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辰王面前的白衣青年举起长剑高喊：“保护王爷！“
四周众卫齐声：“诺！保护王爷ー！“
六名剌客在震天喊声中迅速靠拢，动作一致地从后腰拔下一个小囊抓在手上，又一声哨音后，倏地冲天高高跃起。
那六人纵身一跳便同时抬起手来，抓着绳子快速转圈，只几瞬功夫，从那小囊就甩出不少褐色小球，朝着四面八方喷飞而出。
剌客应该事先演练过，几人抬手的高度不一，旋转速度也不同，飞出的小球射程或高或低、有远有近，六人合体，堪称古代简易版地图炮。严阵以待的众侍卫头顶上，剎那间就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点。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大概要当场发作。
一整片的不明小球从空中拢罩而下，一些人立即大喊“小心别碰！“
但出声时已然不及，许多侍卫下意识就挥剑格挡，一剑过去，还能同时击中好几颗。有人想要躲开，但小球数量多，当头砸下，避无可避，只能俯低身子以衣袖或披风护住头脸。
众人或挥剑或躲避的同时，“磅“、“碰“、“当“等响声不绝，这波敲击声还没结束，一连串的小型爆破就接踵而来，大量白灰色粉末在侍卫的剑上或身上爆开四散。
白衣青年及身边一圈亲卫同时转向辰王，后背向外，那青年护住辰王后大喊“闭眼，各自遮住口鼻！”便也低下头去。
“闭气！别呼吸！”
“…呜！！“
“噗咳咳……“
“我的眼睛！“
这些白灰色粉末味道呛人，措手不及间便入了口鼻或眼睛，有些侍卫呛到不停咳嗽，有些则泪流不止无法睁眼，瞬间削弱了二成的兵力。
其他反应快的侍卫虽无大碍，却也被闹得灰头土脸，在不知这粉尘是否有毒前，只能继续以袖遮脸，瞇着眼戒备四周的动向，预防剌客袭击。
众人绷紧神经围在辰王四周，冷汗在粉白的脸上划出几道痕迹。偏偏剌客无声无息，让人愈发不敢掉以轻心。待粉尘渐散后，众人才发现六个剌客早就不见踪影。
！！！！！
几个满身粉末的禁卫首领赶紧派人四处搜查，围在辰王身边的白衣青年和亲卫后背也沾了不少灰粉，众人赶紧退开，查看王爷状况。大家身子一动，又飘起一阵粉尘。
辰王以袖遮掩着口鼻，平时面无表情的脸更加严峻：“本王无恙，先查看是否有人受伤，另派人……”
送人出宫的小德子在回程看到紧急烟花，此时也着急忙慌地找了过来。一堆人跪下来告罪，除了小德子这一行内侍衣着得体外，在场的禁卫侍卫包括辰王在内，身上或多或少都沾着粉尘。
辰王将粉末覆盖区域暂时列为禁区，无关人等禁止进入，又派人速请太医，并查看现场状况。在四周搜查的禁卫从凉风台拾回剌客遗落的长剑，呈上物品，白衣青年查看后皱起眉头：“长剑样式普通，但剑身上铸着一个『九』字。“
辰王看向他：“『九』字？和去年十月那次……”
白衣青年凝眉点头。
辰王闭了闭眼，去年秋天他在乾清殿外遇袭，幸好被这白衣青年挡下了，众禁卫一路追人，直追到乾西冷宫处，领头的一群人竟摔进陷井里……
竟然有人敢在皇宫中挖坑！
原以为摔进洞里的几人非死即伤，结果…底下只放了一堆大蚯蚓。
一堆比蛇还大的蚯蚓！哪里找来那么多的大蚯蚓的？！
清掉那一堆蚯蚓后，底下则摆了一把剑，上头同样是铸有“九“字。另外还有一件龙袍，不，不能说是龙袍，这袍子上的龙，全都绣成了大蚯蚓……
这对皇家是多么的不敬！！
之后他们从铸剑与“蚯蚓龙袍”查起，竟然毫无所获，唯一得到线索……
绣娘趴在地上抖成了筛子，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但还是道出这“龙袍”有拆掉重绣的痕迹…原本…看痕迹应是先绣了蟒蛇一类的，然后被拆掉，再重新绣上了蚯蚓……
辰王回想到这边都要气笑了。是不是还要谢谢这些乱党，后来将蛇改为蚯蚓，否则陷井底下不就是一堆可致人于死的蟒蛇？
此时又有侍卫来报，现场散落许多果壳，壳内附有粉末，已都集中至一处保管。
而那些离开搜查的侍卫，分批迅速向四周扩散，展开大面积的搜索，但没多久便开始疑惑…明明才离开一会儿，怎么就没见到那几个花里胡哨的剌客了呢……
思及此，几人灵光一闪，面面相觑。
“变装！“
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虽说只耽搁了几息的时间，却让剌客有更多的脱逃机会。
过了不久，几位太医以布遮面速速赶来太液池畔，先替辰王检查一番，确认并无大碍后，又去查看众侍卫与粉末，然后……
”都是面粉与米粉！？“
老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回辰王，臣与几位下属都尝过几回，的确是面粉与米粉，并佐以研磨成细粉的花椒、茱萸，以及西域来的胡椒，还有…”
“还有什么？“
老太医又抹了抹汗：“…还添加了不少盐。”
众人：……。
那要不要干脆再加点糖，增添风味？
老太医忐忑：“这些都研磨成细粉后，填装在榛果与栗子壳中。此粉进入眼内虽说过于剌激，只需以大量清水冲洗即可，红肿严重者，开一味药膏涂抹三至五日可消。而吸入口鼻者，若非伤及肺管，也无大碍…“
