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七章】那个夜晚

1981年10月31日。

        夜晚的屋子里一片寂寥。

        破碎的窗户让风灌进了卧室，玻璃片和家具残片散落在地毯上，有个小婴儿坐在婴儿床上，身上有着一些被玻璃残渣割破的小伤痕，他小小的手握着栏杆，哭声一抽一抽的显示他的疲惫，双眼也已经哭的通红。

        突然间，一个轻柔的、细微的魔法粒子缓缓出现，黑紫色的亮光吸引了婴儿的注意，他水润的亮绿色双眼一眨一眨的看着面前慢慢汇聚起来的黑紫色粒子。

        粒子慢慢汇形、交错、融合，颜色黑暗却感到温和，最后逐渐变成一个人形，白皙的皮肤和金色及腰的长发慢慢显现，黑暗的颜色融合成少女的衣裙，最后是黑色的高筒靴子，所有的过程是温柔且仔细的。

        艾莉雅背着手，紫罗兰色的瞳孔静静地看着婴儿，然后再移眼看着婴儿面前的尸体。

        莉莉．伊万斯。

        艾莉雅抽空看了看这间惨不忍睹的卧室，想着这里好像是刚经过了一场大战。

        婴儿看到有个女孩出现，委屈的哭声又再次大了起来，这让艾莉雅不得不去注意他，然而在看进婴儿的双眼后皱了皱眉，像是发现了什么。

        少女走到婴儿床面前微微倾身看着他，婴儿的亮绿色大眼可怜的望着她，整张圆润的脸布满了泪水和口水。

        艾莉雅抿了抿唇，不自在的伸出手拭去婴儿的脸上的泪水，然后注意到了这个小小孩身上的伤痕，在确认婴儿身上没有玻璃渣后，她将手虚抚在婴儿身上。

        「愈合如初。」

        在婴儿身上的伤口好了之后，艾莉雅仍然皱着眉看着他的脸。

        「抱歉，这个，」艾莉雅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指了指婴儿的额上的伤口。「它和灵魂有关，我无法帮你愈合，也取不出来，因为你是活着的。」

        她不在意婴儿有没有听懂，在说完之后她直起身子，往卧房门口走去，门已经被毁了，艾莉雅只好跨过去，踩在门的残片上走到楼梯间，那里有一个男人的尸体。

        艾莉雅伸手让自己的手变为半透明，那手里有着黑紫色的光亮在里面流动，像点点星光，她用手去触碰那男人的尸体，像是牵出手一样的拉起男人透明无神的灵魂。

        看着男人毫无光彩的眼神，艾莉雅艰难地移开眼，不去看里面的悲伤和痛苦，然后她领着那灵魂走回卧室，用同样的方法取出女人的灵魂。

        随后她打了一个响指，两个灵魂的时间回到了死前那一刻，害怕而恐惧，然后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哪。

        「哈利！哈利怎么样？」男人握着女人的肩膀，神情紧张着。而女人脸上布满泪水，脸色却坚毅道：「他不会有事的，绝对…」

        「两位。」艾莉雅冷声打断了沉静在自己世界的两人，然后改用安慰的语气慢慢道：「你们的孩子没事，请不用担心。」

        他们像是现在才注意到艾莉雅似的看着她，然后女人移眼看到躺在地上的自己，神情悲伤的捂着嘴道：「我们…我们死了吗？」

        「是的，伊万斯小姐。」

        「妳是谁？」男人皱着眉看着艾莉雅，眼神带着警戒，这让艾莉雅挑了挑眉觉得好笑，但还是有礼的回答：

        「我叫艾莉雅．琼斯，波特先生，我是来带走你们灵魂的。」

        「伏地魔…妳知道伏地魔怎么样了吗？」莉莉看着四周，然后看到了在婴儿床上的小小孩，她难过的走到婴儿床前，打算碰碰她的孩子。

        「噢…哈利……」然而莉莉一碰到他，哈利就放声大哭，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一样，这让莉莉赶紧收回手，无措的看着艾莉雅。

        「我想他无法适应灵魂的温度，伊万斯小姐，而且妳也碰不到他。然而妳說的伏地魔…我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哈利．波特先生的确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艾莉雅想了想，最后还是道：「但他的这里，」她指了指额头。「有别人的灵魂，太过微小，我不清楚是谁的。」

