自然也能叫我一声叶师祖。你们年幼,自然不曾知道,快剑相思,千杯不劝。符剑门之中,他却是我们门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符剑天才,现在,符剑门中还留有他一本小记,只是这本小记,大多散乱,因此连我自己的徒儿苏醒舟也不曾见过。”

  “那事情已经了解,也了却弟子一桩心事,弟子便先告……”卓漆望着叶已昏塞到自己手心的一本脏兮兮的,上面还有些油渍和不明来历的污渍,默默的坚持着,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

  “辞。告辞。”

  “不着急。”

  翻开这本破旧的小本子——的确破旧,修真之人多用玉牌记事刻录,神识一扫便能阅之。但看这小本子的纸张,不过是凡俗之物,经过了三百余年,虽有符剑门用药水保持着,但也已经很残旧了。

  卓漆翻开一看,大多是些剑法,随手一得,随手一记。

  只是……这剑法,似乎与他人相呼应和一般,虽说一人也能施展,但或许组成剑阵威力更大?

  卓漆沉浸其中,一面细细的读,入神时便不自觉的用手指轻轻比划。她曾经在谢邀那里读过无数本凡俗剑法,这习惯也渐渐养成,一旦遇到精妙的剑法,便会入迷入神。

  这是一整套剑法,卓漆手指比划了一遍,更加确信自己的看法。后面,便是一大片空白,卓漆还不死心,又翻了一遍,只见一行小字。

  “我心有相思意,谁能劝我千杯不醉?若能醉之,是否可以不相思……”

  “我是不是应该在符剑门也立一座无情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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