辰王听了脸色更是不豫，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现场都是灰头土脸的侍卫，部份红着眼泪流不止，有些还在一旁忍着咳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这个无法无天的乱党！！
现场气氛低迷，除了被呛到咳嗽不止的侍卫外，其他人都噤声不语。
辰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命人提大量清水来清洗，再令人继续搜查，要查出这乱党究竟是从何处进宫，是否有人接应，交待了一些事项后，才下令起驾回兴圣宫。
一旁的白衣青年提醒：“王爷您手上有伤…”
辰王打断他的话：“无妨，先回宫再说。”
白衣青年点点头，转头请老太医随行。
几队侍卫与内侍围着辰王离开时，在粉尘禁区边缘，还见到皇太妃身边的冯嬷嬷。
宫中进了剌客一事惊动了皇太妃，皇太妃便命心腹冯嬷嬷前来探寻一二。
“嬷嬷辛苦了，谢谢皇祖母特来关心。本王无事，只是手上些许小伤，待回宫包扎后，即会前往寿康宫请安，请皇祖母不用耽心。”
冯嬷嬷在队伍背后睁大了眼，目送灰头土脸的一行人离去，先拍了拍胸口压压惊，再去询问留在现场的太医，了解事情的细节，才回去向皇太妃禀告。
辰王与冯嬷嬷一众人离开后不久，便有支援的侍卫提着水过来，从眼睛状况最严重的侍卫开始处理。
侍卫甲清洗几回后，试着眨眨眼，虽还是红肿剌痛，但已经不再流泪了，他看帮忙提水来的待卫乙也在揉眼睛，便开口询问：
“小马你眼里也进了粉吗？自己怎么不先清洗清洗？”
侍卫小马：“不是，我总觉得还有老虎在眼前乱跑。“
众人”……”
小马嗤笑一声：“那到底是什么品味的服装？到现在我还觉得有老虎在那边扑草…”他指了指眼前不远处，洒满粉末的草地。
侍卫甲：”你不知道？今年寅年，那虎嬉图是今春最流行的花样，春装、帕子或鞋子上都有，可说是蔚为风潮。只是别人家可没那么多只老虎，那乱党的衣裳绣了满身都是，那一大群也真够乱的。”
另一侍卫丙也来插话：”对呀，我媳妇也帮我绣了一套常服…“
侍卫丁也说：“我家婆娘也说帮儿子做了一件夹袄，花样也是虎嬉图的。”
小马：……就我独身，所以才不知道？
小马转头，看着太液池上的圆月，顿时一阵沧凉。
在外面继续搜查的侍卫分散开来，几个哥儿们也悄悄讨论着：
“还好王爷无大碍…”
“是呀，这样的身手，咱大内也没几个吧？那白衣剌客竟然能悄无声息藏身在屋顶上，问题是，他们怎么进来的？”
另一人抿唇点头：“去年一次，今年初又来一次，都查不出蛛丝马迹…”
“这群贼人倒底是何方人物，怎么轻功如此厉害…”
“这『九』字的含义……啧啧啧”说这话的人微微摇头。
“会不会像柳相所说的，是从西叶来的？“
“不管是哪边来的，再找不到线索，大伙的饭碗都岌岌可危了。”
＊＊＊＊
太液池的另一侧。
利用粉尘拖延侍卫的脚步后，六个剌客便在几个隐密角落迅速扯下外衣，露出底下的侍卫服。
没错，他们就是快速变装，利用人的惯性思考，先让人习惯剌客的亮丽装扮后，待要追人时，第一时间也会去搜寻身着蓝白服装的人物。虽然不用多久就会有人发现不对劲，但他们也只需争取那一点点的时间就够了。
那六人外头穿的衣服，是特别设计的防水油布，只要在一片布条上用力一扯，就能整身衣服全都扯下来，再捆成一小包塞进衣内即可藏妥。
六个剌客分成三组，悄悄遁入密道，往接应人的方向移动。
其中两人在黑暗的密道中小声交谈。
“咳咳……”
“呛到了？连自己人都着了道儿，头儿这法子实在有风险啊…还不如上次的陷井呢。”
“咳咳……”
等人止了咳，这人又开口问：
“怎样？袭击成功了没？”
“……”
“诶诶唉，怎么不说？辰王伤得如何？”
“我的剑被踢飞出去，砍断琴弦，辰王被琴弦划伤手……”
“……”开口询问的人先是不说话，然后开始发出一些古怪的声音，像是在憋笑。
“？？？”
“噗哈哈哈…”这人用力压低音量，憋笑憋的痛苦“唔…呣哈哈……呣“等终于压下笑声后，他才补了一句“你呀，肯定会被头儿揍的。”
“！！！”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想啊，准备那么久的剌杀行动，最后才弄出这么一点点小伤，我看辰王还没回到兴圣宫，伤口就痊愈了吧？你说这样头儿不会生气？哈哈哈……”
“……你们！你们故意的！”
“嘿嘿嘿，谁叫你轻功最好咧～～“
“！！！”
玩笑归玩笑，这人还是出声安慰：”放心啦，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银掌柜会帮你摆平的。”
太液池凉风台发生的袭击事件，和去年秋天那次相同，因为有损皇家颜面，被辰王刻意压下了。表面上这消息并未传至宫外，但外界几处人马仍从各自的暗椿得知此事。所有的阴谋謉计，都被藏在黑夜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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