        莉莉眉头深锁。

        「琼斯…小姐，是吧？」詹姆问着，艾莉雅点头。「妳是…死神吗？我以为死神是骷髅样，穿着黑色斗篷拿着镰刀之类的…？」

        艾莉雅笑了。「那的确是祂们想给人的形象，然而我认为，在你们死后看到一个形象温和的人也许会更好。」

        其实也是她本来就长成这样。

        莉莉走回詹姆身边，神情担忧的问：「我们会去哪呢？」

        艾莉雅耸耸肩，像个符合她外表的女孩。「你们会到一个空间，然后……」

        艾莉雅突然停住，然后她望向门口，眼神变得警戒。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

        注意到艾莉雅变化，詹姆变得很紧张：「是敌人吗？他们回来了？」

        「琼斯小姐──」

        「嘘。」艾莉雅转回头看着他们，莉莉发现少女的淡紫色的双眼在微微发光，接着艾莉雅一挥手，一段发光的文字出现在面前。

        “鉴于多种原因，活着的人是看的见我的，所以请安静，让我的耳朵不要嗡嗡叫。”

        「……」

        艾莉雅小心的退到一旁的阴影处，然后施了个幻身咒，让自己融入黑暗里，同时也让自己的形象是尽可能透明的。

        而詹姆和莉莉被她一起拖到角落，然后被她固定在那里。

        虽然直接离开是一个好选择，但艾莉雅那为数不多的好奇心想看会发生什么事，而且…

        她瞟了眼婴儿床。

        一个脚步声缓慢且沉稳的走上来，而且到一个地方突然停下，接着继续走，艾莉雅想那应该是詹姆．波特尸体的位置。在脚步声慢慢走近后，一个修长的黑色人影慢慢的出现在卧室门口，在看到尸体的一瞬间似乎有点踉跄。

        「莉莉……」

        那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绝望，他的声音似乎是将泪水吞进肚子里，在进卧室后不住的跌在地上，苍白的手颤抖的去碰躺在地上的莉莉．伊万斯。

        艾莉雅看了眼一旁的灵魂，发现那女人也有着同样的悲伤，而詹姆则神色复杂。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将莉莉抱紧在自己怀中，一声声的问着。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

        「艾莉雅…琼斯小姐。」

        艾莉雅听到耳边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她转过头发现莉莉正看着她，眼里充满恳求。「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和西弗勒斯……」

        艾莉雅眯了眯眼，摇了摇头，看见答案的莉莉不再言语，只是悲伤的不再去看那个男人。

        艾莉雅看过太多这样的情景，灵魂们总希望能在和活着的人说上最后一句话，当然，除了幽灵，他们因为执念被锁在世上，而为了预防更多幽灵出现，那些可以转世的灵魂从来就不被允许和人说话。

        艾莉雅已经不知道残忍的拒绝过多少次请求。

        那个在卧室中央的男人仍然哭着，然后慢慢平静下来，接着他迷茫的放下尸体，看了眼婴儿床上的哈利，然后淡淡的自言自语着，声音是哭过的沙哑。「……他们仍会过来。」

        艾莉雅很惊讶他能那么快的收拾好情绪，只见那名叫西弗勒斯的人他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他张开眼，而那漆黑的瞳孔正好对上了艾莉雅的眼睛。

        她看进了他的双眼。

        她看进了那名叫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双眼、他扭曲诡异的灵魂、他浑沌肮脏的一生，然后她看到了更深处，她所熟悉的东西。

        她看到了卡德马．皮福雷用她熟悉的模样，转世成了西弗勒斯．斯内普。

        意识到这件事情，艾莉雅突然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她忍住自己想剧烈喘息的呼吸，以及那不知道是不是心脏的东西疯狂的跳动着。

        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景。

        但她找到了。

        她找了好久。

        莉莉看到艾莉雅的变化，这让她想挣脱艾莉雅的咒语去安慰她，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斯内普离开了，他虽然悲痛欲绝，却又清醒的知道，他不能在这里久留。而在他跨出这个屋子的那一刻，灵魂的束缚解开了，而艾莉雅经不住的倒在地上，手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她闷闷的哭着，几百年来她从未哭的如此悲伤，甚至比刚离开的男人哭的更加令人心疼。

