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一路行进,市集该有的热闹不少,只不过,东市西市之分,规矩甚严,每日时辰俱有规定,点时过后,必定闭市。
这是原先攸宁所不知的,她拉着最小的谷雨正逛的津津有味,伺候两旁的碧柔沛香寸步不离,不料管理市集的官员过来提醒:“这位夫人,该必市了,还请夫人移步。”
面前的贵人带着三个侍女,衣着华贵不凡,小市令提醒的心惊胆战,生怕惹了贵人不悦,只不过法令不可违,只得硬着头皮上。
碧柔沛香趁机相劝,这种小集市,人员良莠不齐,两人担心已久,攸宁显然没有尽兴,抓住市令问:“时辰还早,为何就闭市了?”
小市令不敢隐瞒,诚惶诚恐的答:“小人据商法行事,日中开午时止,还请贵人行个方便。”
攸宁本就无刁难的意思,况且小贩亦走的差不多了,无甚可玩处,也就走了。
直直就往暗卫所给的地址去,本该在上阳的赵煦,竟是又是跑去了洛阳,若外祖母所给的暗卫尚在手中,否则还真不知这次出宫能否寻到赵煦了!
洛阳美景在春日,夏末秋初之时来,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其繁华之处却不会如景色随着季节而改变,不同于上阳上京的市集有东西市而分,这边东西市的界限早已模糊,最平常的街市比比皆是。
赵煦倒真是微服私访的样子,只怕除了她以外,谁都还以为官家尚在上阳处理会试之事。
官家歇脚之处倒也不是客栈酒肆之流,洛阳崇文馆便是很好的去处,不需暗卫进一步查明,稍稍一想也可猜到。
既可体察民情,还可在洛阳才子云集之处通晓其才干,赵煦何曾会放过这样的好事?
果真,崇文馆果真热闹的紧,一边是儒学者授课传义,师者详解解惑,弟子者侧耳倾听;另一边则高谈论阔的热火朝天,甚至有几位还争的面红耳赤。
“士农工商,士虽贵,农乃国之根本,此法自商鞅起,便效行,几百年来稳固了朝纲,今你个黄口小儿,竟敢信口雌黄,开口便要抬举商人?是何居心。”大声呵斥的乃是此处崇文馆的馆长,知天命的老人撇着两小短胡。
被呵斥的人两颊通红,二十上下,显然被长者威严震慑住,哆哆嗦嗦半天,也指出:“官家也曾抬举过商人,可见对商业也是重视的.......”
这番姿态,叫围观的也觉得,这人是哗众取宠罢了,纷纷交头接耳的:“这样也能过了会试,可见这科举之选本就没什么公正可言。”
攸宁立于后面,听得一头雾水,于是拉了身旁的人问清楚缘由,并未觉得那年轻人有说错之处。
反而,放松对商业辖制的想法颇为新颖,因着外祖母痛恨商人,商业被越发被压制起来,赵煦曾试过改革,却一直苦于没有好的方法。
办法千万种,只是种种皆是伤筋动骨之法,被否认。
许是天天听着赵煦唠叨这朝堂改革派人才实在稀缺,惜才之心遂起,遂出言为其辩驳道:“妾这有些新鲜想法,不知老者可有兴趣一听?”
馆长扫视一圈后,才将目光定在攸宁身上,不过是一届妇人,恐又是一个仗着家中有些钱读过些书的自视甚高者罢了,心中十分不屑,但碍于崇文馆中众人皆畅所欲言的规矩,还是做了请的手势。
“老者刚刚说,重农抑商自商鞅起,稳固了朝纲?可是妾斗胆相问,不说秦止于二世,便是朝代更迭还少?汉分二,五胡乱,十六朝并立,难道以往朝代君主都不重视农业不曾?大周自前朝手里接过了政权,维持至今不易,难道商业发展就会导致农业不稳?农业不稳就将使大周覆灭?”
