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难民
雨停了四天，又开始下了起来，城外之前围着的人没散去多少，后来又多了许多，听说绕河已经决堤了，绕河郡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听说青山镇附近还算好的，绕河郡共十二个镇，以前最富裕的环水镇听说已经淹没了一半，死伤无数。
听说清河也决堤了，去服丁役的人不知道还活着几个。
听说，呃，这个还真不是听说，镇上的粮食涨价了，而且有价无市了，一斤黑面卖到三十文一斤了，还买不到。
坐在正房中厅吃午饭的几人，看着手里的肉包子，眼里都要蓄满泪珠了。
兰枝的眼圈红了起来，眼里泛起泪花。昨个她出去找活来着，才知道如今什么活都找不到了，城外大把子人为了一口饭是什么都愿意干的。
如果不是这外孙女，自己怕是也得跟那些城外的难民一样，每日里就看镇上发的一碗没几粒米的粥度日了，而且八弟估计也就没了。
就连有望和长安都不定能活多久的，这是天灾呀，这雨下了都有十来天了，大了小，小了又大偶尔停上半天又开始下。
之前还活一半的庄稼这一次怕是一点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饿肚子，在坐的都经历过，没有人喜欢那样的感觉，所以才对着包子各种发呆。
"落丫头，咱们不能这么吃了。"兰枝放下手里的包子，"这雨这么下，今年的收成是别想了，咱现在这么吃，能挺到明年秋上吗？"
这粮食大多是林落的，就连从自家拉过来的，也是之前林落给送过去的。虽说自己是林落的姥姥，可怎么说现在也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兰枝还是很少指手画脚的，不过这么吃下去，她真怕呀。
"姥姥，您说的对，咱这粮食到是够的，除了从您家运来的一千多斤以外，还有自我家运来的，一会儿我带您看看去。不过这菜就成问题了，也还好月初的时候，我看地里菜多，我家就我一个人吃，剩下的做了很多腌菜，还有菜干什么的。一会儿一并给您瞧瞧，看够不够咱这一大家子吃到来年秋收的吧。"
"哎，老话不是说了，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咱这粮食也得算计着吃，可不兴这么浪费的。"
"姥姥，都听您的，不过这顿咱还是要照常吃吧，做都做了，这天也放不久，坏了更心疼。"
"都傻看着干啥，没听落丫头说嘛，快吃。"
这一顿饭总算是吃进嘴里了，别说给自己亲人好吃好喝了，如果可以林落真想去城外，那施粥的棚子里施粥去。
"哎，城外的人到是可怜的，这大雨小雨不断的，住那草棚子也就算了，没有粮食的一日就靠那么一点见底的粥过日子，能熬几天呀。"
"九儿家的，你也别起啥善心，别忘了咱一家老小都是靠着落丫头，才不至于像那些灾民。"
兰家老爷子虽说也同情那些人，可到底自己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借了落丫头的光，也没能力做什么，倒不如不想来的好过些。
"爹，我不过是觉得这老天爷不给人活路罢了，也不知道衙门里什么时候开仓放粮。"
"哎，照着过往的惯例，怎么也要秋收后了。"
这有饭吃的人，在家里唉声叹气，没饭吃逃难的人在城外唉声叹气。
城外墙根那，是镇上富户搭的施粥的棚子，每天两顿粥，稀的能照出人的脸来。
城里进不去，城外又吃不饱还没地住，好多外县的人开始寻摸附近灾情不严重的村落，去落脚。
还好林家村离得远一些，为了这一口粥，灾民也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的，来回三个时辰还多，吃那点东西还不够走一趟的。
可临近青山镇的村落又有多少，不过三五处，也住不下多少人。所以城门外官道两旁，但凡能搭棚子的地方，都住满了人。人多了，自然条件就不好，又是夏季，就算时时有雨，也避免不了难闻的味道在人多的地方盘旋回荡，若一直住在这便也就算了，若是从城内出来路过此处，简直生不如死。
这样的环境，病的死的总会随着日子变多，若不及时处理，怕是要起瘟疫。
镇上的人自也是知道的，三五日的，便有大夫并着学徒，还有衙役过来，看看病清理下垃圾，或者发现有死者也赶紧埋的埋烧的烧。
王芳芳也是这些难民中的一员，并着家人从百木镇跑了十多日，才来到这的。
跑出来的时候一家十三口子，如今只有九人了，而且大姨这两日开始发烧说胡话，跟爷爷走之前一样的症状，再这样缺医少药没吃没喝的，她都不好敢想。
本来觉得怕是就这样，又要少了一口人，没成想今日里城门开了，出来一溜烟十来号人，抬着吃的喝的穿的，还有大夫草药，整个难民营都轰动了。又看到一群人后头跟出来的两队衙役，都老老实实的，按照那头里指挥的人，排队的排队，扶病患的扶着病患，能帮忙的帮着忙。
王芳芳带着碗，并着一个布袋，今天可有有粮食领的。
听说是镇上几个大户人家，并着那学堂里的学子夫子们，一起捐了上万斤的粮食还有各类药材。这才每人分上几斤粮，还有那大夫来给看珍施药。
听说这次多亏了学堂里的人，具都是在善心不过的了，没看到吗？在头里布粥的，听说是镇上男学里的学子们。
当然，也有女学里的人，只不过王芳芳没有心思看罢了。
领粥的领粥，领粮的领粮，看病拿药的看病拿药，清理棚子的清理棚子。本来都是安安静静按着顺序来的，可不想清理棚子那边传来吵闹声，而后几个汉子把一个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岁样子的男孩抱了出来。
因着全身都脏兮兮的，到是看不太真切，大夫给把了脉，而后摇摇头。
"烧的有些厉害，不知道有没有家人。"那大夫许是不忍心就这么不管，想着要是有人看着几日，试试也无妨的。
"应该没有吧，在角落里发现的，连个防雨的都没有，就这么淋着没死算万幸了。"送人过来的，也是大风大浪里混过来的，可还是忍不住觉得这娃子可怜。
"他这样，一时半会好不了，得人看着，没有家人有药也白搭。"指望这帮灾民心善照顾一二的可能性太低了，这孩子怕是熬不过去的。
那大夫正想摇头说下一位的时候，那边发粮食的一个小哥儿跑了过来，"大夫，您给瞧瞧吧，一会儿我带他回家照看就是了。"
所有人好像被按了暂停按钮一样，惊奇的看着这个小哥儿，那小哥儿也不大，被人这么一看，整张脸红彤彤的，可眼神却极为坚定。
这大夫本也有些不忍心，见有人原理揽过去，自然没有不愿意的，而且这个不过是普通的伤寒罢了，拖的久了不好治，却也不是一定救不活的。
这边大夫给开药，那边和小哥儿一起来发粮食的也跑了过来。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今进城要的银钱是不多，可你想把他带进去，却是不少的，这先不说，你家里人可是能同意你这样做？就算是同意了，你可想过了，万一救不好呢？"
"没关系，姐姐一向也是心善的，如若我不救，她知道了，也会不欢喜。"
许是听到那人确实是要救自己，本来眉头紧锁，极不安稳的人，就这么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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