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omega好闻的信息素味瞬间溢满车厢。是让人沉溺的、受到抚慰的味道。
陆仲与喉结上下滚动,愣怔地看着季景行,一时间忘了作出表情反应。
季景行眨眨眼:“闻到了吗?有没有舒服一点。”
陆仲与抬手扶住他肩膀,防止这个没心眼的继续往跟前凑:“闻到了。”
季景行放心了:“我的味道很好闻吧?你多闻会儿。”
陆仲与多年来深受高阈值信息素波动的困扰,用过各式各样的抑制剂和镇定药物,军用的、进口的、他哥为他定制调配的可效果大同小异,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体的耐药性渐渐增强,药量成倍成倍地添加。
就在刚才,他无比真切地感受到,季景行的信息素具有十分强大的镇定抚慰功效,比用过的所有镇定类药物都灵通。早就察觉季景行的腺体特殊,但没想到特殊至此。怪不得那伙人摆大阵仗抓人。
黑市买家中,不乏许多地下腺体研究机构,从各种非法途径获得特殊腺体,做解剖、器官贩卖,或者进行信息素萃取,进行药物研究。更何况,季景行还是个没被标记过的omega,信息素不专属于某一人,所有闻到的人都能受到抚慰,被腺体黑市盯上,再正常不过。
而阿琛和易昆,应该就是腺体黑市的“中介”。
陆仲与体内本来快冲破血管的焦躁停止作乱,接受季景行的信息素抚慰后,整个人酣然惬怀,如暴风雨过境后的黄昏大海,潮水涌退落回正常区间,顶上碧空如洗,斜阳万顷。
往常惯用的双倍镇静剂,像根无形的绳子,粗暴地将人捆绑起来,直到体内四窜的信息素偃旗息鼓。而季景行的信息素,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高阈值的alpha归降。
很厉害的能力。
也很危险,容易为人觊觎。
“不要和别人提起你的特殊腺体”,陆仲与顿了顿,继续嘱咐,“也别再给其他alpha用这种方式治疗。”
这话季景行从小听到大,乖乖点头称是。回答动作十分熟练,熟练到看起来有些敷衍。
季景行又为自己贴了一张新的抑制贴,幸亏当时在地下室多拿了几张。其实他对自己的信息素功效一清二楚,他小时候多次因为自己的特殊腺体差点遭遇绑架,季家父母为他重金聘请了保镖团队。
但这样的生活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厌烦。
天色昏暗,继续行车不安全,纵然是陆仲与也无法保证,在漆黑的环境中还能认清路。万一在无人区迷失,那就惹上大麻烦了,不如原地过夜,等天亮再行驶。
夜里寒凉干燥,陆仲与在附近捡了些枯枝叶和泥炭等可燃物,勉强生起一团火,和季景行围在火堆旁边取暖。
无人区是各路豺狼虎豹的地盘,安全起见,两人约定后半夜轮流守夜。
面对面坐着,中间的火柴噼里啪啦,烧出一股干爽的焦炭味,火光映在二人脸颊上跳动,忽明忽暗。陆仲与打破沉默,问:“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去机场,到了西城后有人接你吗?”
季景行和家里报过平安了:“我父母会来。”
陆仲与斟酌片刻,试探性问:“你未婚夫呢?”
“他?”,季景行往火苗中添了几根树枝,“应该在忙吧。”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未婚夫竟然不来。季景行看起来也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想必两人感情一般。
季景行对烧柴火这件事很感兴趣,可周边荒芜,毕竟没有足够的可燃物。看他玩得起劲,陆仲与把自己手边那堆也推给了他。围着火堆烤了两个小时,失去后续补给的火苗渐渐熄灭,残余的灰烬火星点点,彻底熄灭后,升腾起一股余烟。
两人重回到车上,陆仲与和季景行挪到后排座位,勉强分享车内仅有的一条毛毯。季景行怕冷,往里缩了缩,毛毯拉到鼻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季景行微仰起头,看着车顶严实的顶棚发呆:“西北的夜空,是不是很漂亮?”
“嗯,有很多星星,在西城看不到。”
陆仲与拧动开关,越野车的全景天窗遮阳帘缓缓平移,露出一大块透明干净的玻璃。
无人区没有光污染,天气又晴朗,星空能见度高,抬头看去,还有一条隐约的乳白色亮带,是横亘西北夜空中的银河。
季景行的目光随着眼前的景色愈发明亮。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宇宙中的某个节点,忘了时间,忘了西城,获得了一种久违的宁静自由。迟滞的睡意终于在此刻上涌,他慢慢闭起双目,将自己蜷成一团,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车里到底有点冷,睡梦中的omega皱了一下眉头,又往毯子里缩进些。毯子太小,他稍一动作,陆仲与身上的毯子也跟着落下一角。
体质原因,omega不如alpha抗冻,陆仲与看季景行在角落打冷颤,让出自己身上的那部分毯子,将季景行裹得严严实实。
身体蓦然被一股暖意包围,季景行捏着被子沿边下拉,露出全脸,勉强半睁开眼睛:“谢谢。”
陆仲与垂眸看旁边的人,一道月光穿过车顶玻璃,覆在季景行身上,呼吸平缓清浅,是不设防的状态。
翌日清晨,季景行自然醒睡了个饱。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了,陆仲与说要赶路的,自己却还睡着。
掐着表计算,又过了半小时,可陆仲与仍未醒,并始终保持双手抱胸、低垂着头的睡姿。季景行怕误事,轻轻拍了几下陆仲与的肩膀,对方条件反射性地立刻睁眼。
陆仲与神色疲惫,声音含着重感冒似的沙哑:“嗯?”