因在外,攸宁的打扮着实平淡了许多,只不过姝妍丽貌不是衣饰可以遮盖的,华贵的气度也不是打扮可以隐藏的,一连串的发问咄咄逼人,直问的馆长头上直冒汗珠。
不过普通妇人的装扮,斜斜的乐游髻,松松散散,满头青丝好似随时都要落下,凤眼高挑,说话间微微眯着,仿佛要勾了人魂去,许是太美了,不论怎样都是妩媚动人的,偏偏一身气度叫人不敢亲近。
何况还是嫁了人的妇人。自发自觉地让开有一些位置好叫攸宁松泛一点的看客们,心中深恨,晚作了一步,也不知何人有这等福气,娶到如此绝代佳人。
而众人所不知的,此处辩论处的后墙,不过是一块薄薄的木板,隔着一块板子,那边的人可将这块动静完完全全的收归耳中。
那边依旧辩论着,这边宋景辰替赵煦斟了杯茶道:“这么多天了,那管泰鸿在这儿说了多天,每每都被辩驳的抬不起头,今日倒是有出声之人了。”
赵煦端起热茶轻啜一口,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笑:“你在和我装傻?”攸宁的语音声调,以及说话的方式都极有特点,尤其逼人的时候就爱一连串发问叫人无法回答。
总算是追过来了。赵煦不无腹黑的想。
斜眼看了一眼赵吉祥,示意其还不快去将人领进来,否则真闹的馆长下不来台就不好了。
赵吉祥忙出了去,就看见众星拱月一般被一众男子围在中间的皇后娘娘,什么样的都有,娘娘还越说越有性质。
“夫人,公子在内室等候已久。”赵吉祥挤到人群中央,立到攸宁边上,道。
尚说的兴起的攸宁立时停了下来,她还未忘记此行的目的,于是道:“此次与老者相讨论受益良多,妾在此谢过。”
馆长偷偷揭汗,连连摆手示意不用。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刚刚提出放松商政的管泰鸿拦在了攸宁的面前,脸比之前的窘迫还要更加红点。
“大胆!”赵吉祥叱喝,正想推开人,却被攸宁拦在,静静的等着看管泰鸿想说什么。
“你......我......”管泰鸿结结巴巴半天,才问出:“敢问夫人芳名,鸿想与夫人结交一二,夫人是七日来唯一一位赞同鸿观点者。古人都说,高山流水难觅知音,鸿愿为知己者死!”
“噗嗤——”攸宁掩唇轻笑,这人可真可爱,“妾与公子非是同道人,今后若是有缘,也许还会再见。”
说罢,径自往后院走去。
留下管泰鸿一人呆立原地不知夫人的意思,与他一起的同窗不免调笑:“你是看上那位夫人了?可是你没见那位面白须的男子和那夫人微微隆起的肚子?可见不过是贵人养的外室而已......”
那人的猜测还未说完,就叫管泰鸿给堵住了:“龌龊人果真只能想到龌龊事!”夫人气度高贵无华,哪里是低贱的外室可以有的?
隔间的装修清净淡远,那边吵杂的声这边听得一清二楚的,可在袅袅茶香中,偏就不觉烦躁,反而有种身临闹市却旷达悠远之感。
攸宁步入隔间就觉不对,辩论厅的声音传到这边清晰可闻,再看顾自斟茶饮茶的赵煦、宋景辰。只觉气血翻涌,又少不得厚重脸皮入座。
“多日不见妹妹,越发伶牙俐齿了。”宋景辰真是难得调笑一句。
在家人面前,被发现了那副样子,攸宁想将头埋住,她也真的着样干了,直接就凑到赵煦的怀里,不好意思的样子。她可是一直需要家人疼宠保护的那个!
鼻尖是熟悉的味道,便是腹中孩子也安静的多了,马车再舒适到底颠颇,她孕吐的又激烈,一路上的罪可没少受。
只不过赵煦倒不像平时那样双手托住,还是自顾自的煮着茶,上下浮动的嫩绿叶子,将水染上清清的绿,像上好的琥珀,通透。
见过妹妹后,宋景辰早便遁了,在两夫妻间扎眼可不好,尤其是赵煦那个霸道的君主面前。宋家长兄自诩还是比较识时务的,顺便还拉走了贴身伺候的赵吉祥。
见人无动静,攸宁又蹭了蹭,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些贪恋着这人怀抱的温度,这人身上特有的龙延香的清冽味道。
被这样子蹭着撒娇,且这人还是心爱之人,且心爱之人腹中还有自己的骨血,便是再铁石铸的心肠,也得软成一滩水,见攸宁的小手就要去端茶,赵煦忙就阻止了。
“孕期不宜浓茶,沛香未说吗?”
攸宁撇撇嘴,状似十分的不满:“我都好久没有喝过你亲手烹的茶了!”
“那也不能喝。”赵煦回答的义正言辞,又见人脸上委屈神色更浓,忙道,“等孩子出世了,我保证天天给你烹好不好?”和哄不肯吃药的小孩无甚两样。
出了那个禁宫牢笼,两人都默契的不提。不说,凡事都似寻常夫妻的样子。
你不在是高高在上我九五之尊,我不是必须温柔大度的皇后。
我只想好好的无底线的再宠一回你,我只想好好的无底线的再向你撒一次娇。
过往的不愉快都是过眼的云烟,从未发生过一般。
冷战过了吗?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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