        「艾莉雅……」她听到莉莉的声音，那令她回过神来，她转头看见了莉莉担忧的亮绿色双眼。「妳…还好吗？」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失态的举动，她皱了皱眉，眼里还匡着泪水，接着她坐起来喘着气，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我…没事了，谢谢妳的关心，伊万斯小姐。」艾莉雅让自己平静的回应，然后看着两个灵魂。

        艾莉雅沉默了一段时间，最后犹豫道：「我刚刚…看到那位叫西弗勒斯的人…他的灵魂似乎非常的……奇特。」

        「奇特？还是怪异？」詹姆有些不满的说着，引来莉莉的瞪眼。「詹姆．波特！」

        「…抱歉……我的错。」

        莉莉看回已经起身的艾莉雅，此刻的她已经整理好情绪，也清乾净自己的眼泪，只是红红的眼眶仍提醒着她才刚哭了一场，然而她只是静静的背着手站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抱歉，艾莉雅，妳能解释一下吗？」

        艾莉雅表示没关系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将刚刚看到关于斯内普的现况说出来，自然的略过关于卡德马的部分。

        「他很…扭曲，我看到他的过去是一片污浊、鲜红，充满恐惧，没有平安。」

        撇除他和卡德马的关系，那是艾莉雅所看到的样子，浑沌而孤寂、悲痛又自负。

        「啊…但有一点，就是莉莉．伊万斯，」艾莉雅平静的陈述着：「有妳在的地方，会有一点光亮。」

        她等着莉莉的回覆，然而空气却沉默了许久，这让艾莉雅忍不住去看这位灵魂，发现她神色凝重。

        「有没有什么办法…艾莉雅…」半响后，莉莉犹豫的开口：「我希望西弗勒斯不再那么的…痛苦，他已经做了太多错事，那让他…认为自己无法得到平安。」

        艾莉雅的双眼微微发亮。

        「我想…有的，但我认为…那不是个好方法，那是关乎于灵魂平安。」

        「什么方法？」莉莉急切的问，詹姆慌忙阻止她：「莉莉，我们不能确认她是好意的还是…」

        「是的，波特先生说的没错，」艾莉雅垂下眼轻柔的打断他。「无论我是不是好意的，这个方法都并不适用。」

        莉莉抿了抿唇，还是问着：「我还是想知道是什么方法。」

        艾莉雅看向她，神色平静。

        「牢不可破咒。」她道。「发誓让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灵魂平安，一个针对灵魂的魔咒。」

        莉莉皱了皱眉。「但牢不可破对我们…对灵魂来说并不能……毕竟我们已经…」

        「…如果对灵魂使用，那么直到转世前都会有效，伊万斯小姐。」

        「莉莉，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

        艾莉雅看着詹姆，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

        「的确，那是强制让那位先生的灵魂必须平安。」她补充了詹姆的话。「而且你们已经死了，应该也不用特别去关心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灵魂了吧？」