季景行一怔,难道陆长官昨晚一夜冻坏了?
“是不是感冒了?”手背贴上陆仲与的额头,边测体温,边自言自语:“还好,没有发热。”
陆仲与按了按太阳穴:“没事,我们先离开。”
说罢,便作势要下车去驾驶室,转身开门,身体不正常地突然弯曲一下,脸色痛得刷白。
季景行一把拉住他,丝毫不避讳地撩起陆仲与的衣服:“别动,我检查下伤口。”
陆仲与看着眼前毛茸茸的一颗头,一时语塞:“喂!你”
季景行懊恼自己的大意,声音恹恹:“伤口感染了。”
腰上口子不深,但一路上缺水缺药,即使季景行竭尽全力做好消毒处理,但一路环境恶劣,再加上昨晚陆仲与骤然紊乱的信息素值,他的身体不堪重负,伤口终是被感染了。
“一定要找地方先处理伤口”,季景行又说,“我来开车吧。”
陆仲与确实体力不支,十分自觉地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听闻季景行驾龄三个月之后,他一边指路,一边悄默默抓紧安全带。
绕了两个小时,终于出了无人区。
一出来,导航就有了信号。从他们所在地去机场只有一条路,将近六百公里,正好能赶上今天回西城的航班。陆仲与腰间疼得厉害,呼吸重了很多,嘴唇泛白,季景行开车的时候还分神看病人。
“别看我,看路。”
陆仲与长官因为职业习惯,说短句的时候像下命令,语气带着一种习惯成自然的凌厉与威严。但紧接着,陆仲与意识到自己会不会太凶了,又此地无银地附加一句——“我身体没事。”
季景行虽然驾龄短,但是车技非常好,陆仲与放下心来,听从季景行的建议“小眯一会儿”。
眯也不安稳,虽然吞了一颗止痛药,腰部仍然传来一股隐隐的灼烧感。
不知睡了多久,陆仲与感觉到有一根手指在轻轻点他肩膀,力道很轻,那人还在他耳边说话:“陆仲与,陆仲与,我们到了。”
“嘶——”,止痛药有效时间过了,陆仲与睁开眼,腰间传来的一阵剧烈疼痛,让他佝偻了一下上半身。
季景行皱眉,按照伤口的深浅程度,没理由感染得那么严重。
陆仲与下车,眼前是一家药店,门面不大,牌匾已经褪色。这家店他一愣,又环视一周,心下无奈极了——季景行没开去机场,而是调转方向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
“先给你处理伤口,晚点去机场。”季景行的语气很笃定。
陆仲与拿他没办法:“再不去机场,你赶不上今天回西城的航班了。”
季景行歪了歪头:“没关系,我多留一天也可以。”
陆仲与:
你以为自己在度假吗?
“需要买些药品”,季景行解开安全带,从车头绕到药店门口,想到什么,转身吩咐副驾驶的人:“你待在车里,我马上回来。”
语气又乖又严肃,怪可爱的。
陆仲与怔了怔,有种被当成小孩照顾的错觉,嘴角莫名其妙上扬了。
药店老板是个年轻omega,白大褂衬得他神采英拔,和小镇的气质格格不入。午后的药店客流量少,只有他一人值班,正在中草药柜台为预定客户抓药。
见季景行进门,摘了手套走到柜台前,十分公式化地问:“欢迎光临,需要帮助吗?”
季景行点点头说“买药”,不等老板咨询病症,便报出了一堆药品和医用工具的名字,比如消毒酒精啦、alpha专用的血液试纸啦、还有一些消炎、退烧、清毒素类的配方药物。
陆仲与作为s级alpha,部分常规药物对他无效,季景行报出的药品类目中,大多数需要凭处方在「特殊药物」的柜台购买。
药店老板打好单子,推了推金丝边框眼镜道:“处方呢?”
季景行:“没有,我有腺体科医师证,应该也可以买的吧?”
腺体科医师证可是考证届的香饽饽,据说考出这张证的人,头发都不多了。
可季景行看起来就二十来岁,老板道:“凭医师证也可以买,你证呢?”
季景行摸了摸口袋尴尬了,他是被绑架来西北的,所有东西都被阿琛和易昆搜走了,怎么还会有证件。况且身上这件衣服还是陆仲与的,别说腺体科医师证,他连买药钱都没有。
老板一副不近人情的表情,将打好的单子一折,准备丢进垃圾桶:“弟弟,没处方又没医师证,买不了哦。”
季景行强调,“我真的有腺体科医师证,你把药卖给我吧。”见老板无动于衷,他为自己辩证:“这样,要不你现场考我几个腺体科题目?”
噗哧——
身后传来陆仲与低哑的笑声。
他在车里等了片刻,期间一直盯着店内季景行的背影出神。他的衣服对omega而言确实偏大,硬生生穿成落肩款,袖管折起,露出一段腕骨骨节分明的小臂。
等啊等,怎么还没买好?
陆仲与突然想到,季景行身上没钱,于是揣着钱包进门,为糊涂家长买单,意外听到了最后一段对话,“要不你现场考我几个腺体科题目?”,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季景行和老板被声音吸引,转头看向门口,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来了?”
季景行和老板面面相觑,用眼神询问彼此:你也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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