        莉莉沉默着。

        「那么既然如此，」艾莉雅歪头。「我想我们可以走了，两位灵魂。」

        …………

        「艾莉雅！」就在艾莉雅转头准备离开时，莉莉叫住了她。「我想更了解…关于灵魂的牢不可破咒。」

        「莉莉！」詹姆气的大喊。

        艾莉雅转回头看着莉莉，又瞥了眼一旁的詹姆，在沉默半响后才迟疑道：

        「妳确定吗？伊万斯小姐，灵魂的牢不可破咒的惩罚将会更加…残酷，」艾莉雅斟酌着用词道：「若其中一方打破的誓约，灵魂将会分裂，除非能够拼回来，否则永远无法转世。」

        「而当然，其他施展魔咒的流程是一样的，譬如需要第三方证人。」

        「我该死的绝对不会当证人！」詹姆咬牙道：「莉莉．伊万斯，妳别想做这个蠢事！」

        「如果立了誓言，我能做什么？」莉莉不管詹姆的愤怒，定定的看着艾莉雅。

        「灵魂和活人无法沟通、无法触碰，所以妳只能…」艾莉雅顿了顿。「等待，然后由能够做的人来做这一切。」

        莉莉垂下眼，思考了片刻才道：「那么强制的平安…是什么意思？」

        「若他的灵魂仍然像现在一样扭曲，那么他将不会死、也不能死，即使即将死去，死神也得让他活着，苟延残喘。」

        「那不是件好事…是吗？」

        「有好也有坏，」艾莉雅想了想。「他有大把的时间修复悲伤，平安死去；但如果他自愿沉沦，那么他将永远不死，那会使活著成为他的地狱。」

        听完艾莉雅的解释，莉莉皱着眉更深入的思考。

        那是一场赌注，一个拿斯内普的灵魂来赌的赌注，赢了将平安的离世，输了将万劫不复。

        莉莉思考着刚刚艾莉雅对着斯内普的反应，她隐隐的有了一个可能性，但她不确定。

        「那么…妳能帮助他吗？艾莉雅…」

        她这么问着，让艾莉雅愣住了，而莉莉仔细的看着她的反应，和思索她提出这个提议的原因。

        而艾莉雅不自觉地陷入思绪中。

        她会吗？

        她当然可以怂恿莉莉．伊万斯立下誓言，然后放任斯内普永远的痛苦。那是她对于卡德马．皮福雷的报复，愉悦的看着他和自己一样成为痛苦的灵魂。

        但她恨的、爱的人是卡德马．皮福雷，不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斯内普不知道这一切，他遭到报复，只是因为他的过去是卡德马。

        那么她会帮他吗？

        她又为何想要怂恿莉莉立下誓言呢？

        ………

        她不知道。

        「…我会尽我所能。」她只听到自己这样回答，接着继续问着：「然而……妳又有什么能给我呢？莉莉．伊万斯？」

        「我就知道！」詹姆咬牙狠瞪着艾莉雅，然后对着莉莉道：「莉莉！为什么要相信她？她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斯莱特林！」

        「我相信艾莉雅，詹姆。」莉莉狠瞪着气的跳脚的男人，脑海里浮现一个小小的念头，尽管她自己都认为不真实，然而她还是说着。

        「我相信。」

        艾莉雅挑了挑眉，她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位女巫对她如此的自信，然而只要达到目的了，她也不太在乎。

        「我想，这是一个大赌注，是吗？」艾莉雅笑着。「有没有立下誓言对我根本没影响，我只是来收取你们的灵魂而已，而那位先生也并不在我的管辖范围。」

        「我相信妳是位善良的死神，艾莉雅。」

        「我担不起这样的赞美，伊万斯小姐。」

        她可能立下誓言就一走了之了。

        「我想立誓言，艾莉雅，」莉莉深呼吸了一口气，郑重道：「请妳帮我。」

        艾莉雅伸出手，化为灵魂的透明并挑着眉。「当然。」

        「妳们根本没人听我说话！」虽然是灵魂状态，但艾莉雅看詹姆气的都快憋出伤来了。

        「詹姆，」莉莉看着她的丈夫，沉声道：「相信我。」

        詹姆黑着脸。「我没有魔杖！」

        艾莉雅打了个响指，一根灵魂状态的魔杖飞到詹姆手上。

        「………」

        艾莉雅向莉莉伸出透明的手，莉莉沉默了一下，也握住了艾莉雅，然后她们一起看向詹姆。

        詹姆神色凝重，恳求的看着莉莉：「妳知道，妳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妳，但妳真的确定要为那个鼻…那个男人这么做？我都怀疑他才是妳的丈夫了…」

        「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来到巫师世界的桥梁。」莉莉认真的说着。「我希望他平安，而艾莉雅能帮助我们做到，只要我的灵魂就好，是吗？」莉莉转回头看着艾莉雅，像是在征求答案。

        「是的。」

        詹姆挣扎着，最后抿了抿唇，放弃的将魔杖指上她们的手：「快点结束吧。」

        「艾莉雅．琼斯，」莉莉轻喊。「我希望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灵魂得到平安，妳愿意为此帮助他吗？」

        莉莉看到艾莉雅的眼神有着些许得逞，然后这位少女慢慢道：「我愿意。」

        一条透明闪耀的火蛇从詹姆的魔杖喷出，蜿蜒的缠上他她们的手。

        「妳愿意接受西弗勒斯在面临死亡，灵魂依然痛苦时，成为救活他的那个人吗？」

        「我愿意。」

        「最后…倘若他死了又活，」莉莉丝的瞳孔专注的看着艾莉雅。「你愿意在他再次活起来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帮助他直到他灵魂平安吗？」

        她看到艾莉雅瞪大眼，沉默半响后，微微咬牙的回答：

        「……是的，我愿意。」

        她们透明的手上，火蛇般的锁链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一同平安，或者一同沉沦。

        以及莉莉．伊万斯是一位聪明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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